肮髒的街道上,少年和提著裙擺的小女仆步履匆匆。


    看到奇裝異服的玩家頻率明顯高了起來,一路上有很多來搭訕的,但都被巫雲一句“不好意思,不組隊不加入公會。”外加蛇皮走位躲了過去。


    明天就是毀滅日,現在不是優哉遊哉搞和玩家組隊練級的時候。


    小心躲開地上經常出現的黃金,可兒一臉難受地問。


    “主人,我們這麽急著去哪裏啊?”


    兜裏有錢了的巫雲,一臉自豪地說:


    “去『蜂巢管理處』租共享巨蜂和房子,現在我們有錢了,沒必要住下城區,畢竟你可能住不慣…


    “…額,看你那麽難走路,要不你幹脆站在石龍子背上吧?”


    “可,可以嗎?”


    “無所謂,迴來你幫它擦背就是了。”


    “…謝,謝謝主人。”


    “呱!”一身水晶甲的石龍子,外貌還是有點嚇人的。


    但看著巫雲那肯定的目光,可兒還是顫顫巍巍地踩了上去。


    感受到少女的踩背感,石龍子用自己新長出來的小翅膀,溫柔地壓住了可兒的鞋子,防止她掉下來。


    “謝,謝謝你,石龍子先生…”


    “呱!”(翻譯:不用客氣)


    就這樣,在巫雲的寵溺下,可兒黃金限量版坐騎get。


    …雖然實際上是嫌棄她走太慢了而已。


    這下,巫雲總算可以解鎖自己健步如飛的步伐了。


    看著走得飛快的兩人,街上的小孩一臉的羨慕:


    “快看,那個女仆騎著一條水晶龍耶…”


    “真好啊,我也想騎騎看…”


    可兒聽了,當場捂臉。


    不過,手掌裂出了一條縫,偷偷瞄了眼在前方破風的粉毛少年。


    對可兒來說,這份溫柔確實擊穿了她的心防。


    在昨天之前,她其實還覺得,要是徹底對這個人放開戒備的話,就真的對不住自己侍奉十幾年的米卡公主了。


    可逐漸的…她發現這位新主人其實也相當不錯。


    沒有公主的任性,又多了幾分大哥哥的擔當。


    在各種小事上,無一不透著對自己的愛護。


    被生母視為累贅,被族人視為異類。


    哪怕是公主也總是那麽嬌蠻任性。


    從來都…沒人對自己那麽好過。


    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中不禁泛起了漣漪。


    。。。


    下城區,某個鐵索橋連接著的浮島上。


    “嗡嗡嗡嗡嗡嗡~”


    巨大的蜂巢內,巨蜂亂舞,吵死個人。


    在這個破雞蛋形狀般的蜂巢浮島上,其中一個巢室卻裝修得意外的精致。


    高高的天花板上懸掛著精致的吊燈,映照著靠牆擺著的一排排檔案櫃。


    每個格子長寬約莫十厘米,用金屬鑲邊加固,前麵雕刻著數字。


    趴在櫃子上踮起腳,巫雲指著最高那個格子喊道:


    “那就這間三環四區5067號房子吧,先租個一個月好了。”


    拿過一根專用的鉤子,穿著招待服的小姐姐一臉微笑:


    “…其實你直接報數字就可以了。”


    說罷,便熟練地用鉤子把5067號整個格子鉤了下來。


    打開蓋子,裏麵裝著的,是幾根奇特的大哨子和一串鑰匙。


    交完押金拿走哨子,巫雲走出管理處,來到邊緣的護欄柱,眼前是紛飛的蜂群。


    由於實在是過於吵鬧,可兒不得不放聲大喊:


    “主人,這根笛子是幹什麽用的?!”


    巫雲沒有迴答她,而是徑直吹響了笛子。


    “嗶——”


    笛子發出了很低沉的聲音,好像確實是響了,但又聽不清楚。


    站在旁邊的可兒聽了一會後,感覺不太舒服。


    就這樣等了一陣子後。


    “嗡~~~”


    一頭漆黑的巨蜂穿過紛飛的蜂群,來到了兩人麵前凸起的平台上。


    它的背後有一個能坐三人的鞍座,漆著有點掉色的5067幾個數字。


    。。。


    “嗡嗡嗡~”


