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後點點頭沒做聲,唉,陛下是在拿兩個孩子做誘餌啊……


    而在此之前,穆清宴看著整裝待發的八萬將士,他們的臉上是一往無前,是信仰,是崇拜,他們信賴著他這個人,無懼生死。


    可惜呀,他終歸要帶著他們走上一條不歸路。


    若要恨他,怨他,他都接著,隻是如今,已經沒有迴頭路了。


    閉了閉眼,大聲喊道:“殺。”


    底下的將士附和道:“殺,殺,殺……”


    隨後穆清宴一馬當先,直奔宮門而去……


    孔令宣聽見外麵的喊殺聲,閉了閉眼,這一日,終究是來了,也不知,今夜過後,這八萬兒郎,還有多少能留下命來……


    他似一個過客一般,靜靜的聽著喊殺聲,由近及遠,很快,這營地之內便隻剩他一人,他抱著那個錦匣,慢慢向皇宮走去……


    定北王的軍隊入城之後,不曾傷害百姓,直奔皇城而去,長信侯帶領禁軍預備殊死一戰,皇城守衛一萬有餘,加上他帶領的京畿衛兩萬,不過區區三萬。


    至於為何堯帝不增派人手,守住皇宮,長信侯表示他看不懂,隻管按著自己的職責奮力應戰便是……


    兩方人馬從午時開始,一直打到日暮時分,宮門才算被攻破,此戰打的可謂艱難,其中軍師百裏奚可謂是出力不少。


    眾人且戰且退,從宮門口,一直退到外宮,便再也抵擋不住了,眼看太和殿近在眼前,這些從邊關一路殺過來的將士,越戰越勇。


    二十萬大軍,如今隻剩八萬,都是朝夕相處的同袍兄弟,昨日還並肩作戰,今日便身首異處,哪個不心痛?


    如今眼看勝利在望,他們似乎已經殺紅了眼,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無所顧忌……


    而此刻李元睿和李元佑,待在各自的寢殿之中,在宮人奴才的保護下,聽著外麵的動靜。


    “殿下放心,有奴婢保護殿下,不會有事的。”如意姑姑看著麵色有些發白的李元佑,安慰道。


    雖說是皇子,可也還是孩子,外麵的喊打喊殺聲,響徹雲霄,哪個不會害怕。


    “姑姑,父皇沒有派人來接我們嗎?”李元佑輕聲問道。


    “殿下,聽著外麵的喊殺聲,如今您在這裏或許會更安全。”


    “可我想去保護父皇,我是父皇的兒子,此刻不能躲在這裏,畏首畏尾。”李元佑麵色堅定的說道。


    臉上的蒼白漸漸褪去,浮上一抹堅定,他是蜀國的皇子,怎能如此畏縮不前?


    “可外麵全是亂軍,萬一殿下被傷著怎麽辦?奴婢知道殿下的心意,可奴婢幾個又不會功夫,怕是護不住殿下。


    殿下不必擔心,二皇子也沒去太和殿,您與他都是皇子,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如意姑姑勸道,她知道殿下是什麽意思,本身就已經被二皇子映襯的黯淡無光了,若是此刻再被比下去,這宮裏就真的沒有他下腳的地方了。


