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李元佑,二皇子李元睿,於三月初一至文極殿進學,又欽點了兩位大學士為兩位皇子講學。


    一時之間,宮中又熱鬧了不少,當然,鄭惜年也沒少被人看笑話……


    都笑她賠了夫人又折兵,想接二皇子迴棲梧宮,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偏偏背地裏耍陰招,如今不僅得罪了綏壽殿的貴太妃和晉國公主,還不得不提前送二皇子進學。


    不過畢竟如今莊紅袖忙著照顧養胎的淩霜月,顧知凝又一心撲在永寧公主身上,大半宮務都在鄭惜年手裏,即便有人私下議論,可也知道審時度勢,基本上沒有翻出什麽浪花來。


    鄭惜年此刻忙著為二皇子布置要安置的東西,對於這些閑言碎語,也就聽過就算了,宮中哪日沒有流言,不過是全看陛下的心意罷了。


    陛下不給她臉麵,即便是芝麻大的事也會傳成西瓜那麽大,陛下若是給她臉麵,即便天大的事,也沒有人敢私下議論,流言而已,誰又能真的上她麵前說不成?


    棲梧宮不予理會,而同樣有皇子要進學的清寧宮更是安分的不行。


    清寧宮裏,連翹一邊吩咐人收拾東西,一邊不甘的說道:“若不是棲梧宮那位,咱們殿下怎會提前入學?主子這般疼愛殿下,原本也就剩幾個月的光景多陪陪他了,若是進了學,住在外宮,主子又不能過去,一個月也隻能見三次,殿下自小被主子嗬護著長大,突然分開,怎麽受得了?”


    薛衡芷仔細的翻看著李元佑慣用的東西,入了學便是大人了,一些經常玩的小東西就不必帶了,以免被陛下訓斥玩物喪誌。


    “孩子總要長大的,本宮也不能讓佑兒困在本宮身邊一輩子,不過是早幾日罷了,佑兒是本宮一手帶大的,雖然本宮一時舍不得他離開,可總要放手的,他該有自己的孩子路要走。”


    話雖如此,可薛衡芷眼裏帶著濃濃的不舍,皇家不比尋常家,尋常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去進學,可早晚還是可以見到的,宮中不一樣,內宮和外宮是一條深深的溝壑,無事不能踏出一步。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不能違逆陛下的意思,從二皇子頂著福星名頭出生開始,陛下就似有若無的在隔離鄭惜年與二皇子的關係,不想二人走的太近,這是在宮裏生活許多年的薛衡芷慢慢琢磨出來的。


    綏壽殿一事,不過是陛下在借著晉國公主的手借題發揮罷了。或許不隻這些,綏壽殿一事似乎就在等著棲梧宮往裏鑽呢,想到這裏,細思極恐,不敢在深想。


    薛衡芷收迴思緒,佑兒畢竟不是她親生的,也未曾記在她名下,即便是她一手養大,有著濃濃割舍不斷得母子之情,可在陛下眼裏,若是一味的抓著佑兒不放,相信她的結局也不會好到哪裏,人呐,還是要知足啊,不該奢求的,便不要強求,萬劫不複的下場,薛家承受不起……


    說是三日後進學,可事實上第二日便要去堯帝親選的地方布置安排了。


    堯帝在文極殿後麵,挑選了兩座小一些的宮殿,原本就該是皇子的居所,李元佑與李元睿比鄰而居。


    一個住在明華殿,一個住在明鏡殿。都不是太大的宮殿,若無意外,便會一直住到出宮建府了。


    而鄭惜年與薛衡芷帶著兩位皇子,各自身後跟著一溜的宮人,便在門前不期而遇了。


    “見過賢妃姐姐。”鄭惜年先行禮問安。


    “景妹妹不必多禮。”薛衡芷微微頷首。


    在兩人身後跟著的小人兒,互相偷偷打量著對方,隨後在兩人都是互相介紹下,生疏的打了個招唿。


    “皇兄。”


    “皇弟。”


    真的是生疏的不能再生疏了,即便是擁有著同一個父皇,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見過麵,李元佑心思單純,臉上都是笑意,慶幸終於有人和他一起玩的了。


