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瘋癲之人靠近,隨喜上前便是一腳,直接把行刺之人,從上麵踹了下去,那人順著台階滾落,或許是隨喜這一腳踹的極重,鮮血順著口中溢出,一張臉也露了出來 。


    “這個人,怎麽瞧著像是許庶人。”顧知凝喃喃道,隨後不等眾人再多想什麽,全部向上首看去……


    沈朝露麵色蒼白,卻依舊鎮定的擋在堯帝麵前,魏太後驚得起了身,又緩緩坐下,若非隨喜動作快,說不準這金簪真要紮在沈朝露身上。


    堯帝扶著沈朝露坐好,才麵色陰沉的看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許玲瓏。


    “隨喜,把許氏拖下去,嚴刑拷打。”


    “是,奴才遵旨。”隨喜揮揮手,讓人把許玲瓏抬了出去,不過看許玲瓏這樣子,早就神誌不清,怕也是問不出什麽了。


    “許氏謀逆,意圖行刺孤,幸虧沈卿機謹,不顧危險擋在孤的身前,著晉封沈氏為貴嬪,賜號瑩。”


    堯帝先是晉了沈朝露的位份,又吩咐百官各自出宮,顧忌著魏太後的安危,隨後便親自送了魏太後迴宮。


    一場看似錯漏百出的行刺,便這樣草草結束了,沈朝露看似成了贏家,實則在帝王心中已經輸了,她想要的終其一生也未曾得到。


    眼看著大殿人流散去,嬪妃們也各自離開了,賢妃帶著錦嬪先走,顧知凝與莊紅袖結伴而行,帶著各自宮裏的淩霜月和楚玉茗,雲舒窈嘲諷的看了一場鬧劇,帶著如貴人直接離去。


    靜貴嬪深深的看了一眼麵色蒼白的沈朝露,眼中帶著一絲殺意,也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何靜姝看了一場鬧劇,覺得好沒意思,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被排除在外了嗎?眼神幽暗了不少,也離開了。


    鄭惜年上前拉著沈朝露的手,擔心的問道:“沈妹妹,你還好嗎?”


    “鄭姐姐放心,我沒事,咱們也先迴宮吧。”其實沈朝露心中有些不安,陛下的態度似乎很不對勁,可如今這裏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人相攜離開,吹著冷風,神思反而清明了不少。


    “鄭姐姐,今日這事怕是我們做錯了,許氏那個瘋癲的樣子,區區金簪,原本就不能對陛下造成傷害,而且喜總管出手迅速,怕是這救駕之功,得來的過於勉強了。”沈朝露麵上帶了一絲苦笑,今日之事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沈妹妹,是我估算錯了,麟趾宮一開始應該不是這樣打算的,適才,我見過她身邊的宮人出去過,隻是陛下一直與你說話,我也找不到時機提醒你,此事,是我的錯。”


    鄭惜年看似隻是安靜的坐著,實則一直陰晦的注意著靜貴嬪的動靜,適才確實見到她身邊的宮人出去過,隻是彼時沈朝露已經坐到了陛下身邊,她也不宜有大動作提醒她,隻能靜看時機發展。


    “鄭姐姐,你說這事陛下是否之前就知情?”沈朝露心中惴惴不安,堯帝雖然直接晉了她的位份,可到底,沒有從陛下眼中看出一絲喜意,似乎隻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一件規劃好的事而已。


    堯帝是否知情,鄭惜年並不知曉,不過看今天隨喜那迅速出手的模樣,怕是也能猜出個大概,隻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無力挽迴。


    “沈妹妹別急,無論陛下是否知情,你今日不顧安危的擋在陛下麵前,眾人皆看在眼裏,陛下總會顧忌幾分情麵的。”鄭惜年也隻能如此安慰沈朝露了。


    “鄭姐姐放心,無論如何,也是晉了位份,也不算虧,對了鄭姐姐瞧見沒有,麟趾宮那位,怕是氣的臉都青了。”沈朝露也不是想不開的人,陛下即便對她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現在至少還勞了個貴嬪的位份不是嘛,也能做一宮主位了。