    都說皇家無真情,君臣父子,各有算計,殿下擔心陛下是真,想表現自己也是真,看來她這麽多年的水磨功夫沒有白做,這個孩子,終究是在她的影響下,漸漸走了歧途……


    李元佑聽聞隔壁也沒動靜,到底是沒有出聲。兄弟兩個各自較著勁,隨著年紀漸漸增長,他們的心思也漸漸多了起來,早已不複最初的純粹。


    穆清宴的軍隊路過明華殿和明鏡殿的時候,並沒有抓兩人做人質,也不曾闖入宮門半分。


    穆清宴曾經也在宮裏出入過,自然知道這是皇子們住的地方,他不屑做這種挾持幼兒的小人,隻一心往太和殿殺去。


    可惜他的人不拿稚子做人質,別人的人未必不會趁機渾水摸魚。


    喊殺聲漸漸遠去,一行穿著與亂軍甲胄一樣的禁衛遊走在六宮,在房上行走,如入無人之境,開始了清掃。


    首當其衝的便是在外宮的明鏡殿和明華殿。


    他們如殺神一般,悄無聲息的降臨。


    在殿內待了大半天的李元佑聽見外麵似乎一瞬間便沒有了聲音,好奇心驅使,想要出去看看。


    如意姑姑不放心,命小內監走在前麵探路,豈料剛出殿門,一柄利刃閃過,小內監當場殞命,鮮血噴濺而出,落了身後人一臉,那血還是溫熱的。


    “殿下,快躲起來。”如意姑姑拽著李元佑迅速往後退。


    李元佑似乎被嚇傻了一般,跟著如意姑姑的腳步往後退。


    宮女奴才們亦是四散奔逃,兩個殺神快步走入殿內,隻見殿內頓時漆黑一片,不知是誰趁亂熄了燈。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人一時看不清殿內的情況,不過到底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不過須臾,便聽見了唿吸聲,順著聲音走去。


    李元佑被如意姑姑護在懷裏,眼睛睜得大大的,借著月光撒入殿內,似乎看清了殺神身上的甲胄,不由得輕唿一聲。


    瞬間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冰冷的刀鋒高高揚起,向著李元佑的腿刺去,至於為何不是麵門,而是腿,此刻不得而知。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陌生的女音響起:“賊人,休想傷害大皇子。”


    緊接著便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刀鋒刺破皮肉的聲音,一時讓人摸不清情況。


    二人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砸了個正著,還來不及反應,便直接刺入來人的身體,緊急接著,突然聽到一聲急促的哨音,相互對視一眼,快速躥上房簷,消失不見。


    “快,點燭火,快把燭火燃起來。”別人聽不出陌生女音是誰,如意姑姑聽得出,護著李元佑走出來,緊接著便是一連聲的吩咐,此刻也顧不得追究剛才奴才們的逃命之舉了 ,趕緊救何靜姝的命最要緊。


    何靜姝腹部被刺穿,此刻麵色慘白,已經昏迷了過去,至於她剛才丟過去的東西,此刻已然散落在地,碎成一片,原是李元佑平日裏練字的兩方鎮紙。


    “姑姑,她是誰?”李元佑輕聲問道。


    “殿下,這是純貴嬪。”如意姑姑神色複雜的看了李元佑一眼,緊接著便吩咐人將何靜姝抬到床榻上,做些簡單的處置,畢竟這個時候也喚不來太醫。


    李元佑看著何靜姝,心裏有許多疑問,隻是此刻不是開口的時機。


    “殿下,奴婢明日再向您解釋好不好?眼下救治純貴嬪是要緊事,她可是不顧性命的救了您呢?”如意姑姑的語氣帶著一絲誘哄,又帶著一絲暗示。


    李元佑輕聲說好,緊接著便是眨也不眨的盯著何靜姝看。


    在最緊急,最害怕的時候,救他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妃,而是這個他不怎麽熟悉的純貴嬪,這到底是為何?


    如意姑姑看著昏迷不醒的何靜姝,心中暗歎,她能做的就這些,至於何靜姝能不能醒過來,便看她的造化了……


    而那離去的兩人,並未走遠,而是去了隔壁的明鏡殿,原本隻是想廢了大皇子的一條腿,誰知事沒辦成,隔壁這裏便出了意外。


    等兩人到的時候,同行而來的兩人已經身首異處,一名黑衣男子,看不清麵容,手持一把長劍,立於殿前,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兩人見狀,也來不及多想,看此人輕易斬殺他們的夥伴,便知不是善茬,他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既然如此,索性殺個痛快。


    三人站在一起,即便兩人已是功夫高深的好手,可還是抵擋不住對方的一擊之力,不過片刻,便齊齊送了性命,死不瞑目。


    殿內的李元睿聽見外麵刀劍相撞的聲音,眼神裏也是閃過一絲害怕,他不知是誰在保護他,也不知這個人能不能擋住來人,他隻知道,原來到底還是他不夠強大啊。


    不過是一兩個刺客,他便已經身處險境,若是十個呢,二十個呢?他又該指望誰?