    而李元睿心中,無端的升起一絲警惕與戒備,不知父皇是更喜歡他多一些,還是更喜歡這位皇兄多一些。


    寒暄幾句也就罷了,接下來,兩人各自帶著宮人去看皇子們未來要住的地方,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個上午,也就收拾妥當了。


    李元佑身邊的如意姑姑,李元睿身邊的素馨姑姑,自然都是跟著貼身照顧,再就是各自留一個跑腿的宮人,多了也是不允許留下的,剩下伺候的宮人自然有內府司安排。


    接下來在兩位皇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這個未來她們輕易不能踏足的地方。


    鄭惜年與薛衡芷並肩而行,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沉默。


    “景妹妹不必擔憂,二皇子瞧著便是個機靈的,他們兄弟兩個年歲相當,如今又一起進學,想必過幾日,便會熟悉起來。”


    終究是薛衡芷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她其實有些憐憫鄭惜年的,為了個不是自己的孩子,費盡心思,最終卻是一場空,成為了宮裏人的笑柄,隻是憐憫歸憐憫,再多的,她也無能無力,言語寬慰幾句也就罷了。


    “多謝賢妃姐姐,大皇子也是個伶俐的,頗有長兄風範,二皇子跟著兄長學,必會更加沉穩些。”鄭惜年也迴誇道。


    宮中的女人一開始比美貌,比位份,有了孩子之後便會比誰的孩子更聰慧,更得陛下喜愛。


    所幸眼前兩人有一個共同點,兩位皇子都不是親生的,比起薛衡芷親手養大的李元佑,鄭惜年與二皇子隔閡更多些。


    兩人都一心隻盼著孩子能夠健康成長,並沒有其他的心思,薛衡芷是不敢,鄭惜年是不願,兩人談話之間,便相互誇讚,一時之間也算是氣氛融洽。


    不知不覺便開聊了一路,大多圍繞著孩子,進了內宮,兩人便分開了,而兩位皇子也正式開始了進學之路。


    兩位大學士輪番教導,俱是飽讀詩書之人,課業布置的也極為嚴苛。


    每旬一日的休假,算是兩個皇子放鬆的時候了,而堯帝也時不時的去文極殿觀看兩位皇子的情況。


    對比李元佑的些許畏懼,李元睿便大膽許多,時不時的不著痕跡的在堯帝麵前展示自己,得了堯帝不少誇獎,這讓他越發相信,隻要足夠努力優秀,誰也不能取代他在堯帝心中的地位。


    不知不覺,兩位皇子進學已經有三個月了,進入了六月,兩位皇子的進度一時之間還看不出什麽,不過天長日久下去,便能分辨出來了。


    李元佑也有些苦惱,總覺得自己比不上弟弟聰明,不過有薛衡芷的開解,他雖然明著不放在心上,但私下裏總是會偷偷努力。


    如意姑姑說,他是長兄,更應該為弟弟做好榜樣,再加上李元睿更加努力的比著,即便他不願意去學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也硬逼著自己去學,對比兩位先生講的那些,他更喜歡上武學課,即便是隻能練練紮馬步,打好基礎,他也願意去學。


    外宮與內宮不同,無事不能隨意走動,在有心人的遮掩下,棲梧宮與清寧宮得到皇子都消息總要遲滯幾分,一時之間倒是不曾發現兩位皇子開始暗中攀比和較勁。


    而李元睿畢竟年紀小,雖然心思重,想的多,不過卻很快適應了宮中的法則,開始學會擁有了多副麵孔。


    在先生麵前,是刻苦又聰慧的學生。在父皇麵前,是崇拜父親,又敬重父親的好兒子,在哥哥麵前,是尊敬兄長的好弟弟。在鄭惜年麵前,是乖乖聽話的孩子。而在私下裏,是一個一心努力,渴望被父皇認可,被天下人認可的二皇子。