    “靜貴嬪心思深沉,擅長隱忍,她即便是氣的狠了,依舊能笑臉迎人,挑不出她一絲錯漏出來,今日我們破壞了她的計劃,怕是她不會那麽輕易的善罷甘休,沈妹妹迴去可要小心些,對了,你如今也能有自己的宮殿了,可有想去的,若是選好了,我與簡夫人,恪夫人商量一番,便給你遷宮。”


    “住在哪裏倒是無所謂,隻是我想離鄭姐姐近一些。”


    “好,我知道了,今日也折騰了許久,沈妹妹迴去歇著吧。”兩人已經走到了分叉路口,相互辭行……


    隨著子時的來臨,鄭惜年終於實現了那年對祁氏的承諾,打發了宮人出去,在棲梧宮的寢殿內,一封親自執筆的書信緩緩投入火盆之中,眼神有些悵然,大抵是求個心裏安慰吧,無論任家結局如何,祁氏終究是看不到了。


    一陣微風透過窗戶,吹入殿內,火盆裏的書信燃燒的更快了,殿內的燭火忽然滅了,鄭惜年不慌不忙,靜靜的等待著。


    一道身影似幽靈般閃入殿內,在黑暗中看不清麵容,靜靜的站在鄭惜麵前三步遠的地方。


    “你是祁隱,你迴來了,一路可還平安?”鄭惜年聲音清冷,絲毫沒有害怕,似乎是在見一個尋常的朋友。


    “多謝關心,你想要的消息已經打聽到了,都在這裏。”溫潤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是一封書信放在桌上,男人又識趣的退迴原本的位置。


    鄭惜年沒有直接打開書信,黑暗中看不清男子的臉,聽聲音大約二十出頭的模樣。


    “任家已經覆滅,我與你主子的交易已經完成,做完了這件事,你我也算兩清,接下來的日子,你自由了。”鄭惜年說完恍然迴神,記得那年除夕宮宴時,祁氏心如死灰,與她做了交易,給她留了兩個得用的人,要求便是殺了任瑾舒為她複仇。


    這兩個人一個是祁隱,一個是小內監。祁隱確實幫了她不少忙,比如當初襄嬪房中傳出來的男子聲音便是他,而她也借此困住了任瑾舒小半年的時間,才分開心去抓襄嬪的把柄,成功讓任瑾舒萬劫不複。


    當然中間都是和那個小內監聯係的,她之前從未見過祁隱,內監和一個正常的男子還是不同的,若無必需的理由,她們其實沒有見麵的必要。


    如今不隻任瑾舒,任家滿門都已覆滅,也算是達成她的目的了,至於自己在其中出了多少力,她還是知道的,而且祁隱終究是祁家人,因為利益牽扯,才會受她驅使,如今交易完成,她也沒有強留人的必要。


    如此兩不相欠才是最好的,即便知道有祁隱的幫助,有些事會方便不少,可他到底是個男子,今日見麵,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祁家也不剩什麽人了,姑娘生前吩咐,我日後便是您的人,但有吩咐,無所不應。”祁隱的聲音低沉又執拗。


    鄭惜年微微愣神,隨後歎息一聲,說道:“我雖不了解你的為人,可也知道,以你的本事,不必攪和在這後宮女子的是非之中,如今祁家沒了,你也不再是祁家的奴仆,應該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好生想清楚吧。”


    祁隱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最後又沉默的離開。


    自己想要的生活嗎?似乎離他很遙遠,他從未想過……


    隨著祁隱的離開,殿內的燭火似乎又燃了起來,鄭惜年拿起桌上的書信,一目十行的看過去,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啊。


