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李元康眼眶紅了,一句話,父皇在呢?


    父皇的身子早已破敗不堪,天知道剛才父皇的身子有多兇險?可父皇醒來不擔憂自己的身子,反而是安慰他,讓他別怕,讓他如何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父皇,可是覺得好些了?兒臣讓柳禦醫開了方子,正在煎藥……”李元康絮絮叨叨的說著堯帝昏迷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父子兩人當眾展示了一番何為真正的父慈子孝?兩人互相關切安慰,忘卻了所有。


    隨喜看了看麵色有些難看,被忽略了半天,被當作透明人一樣的幾位妃子,以及一眾皇子皇女 ,不得不小聲開口提醒:“陛下。”


    堯帝這才恍然迴神,眼睛從李元康身上離開,入眼可見的便是一眾人,臉上皆帶著恰到好處關心的表情。


    對比李元康的真情流露,突然覺得眾人如同模板一樣,千篇一律,索然無味。


    一瞬間,堯帝病弱的身軀似乎突然有了力氣,靠在軟枕上,語氣裏多了絲不耐:“怎麽都過來了?倒是讓你們擔心了,孤沒事,不過是風寒罷了,無事便都迴去吧。”


    這個時候也沒人會不識趣的開口,去說嫡子之前的霸道之舉,堯帝現在心中,滿心滿眼都是嫡子,她們在這裏生生的被當作透明人,像個笑話一般。


    “陛下,妾等也是擔憂陛下,不知陛下可否允諾妾等前來侍疾?三皇子如今課業多,一人照顧陛下,怕是分身乏術。”鄭惜年當先開口。


    堯帝的眼神幽暗深邃,似乎一瞬間就看到了眾人心裏。


    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不知發現了什麽?忽然便鬆了口,說道:“既然如此,便讓貴妃每日來照料孤吧,其他人就先迴去,人太多,孤覺得吵鬧。”


    “是,妾遵旨。”薛衡芷,顧知凝,莊紅袖齊齊開口,沒有絲毫猶豫,便要直接離去。


    此時不是考慮陛下用意的時候,既然不受人待見,還是不要討人嫌了。


    “父皇,讓兒臣和三皇兄一起照顧父皇吧,兒臣如今功課不多,也能為三皇兄分憂,而且兒臣也擔憂父皇的身子。”永安突然上前幾步,關切的說道。


    堯帝很是開心,點點頭應允,說道:“永安也長大了,既然如此,你便多陪陪父皇吧。”


    有永安開口 ,剩下其餘幾人也不甘示弱,爭先恐後的表現自己的孝心,可惜啊,終究沒能留下,隻得了堯帝口頭上的誇獎,對於眾位皇子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堯帝吩咐鄭惜年去給他煲些湯來,隨後似乎麵色疲憊了些,無意多言,揮揮手,讓眾人離開。


    眾人紛紛離去,對上殿外等待的眾人,麵色各異,相互對視一眼,各自迴宮 ,在宣室殿的門前,還是不要多言的好。


    “康兒,你也迴去,有永安在,父皇身子沒事,不要分了心神, 想做什麽,便去做,凡事都有父皇在呢。”堯帝拍了拍李元康的手,語氣裏是支持和毫不遲疑的維護,笑著說道。


    “是,兒臣告退,晚些時候,再來看望父皇。 ”李元康點點頭 ,不放心的又叮囑幾句,隨後看了永安一眼,才起身離開。


    的確,父皇既然留了鄭貴妃侍疾,他確實不適合在這裏多留了。


    永安不著痕跡的點點頭,貼心的給堯帝講著笑話,逗的堯帝都開懷了不少。


    直到鄭惜年端著湯迴來,這才退到偏殿,把空間讓出來。


    堯帝即便是個病者,也是個俊美的男子 ,一頭白發與明黃色的寢衣交相輝, 多了些許淩亂破碎的美感。


    鄭惜年端著湯碗,細心的吹著,一勺一勺喂給堯帝,喝了小半碗,堯帝便不再喝了,微微蹙眉道:“今日的湯,似乎寡淡了一些,孤不喜歡,先放著吧。”


    鄭惜年心中一緊,隨後若無其事的說道:“妾擔憂陛下的身子,想是還未到火候,便盛了出來 ,是妾的不是,一會兒妾便去親自看著,陛下如今吃不得油膩的,好歹多喝些湯,也能進補一下身子,妾詢問過柳禦醫,可是用了不少藥材呢?”