    隻能說是生在宮裏,真的沒有哪個孩子是簡單的……


    六月初八,翠微宮淩霜月平安誕下一子,是為堯帝倒是第四子,堯帝賜名“元平。”並晉封淩霜月為婕妤,淩霜月生產艱難,傷了身子,需要靜養,四皇子交由簡夫人莊紅袖撫養。


    而莊紅袖也順勢推了宮務,言說皇子體弱,她還要時常陪太後,又要顧著永安公主,還要照顧體弱的皇子,一時分身乏術,實在無力掌管宮務。


    堯帝允了,宮務分為兩份,大部分在景夫人鄭惜年手裏,小部分在恪夫人顧知凝手裏,簡夫人莊紅袖徹底退出了後宮權力的舞台。


    不過她有顧知凝這雙眼睛,即便不掌管宮務,該知道的也不會少。


    雖然四皇子沒有記在她的名下,可也由她撫養,在加上親生的永安公主,倒是宮裏難得的兒女雙全之人,一時也有些招人眼。


    堯帝八年,新得了一位皇子,也算是一件喜事了,除此之外,後宮一時倒是沒有喜訊傳來。


    堯帝八年就這樣平淡的過去了,到了堯帝九年,正在進學的兩位皇子,漸漸拉開了距離,大皇子更加喜武一些,至於詩書上麵,即便已經比尋常孩童更加努力,卻也總是低了二皇子一頭。


    隨著堯帝的誇讚,和眼中不加掩飾的滿意和驚喜越來越多。二皇子也不再遮掩,不遺餘力的展示自己的能力,事事都要爭個高低,即便不喜歡的武學課,也能耐住性子去學,時而還能與大皇子平手。


    在二皇子的光輝照耀下,大皇子被映襯的黯淡無光,即便堯帝盡量一碗水端平,可其中的不同,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大皇子一時有些情緒低迷,又正是性情不定的時候,再加上如意姑姑時常說起似是而非的話,心思也漸漸變得敏感脆弱起來,隻是到底年紀小,一時還不顯,隻是到底這顆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了。


    堯帝九年也沒什麽可贅述的,薛衡芷和鄭惜年仍舊盼望著每旬與皇子相見的日子。


    莊紅袖待在翠微宮裏養孩子,也不會攔著淩霜月與孩子親近,這讓淩霜月對她越發感激。


    顧知凝依舊帶著永寧公主滿宮溜達,時不時去長樂宮與何靜姝說說話。


    沈朝露依舊渴望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雲舒窈表麵上一心想讓杜棠兒生個皇子,卻始終缺了一絲運氣。


    麟趾宮的靜貴嬪一直在暗中窺伺,也從未停止對江寧那邊的刺殺,更是在二皇子傳出聰慧之名時,一直在不著痕跡的為他造勢。


    堯帝依舊不怎麽進後宮,大半的日子都歇在宣室殿,倒是對兩位皇子更上心些,時不時的召去宣室殿考教功課……


    堯帝九年的宮宴,依舊歌舞升平,宮中之人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這宮裏來來迴迴,總是一成不變的規矩,和一眼望不到頭的孤寂日子……


    從兩位皇子進學開始,宮宴之上便有了他們的身影,依舊如同在文極殿一樣,大皇子被二皇子的光芒映襯的黯淡無光。


    堯帝對二皇子大加讚賞,一時之間,朝臣們的眼神都變了,都在陰晦的打量著這位年僅八歲的天生福星。


    而李元睿麵對眾人的打量,都坦然麵對,還不自覺是挺了挺脊背,他是父皇的兒子,是父皇最喜愛的兒子,才不會畏懼這些臣子們的打量。


    一心希望父皇另眼相待的李元睿,下意識的忽略了鄭惜年擔憂的眼神。


    堯帝興致起了,當眾考教李元睿一番,時而出幾個比他正在學習的進度,難度更大一些的題目,沒想到他都對答如流,且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堯帝一時喜出望外,當著眾人的麵,不住的誇獎,直言不虧是孤的兒子雲雲,一時之間,二皇子李元睿被捧上了新的高度。