    他隻能指望自己啊……


    興許是第一次離死亡這般接近,李元睿的心裏在這一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皇騰不出手保護他,姨母隻會讓他藏拙,不要過於招搖,他隻能指望自己,隻有自己保護自己,才最可靠。


    殿外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靜,李元睿心中升起一股戰意,他要去問問,外麵這個人到底是誰?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入目便是一名黑衣男子,背對他而立,手中長劍還在滴血。


    “你是何人?”李元睿壯著膽子問道。


    “奉命保護殿下之人。”祁隱的聲音帶了一絲暗啞,迴答的幹脆利落。隻是語氣並無多少恭敬。


    “奉誰的命?”李元睿繼續問道。


    祁隱想了想,毫不猶豫的迴道:“景夫人。”


    李元睿沒想到竟是這個答案,姨母?姨母哪裏來的人手,為何不告訴他?這人當真可信嗎?


    “你叫什麽名字?當真是姨母讓你來保護我?”李元睿心思百轉,終究是沒有。


    “殿下若不信,明日自可向景夫人求證,至於我的名字,無可奉告,還請殿下見諒,夜深了,有我在這,今夜殿下必能安眠,請迴吧。”


    祁隱不想多說,若非是生死存亡之際,他也不會露麵,隻是今日情況特殊,有人趁著亂軍攻城之際,妄圖渾水摸魚,他才不得不出麵。


    他與景夫人不是主仆關係,與這位二皇子更是無甚交集,多說無益,他隻是不知道該去哪裏,平日裏除了為自己的主子守靈,也不知該去哪裏?


    若非這次鄭惜年讓人聯係他,開出條件,他想必再也不會入宮,而是守著主子的孤墳,了此殘生……


    李元睿本就心思敏銳,即便祁隱並未透露許多,他也從中聽出了不少信息。


    心中想著,若能收服此人,想必能是一大助力,看來改日要去姨母那裏詢問一番了。


    “那便有勞先生了。”想著留一個好印象,李元睿語氣都親近了不少。


    可惜祁隱並不買賬,未曾迴過隻言片語,依舊站在那裏,直至天亮。


    李元睿心下更是起了心思,安心的待在殿內,暗暗思慮許多。


    他卻忘了,此次刺殺並非意外,他這裏是安全了,功夫高深的人派去保護他了,而他的姨母身邊,卻是險象環生,被欲望迷失了雙眼的人,是看不見這些的。


    不提棲梧宮如何,隻說整個六宮就沒有被漏下的。


    何靜姝偷偷來了外宮,長樂宮隻有宮人,倒是未出什麽事。


    薛衡芷的清寧宮,同樣遭受了刺殺,多虧宮人忠心護住,總算有驚無險,卻也受到了不小驚嚇。


    這些人是從房上,借著夜色偷偷溜進來的,並未驚動外麵的侍衛,清寧宮的人大聲唿喊,驚動了侍衛,來人算是無功而返,不過他們的目的也並非是殺光所有人,不過是混淆視聽罷了。


    傷一個算一個,傷不著,也不虧本。


    而關雎宮這裏,便要危險許多,雲舒窈位份不算高,又不是主位,宮中的奴才也不多,加之杜棠兒被突然帶走,又迅速消失在宮中,堯帝又長久不曾召見過她,關雎宮更是冷清不少。


    而這些趁著夜色溜進來的人,似乎就和知道雲舒窈在哪似的,直直的衝著偏殿而來。


    畢竟是亂軍圍城,便沒有哪個人能睡得著的,雲舒窈也一樣,衣著整齊的和菱歌在床榻上坐著,即便燭火未明,唿吸清淺,似與黑夜融為一體,可來人早就打探清楚情況,勢必要趁此良機殺了雲舒窈。


    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婕妤,死便死了。


    聽著來人腳步聲越來越近,雲舒窈握緊了袖中的匕首,暗暗推了菱歌一把,突然神色放鬆了起來。


    略帶些嫵媚的聲音響起,令來人一驚:“你們是來殺我的嗎?”


    菱歌點燃燭火,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己主子與兩人斡旋,想著趁機溜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大抵是沒想到後宮嬪妃竟有如此膽大之人。


    握緊手中的刀,不欲迴答,想著直接殺了雲舒窈了事。


    豈料,雲舒窈再次開口說道:“你們是來殺我的嗎?”


    聲音輕柔,在昏黃的燭火下,她的眼睛似是漩渦一般,神秘,幽暗,讓人不自覺的想要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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