    “是啊,這湯要熬到火候 ,才會醇香無比,這其中的份量也要把握好,無論是多了什麽,或是少了什麽,都覺得不夠完美 ,罷了,孤也隻是隨意一說,你身子嬌貴,不必日日為孤洗手做湯,也幾日做些也就是了。”


    堯帝眉眼溫和,鄭惜年卻是覺得陛下是話中有話,隻是在深宮多年,她也多了一副偽裝的麵具 ,無時無刻不在表演一個真正傾慕陛下的妃子的完美模樣。


    “陛下麵色倦怠,還是先睡一會吧, 妾便在這裏守著陛下。”鄭惜年溫柔的說道,對於不做湯的言論卻是沒有入心,隻是在心中開始思考堯帝的用意……


    宮中流言紛紛,嫡子專橫跋扈的流言似是如同猛虎一般,一夜之間迅傳遍宮內宮外,一時引起無數揣測,宮裏亦是眾說紛紜。


    隻李元康不甚在意,些許流言罷了,還傷不了他,一切不過是個剛開始罷了……


    為堯帝侍疾一事,便這般定下了,餘下眾人的即便不甘心也沒有辦法,不過對於堯帝的身體,眾人似乎有了新的疑慮。


    不過是一場風寒罷了,帝王的身子便這般孱弱,看來有些事還是需要盡早打算,這麽看來,這些生在前頭的皇子還是很有優勢的。


    堯帝的病斷斷續續的養了一個月,一直未好全,眾皇子入朝的事便耽擱了下來。


    堯帝徹底拋開了朝中繁雜的朝事,隻安心養病,除了鄭惜年,李元康和永安,旁人一概不見。


    如此到了三月,堯帝的病還未好全,宮外又有了新的流言,有人說在京郊附近的圍場,見過一頭通體雪白的白鹿,是為祥瑞之兆。


    也不知流言是怎麽傳的,等到傳到宮裏的時候,祥瑞之兆已是傳的沸沸揚揚,都說要想陛下龍體康健,便需捕獲白鹿,進獻給陛下,取其心血,讓堯帝服用等等……


    堯帝聽聞,斥責是以訛傳訛,無稽之談,若白鹿當真是祥瑞,自然該保護,為何還要取其心血服用?


    可惜堯帝的不讚同 ,沒有讓流言止息,反而是愈演愈烈,到最後已經變成需要皇子們親自出宮捕獲白鹿,才最有效用。


    此言一出,眾位皇子一同到宣室殿求見,連最小,才剛剛上武學課的五皇子,都一同來了。


    堯帝看著跪了一地的皇子,眉頭微蹙,不讚同道:“祥瑞之說,不過是以訛傳訛,你們身為皇子,怎麽明辨是非對錯的能力都沒有?孤不過是風寒未愈,與那白鹿有什麽關係?”


    “迴父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這白鹿真的能為父皇治病,出宮捕獲一事,兒臣自然義不容辭。”李元佑當先開口迴道。


    “父皇,兒臣也義不容辭,願意親自捕獲白鹿, 為父皇分憂。”李元睿也不甘示弱。


    堯帝看著躍躍欲試的兩人,轉而開口問向李元康:“康兒,你覺得呢?”


    “父皇,未知全貌,兒臣不予置評,不如請司天監占卜一番,看這祥瑞之兆是否當真,還是有人趁機想要作亂。


    若是當真,兒臣自然願意出宮為父皇親自捕獲白鹿。”


    李元康的一番話對比兩人的話,似乎過於膽小了些,不過仔細思索,倒是也沒錯,陛下隻有五位皇子,為帝王盡孝心,哪個敢不上前?


    但細思極恐,五位皇子一同出宮,若是中間出了什麽差錯,蜀國江山豈不是後繼無人?


    堯帝沉思了一會兒,問道:“小四,你覺得呢?”