    一些慣會審時度勢的人,也開始小心翼翼的試驗帝王的底線,隻是到底二皇子還小,即便是試探也得陰晦著來。


    嫡皇子被送出京都,即便日後迴來,沒有朝臣支持,在京都也沒有立足之地。


    隻要把二皇子綁上他們的船,到時不爭也會有人幫他爭,從龍之功啊,誰不想要,誰不會因此扶搖直上,一步登天啊。


    一場宮宴,在眾人心思各異下就這樣結束了……


    迴到宣室殿的堯帝,揉著額頭,身上還有未曾散去的酒氣,隨喜端了一碗醒酒湯,喂給堯帝,便靜靜的站在一邊。


    過了一刻鍾,堯帝已然散去了酒意,本就喝的不多,眼下更是清醒了。


    “隨喜,去讓柳禹城熬藥吧。”堯帝疲倦的聲音響起。


    “是,奴才遵旨。”隨喜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嘴角微動,卻終究沒有說什麽。


    柳禹城的藥早就在熬了,不過一刻鍾,便端了上來,看著那碗散發著絲絲苦澀的藥,堯帝微微有些出神。


    “陛下,恕臣直言,自古以來,從未有男子有此訴求,且陛下自小清貧度日,身子早有舊疾,登基以來,又夙興夜寐,操勞國事,雖然有臣一直為陛下調養,可陛下身子早有虧空。


    臣雖依據前朝古方,多加鑽研,雖然能夠確保做到萬無一失,可這代價未免過於沉重,陛下還請三思啊。”柳禹城的眼神帶了絲沉重,他其實不讚同堯帝服用這碗藥。


    其實柳禹城還沒說的是,堯帝的身子早就有了積鬱成疾的征兆,不過全賴一口氣撐著罷了。


    “什麽代價?”堯帝的聲音有些空芒,似乎隻是順著柳禹城的意思隨口一問。


    “迴陛下,代價便是減壽十年。”柳禹城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麽?柳大人,這樣的藥怎麽能給陛下服用呢?陛下是蜀國天子,龍體何等貴重,這藥,萬萬不可服用啊,陛下。”


    還不等堯帝說話,隨喜便先按捺不住,跳了出來,神情裏帶著一絲驚慌失措。


    “隨喜。”堯帝輕聲嗬斥。


    “柳禹城,孤問你,若孤服了這碗藥,可否能讓孤到不惑之年?”堯帝今年三十歲,恰好是而立之年,不惑之年,便是四十歲。


    “迴陛下,若沒有其他外力因素幹擾,臣能保陛下十年安穩無虞。”柳禹城歎息一聲,終究是說了出來。


    “十年,夠了。”堯帝輕聲呢喃,聲音裏帶了絲不易察覺的解脫。


    隨喜還想出聲阻止,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麽來,隻是眼眶紅了,背過身子,不忍再看。


    堯帝不再猶豫,拿起藥碗一飲而盡,淡淡笑道:“接下來的事,就拜托你了。”


    “臣會施針緩解陛下的痛苦,隻是這一夜,陛下怕是有的熬了。”柳禹城準備銀針,讓隨喜扶著堯帝躺好。


    這一夜,宣室殿燈火通明,堯帝的身上布滿銀針,指尖異是如此,順著指尖流出的血滴落在銅盆裏,瞬間便是一片漆黑,顯然堯帝早就中了毒,隻是這解藥來的晚了些。


    之所以耽擱這麽長時間才解毒,其中的複雜利害關係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次日正月初一,宣室殿傳來堯帝病了的消息,除了魏太後去探望過,其他嬪妃一個不見,連同兩位皇子一樣,全都未見。


    堯帝這場病足足養了小半年,等到再次在眾人麵前出現時,已經過了端陽節,眾人這才發現,堯帝的頭發已經變得全白,整個人也不複從前的健碩,羸弱了許多。


    誰也不知堯帝是怎麽病的,隻是那病弱的樣子,絲毫做不得假。


    堯帝無瑕顧忌眾人的眼光,開始命內府司,籌辦魏太後的六十歲壽辰,同時召寧國長公主,迴京探親,為魏太後賀壽。


    還親自往魏國發了國書,邀請安國公主迴京省親,按照路程推算,此時國書應該已經到了魏國。


    還不隻如此,堯帝還召了在外的官員迴京述職,一並為魏太後賀壽,其中包括定北王——穆清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後宮紅顏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惜年有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惜年有幸並收藏後宮紅顏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