    隨後這封書信被她放入了隱秘的地方,披上披風,出了門,看著皇宮遠處,似乎有熱鬧的焰火,以及喧嚷的人聲,似乎猶在眼前,可惜隻是幻覺罷了,皇宮極大,除了內宮,還有外宮,宮外的熱鬧是怎麽也傳不到這裏的。


    隨後又想起祁隱的本事,當初祁雲婼若是不一心求死,祁隱是能把她帶出宮去的吧,畢竟這是她最後的底牌,或許連陛下也不知道的底牌。


    可惜了,祁雲婼不願意,也是,她那樣張揚明豔的女子,如何會苟延殘喘,忍辱偷生的活著。


    雖然她並不同情祁雲婼,可到底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啊。


    想到這裏,鄭惜年無端的覺得自己矯情了許多,歎息一聲,繼續仰望著星空,卻隻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身上的披風突然滑落,一雙冰涼的手抓住披風,繞到身前,給鄭惜年細心的係好。隨後站在鄭惜年的身側,一起仰望星空。


    “大人怎麽有空來本宮這裏了,宮正司這會兒應該很忙吧?”鄭惜年覺得身側的夏玨是一個捉摸不透的人,起先有招攬之心,隨後發現自己並不能掌控他,這招攬之心也就淡了。


    可隨之夏玨在緊要關頭的出手相助,讓她更迷茫了,不知這位宮正司大總管到底是何意,隻是她接受了他的好意,卻也在心中暗自戒備著。


    “一個瘋子,原本又審不出什麽,估計這會兒已經下了黃泉了。”夏玨淡漠的聲音響起,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


    鄭惜年知道他說的是許玲瓏,真是可惜了,原本也沒指望許玲瓏吐出什麽來,隻是如此渾渾噩噩的死去,到死也沒能做個明白鬼。


    “還真是可惜了啊,怕是到死也是糊塗的吧。”鄭惜年掩下眼中的幽光,輕聲說道 。


    “景妃想知道什麽?宮正司的手段,即便是死人,也能開口說話,這點景妃很清楚的不是嗎?”夏玨的眼神依舊望著虛空,聲音裏帶了一絲壓迫之意。


    是啊,她清楚,當初絳雪死前,她是親自去見過的,以她的心性,那麽重的刑都受了,自然不會在死前背叛自己的主子。


    而那份壓倒任瑾舒的口供,便是這位夏玨親自送到她的手上的,與絳雪如出一轍的筆跡,又事無巨細的寫下了任瑾舒所有的罪狀,若說夏玨不是早有準備,她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比起她之前準備的證據,似乎絳雪的口供更有力些,也有可能是陛下已經不準備再忍著任家了,沒有詳查,直接就給任瑾舒定了罪。


    “本宮想知道什麽?大人都能事無巨細的告訴本宮嗎?”鄭惜年反問道。


    夏玨沉默不語,沒有出聲。


    鄭惜年知道夏玨沉默不語的意思,倒是也沒有強求,何況她也真的沒有把握能撬開眼前人的嘴。


    “說起來,本宮還未曾謝過大人之前的幫助,不知大人幫助本宮可是有所求?”鄭惜年知道夏玨是個危險的人物,可這後宮裏,哪個人不危險呢?


    “奴才不過是隨意為之,景妃不要放在心上,至於有所求?奴才沒有什麽所求的,奴才所求的已經得到了。”夏玨的一番話說的雲山霧罩,聽得鄭惜年雲裏霧裏。


    “本宮倒是未曾聽聞,大人還有著一副俠義心腸?”鄭惜年試探著問道。


    不過說來也是諷刺,夏玨手中的人命,沒有上千,也有幾百,良善之人可是坐不穩宮正司大總管的位子。


    “興之所至,尋個樂子罷了。”夏玨似乎無意再多說,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出聲。


    尋個樂子?還真是好隨意的迴答。


    鄭惜年總覺得夏玨的目的並不單純,他也不是那麽好心會幫她的人,那麽,他會是陛下的人嗎?