    “迴父皇,兒臣以為,三皇兄說的有理,兒臣自然願意出宮為父皇捕獲白鹿,隻是若是眾位兄弟一同出宮的話,難免會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為了不引起動蕩,不若請霍大人卜算一番,看看到底是誰出宮最為適宜。”


    李元平話裏的潛在意思便是,祥瑞之兆乃是有心人的算計,為的是將眾位皇子一網打盡,這個時候,有些人適合出宮,有些人便不適合出宮。


    嫡子已然有了專橫跋扈的名聲,又因為天然的優勢,本就惹人眼,作為嫡子一脈的他,自然不該讓嫡子這個時候出宮冒險。


    堯帝微不可察的點點頭,隨後看了一眼想要出聲的五皇子李元毅,直接略過他,吩咐道:“隨喜,去傳霍啟。”


    李元毅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果然,父皇的眼中從來都沒有他的半分位置……


    霍啟並沒有和隨喜一起迴宮,而是讓隨喜帶了一封親手書寫的折子,轉交給堯帝。


    堯帝看著霍啟的折子,微不可查的蹙眉,隻見上麵寫著:祥瑞之兆,確有其事,皇室血脈,皆可參與,為保陛下安康,還請陛下莫要阻攔。


    霍啟的折子自然不是誰都可以看的,堯帝手指輕輕敲響桌子上,半響才道:“隨喜,傳旨,讓駱霖明日親自帶領鑾儀衛五百人,護送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同出宮,權且當是散散心,至於白鹿,不必過於強求。


    你們既然有心為孤分憂,孤自然不會阻攔,等你們迴來,也到了該入朝的時候了,此次也算是一次考教,


    你們要時刻謹記, 你們是手足兄弟,凡事莫要過於急躁,以免因小失大,最後錯了主意。 ”


    堯帝畫下大餅,又不忘警告眾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兒臣遵命。”得到允許的幾位皇子,自然喜不自勝。


    “父皇……”李元毅的話剛出聲。


    卻被一同出聲的永安蓋了過去,永安拉著堯帝的衣袖,撒嬌說道:“父皇,兒臣也要為父皇去捕白鹿,父皇讓永安和皇兄皇弟一起去吧。”


    堯帝皺著眉頭 ,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道:“京郊雖然不遠,可這白鹿還不知何時能找到,你若是去了,可不要叫苦。”


    “父皇放心,兒臣自小習得武藝 ,雖然比不上大皇兄武藝精湛,但也不會輕易叫苦,父皇且看著,說不準是兒臣拔的頭籌呢。”永安揚著頭,眉飛色舞的說道。


    “好好好,父皇便知道,永安最是貼心了……”堯帝嘴裏說出了一堆讚美之詞,父女二人互相誇對方 ,一時停不下來。


    李元毅眼看著此事已經成了定局,若是再不開口 怕是更沒了說話的人機會,不得不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道:“父皇,兒臣也想與幾位兄長一同出宮 ,還請父皇應允。”


    “不必了,你年紀小,還未曾學習騎射,出宮之後, 還得兄長們分心照顧你,此次, 便不要去了。”堯帝直接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


    “可是父皇,兒臣會努力好生保護自己,不會給兄長們添亂,兒臣隻是想同兄長們一起,為父皇分憂,兒臣也是父皇的兒子,兒臣隻是想同皇兄們一起,兒臣沒有別的意思。”


    李元毅有些委屈,為何要這樣,他也是父皇的兒子啊,為何總是不被父皇重視,他隻是想要讓父皇多看他一眼,一眼就夠了。


    不過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麽壞心思,不過是想得到父皇的一份疼愛罷了,可就連這都是奢侈,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裏?


    “不必了,孤已經說過,你年紀小 ,該多把心思放在功課上,不該想的不要多想 好了,去給你母妃請個安,然後便迴去做功課,跪安吧。”


    堯帝的態度算得上冷漠了,不隻李元毅心中不明,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不過這個時候,是沒人會開口為李元毅說話的,這便是皇家,親情薄的厲害。


    李元毅隻覺得臉上熱的厲害,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低著頭不敢再說,退了出去,隻是轉身的一瞬間,麵色難看的厲害,再是心思深,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能有多深的城府?


    殿內的歡聲笑語,高談闊論,父慈子孝讓李元毅離開的步伐越發的快了,到最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隻能說世上的悲喜並不相通,有人得意,自然會有人失意,代表祥瑞之兆的白鹿,讓朝堂及後宮,再次變了一番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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