    中城區的交通狀況,和下城區完全不同。


    現在是午休時間,漫天都是騎著巨蜂趕迴家吃午飯的居民。


    這些公民和有錢的自由民生活富足,居高臨下看著那宛如螞蟻般走動著的下城區居民時,臉上也總會不由得掛上愜意的笑容…


    …對人類來說,最堅實的心靈支柱,便是那些過得比自己差的人。


    隻有同住中城區的鄰裏,有資格讓他們揮手招唿,做下班後的寒暄。


    騎著巨蜂的兩人一寵,悄然混入其中,偶爾聊天。


    因為自帶風係飛行術,所以巨蜂並不需要全速扇動翅膀也能飛起來,這點噪音還算可以接受。


    其實昆蟲長到像藍星三億年前的巨蜻蜓那樣就是極限了…可那也不過就一米翼展而已。


    那可是含氧量35%的富氧年代,說白了如果沒有魔法的話,巫雲胯下的巨蜂壓根就飛不起來。


    “嗡嗡嗡~”


    眼前蜂來蜂往,間隔不到半米,給人感覺還是很危險的。


    膽小又恐高的可兒,不禁摟緊了巫雲的細腰。


    一手抓著韁繩,一手輕撫肚子上少女的手掌,巫雲並沒有那麽擔心。


    他知道蜂群實際上是由『蜂後』的『心靈鏈接』控製著的,完全不用擔心會撞在一起。


    巫雲挺喜歡巨蜂這款帥氣的坐騎的,可惜這玩意本質上是『蜂後』的魔法衍生物,而不是自然產物。


    擊殺後會完全消散為魔素,既不掉經驗,也不存在魔核和屍骨,自然也沒法複活控製。


    “那個…主人,剛才你拿的那根笛子是幹什麽的?”


    看了眼身後的好奇寶寶,巫雲笑了:


    “蜂類雖然無法發聲,但它們也是有聽覺的,但隻能聽人類聽不到的次聲波。


    “隻要用從小就用特定的曲調訓練,它就會能分辨屬於自己的笛聲。”


    “總而言之,你拿著的這個『馭蜂笛』,能幫你隨時喚來這頭編號5067的大家夥哦。”


    摸了摸包裏笛子的凸起,可兒安心地點點頭,繼續把臉趴在巫雲背上:


    “主人,我聽說一般旅人到了帝國的移動城裏都要先到微光教堂做禮拜,為什麽你卻是急著租房子呢?”


    巫雲歎了口氣:


    “唉…我擔心這小城市很快就會湧進一大堆人,到時就租不著咯…”


    可兒聽得一臉懵逼:


    “誒,為什麽好端端的『巢都』會湧入那麽多人?是戰爭難民嗎?哪裏打仗了?”


    巫雲隻是笑而不語,讓可兒氣得嘟起了包子般的小臉。


    每次和主人聊天,都會顯得自己很笨,不開森。


    如此瞎聊著,黑色的巨蜂已經載著兩人飛到了三環巨城中。


    顧名思義,三環就是『巢都』蜂後屁股的第三個黃色環。


    四區嘛,也很簡單,每個環都分12個時區,每個時區之間都有著明顯的豁口。


    四點鍾位置靠近腿的位置,就是巫雲即將入住的四區。


    至於5067號,實際上就是層數加門牌,也就是五十層67號。


    仿佛歸巢一般,巨蜂朝著陽光和投影交界處的一間房子飛去。


    此情此景,讓巫雲心生豪氣,背誦起小學生課文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也不知道用得對不對。


    “主人,這就是精靈一族的詩歌嗎,好美啊。”


    “啊對對對…”


    談笑間,巨蜂緩緩放慢了翅膀,鑽進了上半陽光下半陰的一處巢室中。


    。。。


    這邊的房子,自帶陽台都很大,畢竟要做停機坪用。


    在巨蜂鑽入自己休息的巣室後,巫雲打量了下新房子的環境。


    陽台的盆栽很久沒打理了,外牆覆蓋著爬山虎和一些蔓延的植物。


    牆壁是溫暖的奶油色原木牆,一張舒適的單人羊皮沙發靠在牆邊。


    旁邊挨著一張低矮的咖啡桌,上麵擺放著幾本書和一個牛奶瓶子,插著一束枯萎的花。


    “《帝國公務員錄用考試指南》《巢都政策法規匯編》《公務員麵試寶典》…”


    把打開的書蓋上,看來是上一任租客在這裏租了很久,裝修也做了,家具都換過了。


    但因為某些原因匆忙走了,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拿走呢。


    這時,提著水桶和抹布的可兒,像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走了過來,臉蛋紅紅的:


    “主人,我基本打掃好了,可是為什麽……這裏隻有一間臥室和一張床…”


    “對啊,我一開始選的就是單人間嘛,不然憑啥租金這麽便宜呢。”理所當然地說著些不得了的話,巫雲牽起了可兒的小手,


    “好了,現在我們得去教會參拜了,順便買些新被褥什麽的,還有給你買些換洗衣服…”


    “主人。”突然拽住巫雲的手,可兒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


    “你,你對每個女孩都那麽好的嗎?”


    “你這是什麽胡話…”拉開巨蜂巣室的門,巫雲訓斥道,


    “…我可是很專一的。”


    “嚶~”害羞地撇過了頭去,可兒耳朵紅了。


    然而此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巫雲的實際意思其實是…


    …他對每個人都很專一。


    。。。


    再次騎上巨蜂,飛躍各區間的豁口,兩人一寵飛速掠過下城區。


    和之前乘坐蟻車穿過的隧道不同,由於各區豁口間隔特別大而且各環聯通,所以這裏便成為了中下兩城區混用的商業街。


    簡單地說,他們現在所在的便是第四大街上空。


    “快看,下麵的人好像白蟻一樣…哦不對,那就是白蟻車。”察覺自己搞烏龍的可兒稍稍沉默了一會,很快又憋不住指著另一堆在大街上搞活動的人群問,


    “主人,那邊是在搞什麽?”


    看了看下方宣傳的陣仗,巫雲見怪不怪地說:


    “額,那是在搞『護民官』的選舉。”


    可兒聽了,很是吃驚:


    “誒,帝國這邊的官員居然是選舉出來的嗎?”


    巫雲思索了一會,開口道:


    “不完全是,先皇伽巴路斯被暗殺後,帝國陷入了混亂之中…


    “…當時的攝政王奧古斯都為了上位,向文官集團求助,乞求其撐腰。


    “那邊的條件是幫忙可以,但帝國必須放權,因為那時直屬皇帝的各軍事貴族們對文官集團的壓製實在太狠了,對百姓的壓榨也很厲害。


    “但攝政王又不想文官徹底得勢,再三權衡下,便恢複了『護民官』製度這麽個複古的玩意,給文官一個操作的口子,也給了百姓一個發泄的渠道。


    “隻是沒想到後來的官僚係統和新興資本會勾結在一起狼狽為奸,架空城主,現在很多移動城已經被搞得一團糟了…”


    “我錯了…我不該問的…”壓根就聽不懂的可兒,蚊香眼轉啊轉,已經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問這麽個無聊的問題了。


    不過,繼續飛了,沒幾分鍾,她又很沒記性地指著下方問:


    “主人主人,那邊是不是也在拉選票啊?”


    額,下方有一堆穿著微妙混搭裝備的人,正在拽著某些路過的年輕人宣傳著些什麽。


    巫雲用餘光看了一眼,那些人腦袋上都頂著名字,便什麽都懂了:


    “不…那個怎麽說呢,那是異鄉人在公會拉新…”


    “誒,他們看起來人種完全不同啊,這樣建立的公會會有凝聚力麽?”


    “此異鄉人非彼異鄉人,他們的凝聚力…你以後會懂的。”


    “哦。”可兒苦惱地用額頭蹭了蹭巫雲的背。


    主人說的話,果然太難懂了。


    看著地上那些行為舉止和土著格格不入的玩家們,巫雲歎了口氣。


    他不是沒想過今天就去招新,但仔細思考,發現這是沒意義的。


    明天的災變日,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來還另說。


    那時候組織起救援隊,直接去救人,滾雪球般讓隊伍越來越大,拉來的玩家忠誠度,不比現在這樣當街傳銷式強行拉入公會要強麽?


    再說了,隻有在災難麵前,才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聖人。


    再稍稍耐心一點吧…


    …如此想著,巫雲在不遠處巨牆的陰影下,看到了一間巨大的深灰色石砌建築。


    乍一眼給人感覺是古典的巴洛克式風格,堆砌起來卻有種微妙的扭曲,仿佛在驗證藍星建築師安東尼奧·高迪的話:


    “直線屬於人類,曲線屬於上帝。”


    燈光透過小巧的彩窗內透出,映照出斑斕的彩光。


    再加上那大門拱頂上掛著的,油燈燈罩中有一個閉合眼睛的奇怪徽記,巫雲就知道那是自己的目的地…微光教會沒跑了。


    駕馭著巨蜂,巫雲徑直向那教堂門口的空地飛去。


    。。。


    嘎吱~~~


    敲門不久後,一位穿著深色修道袍,身高和巫雲相仿的少年推開了古樸的木門。


    兜帽的陰影下,那好看的下半張臉開口了:“歡迎來到微光教會,哦呀,是沒見過的新麵孔呢。”


    雙手合十,巫雲虔誠地頷首道:


    “你好,我是剛從開拓民晉升為自由民,新近入住四區的巫雲。”


    把兜帽掀開,門後麵的少年露出了側麵留著小辮子的金色短發,以及略帶雀斑的俏臉。


    彎得像月兒一樣的眼睛,隱約能看到繁星般閃爍的藍瞳,這漂亮少年內斂地笑了: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這座微光教堂的助祭…


    “…名為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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