    接下來似乎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隨著新年的鍾聲響起,堯帝七年正式到來。


    飄飄灑灑的雪花,從空中降落,為這座皇宮披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下雪了。”鄭惜年喃喃道,手指不自覺的探出去,想要接住這調皮的雪花。


    “景妃,新年順遂。”夏玨側身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聲說道。


    “大人,新年順遂。”即便聲音很輕,鄭惜年也聽到了,她緊盯著眼前的雪花,輕聲迴道。


    說完之後,夏玨身子微動,準備離開,走了幾步之後,一句話順著飄雪送入了鄭惜年的耳中,隨後身影慢慢消失。


    他說:景妃,我不會害你!


    鄭惜年沒有迴答,隻是看著雪花出神,其實若是做一片雪花也是很好的,即便隻有冬日才會出現,可順著風,可以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無拘無束,即便太陽一出來,就會被曬化,可到底還是有片刻的自由,不是嗎?


    似乎每年的除夕宮宴,都要出點事情,才能昭示著這後宮並非表麵的風平浪靜,今日許玲瓏謎之一樣的刺殺,注定有許多人會夜不能眠。


    送了魏太後迴福寧殿之後,堯帝便帶著隨喜隨意的走著,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椒房殿的宮門口,隻懸掛著兩個八角宮燈,在輕輕的晃動,順著微光望去,裏麵漆黑一片。


    見堯帝久久沒有出聲,隨喜小心的詢問:“陛下,可是要進去坐坐?”


    “不了,夜深了,迴去吧。”


    隨喜小心的跟在身後,隻覺得越發不懂帝王的想法了。


    迴到宣室殿之後,堯帝打發了人出去,從乙字號櫃子裏拿出一串風幹的糖葫蘆,就那麽盯著看,久久沒有迴神。


    直到隨喜的到來,打破了一室寧靜。


    “陛下,許氏歿了。”


    “知道了,倒是死的痛快。”堯帝嘲諷道。


    “隨喜,去給瑩貴嬪準備一份好東西,孤的命,不是誰都有資格救的。”堯帝淡淡嘲諷道。


    帝王的聲音並不算冰冷,甚至算是溫和,隻是其中摻雜的意思卻是讓人心寒。


    原以為沈氏是個安分的,沒想到這才多久,便想求的更多了,有些東西,他不想給,誰也求不到,更何況與棲梧宮走的近的人,原本就不該有子嗣的。


    “是,奴才遵旨。”隨喜仿佛沒覺得帝王的話有什麽不對,他是堯帝的奴才,自然隻會聽堯帝一人的話。


    “陛下,那洗華宮那邊,要如何處置?”


    “殺了吧,順便把背後的爪子斬斷一些,三年內,孤不想橫生枝節。”堯帝淡淡道。


    “是,奴才遵旨。”


    “咚咚咚……”新年的鍾聲又響起了。


    堯帝親手披上玄狐大氅,走到了殿外。


    隨喜緊隨其後,看過去便是雪花紛飛的模樣。


    “又下雪了啊……”堯帝淡淡聲音充滿了懷念。


    記得那年,祁氏入宮前夕,也是這樣下了一場雪,而他心中愧疚,落荒而逃之後,又忍不住迴去看,隻敢站在椒房殿外,看著裏麵的人正在靜靜的賞雪,宮女奴才一大堆,都圍在她身邊,那時她的笑容恬靜美好,一如往昔。


    那夜,他不曾撐傘,任由雪花調皮的落了他滿頭,就這樣陪著她,一起靜靜的賞了一場最後一場雪。


    如今,卻隻有他一人,對著滿天的雪花,徒留一地傷感……


    無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的,堯帝七年正月初六,第一次大朝會,堯帝便頒布了兩個大消息。


    第一,便是封禦前侍詔孔令宣為左相。


    這點倒是沒有太多人反對,孔令宣與晉國公主都是會做人的,在京中名聲頗好,更何況孔令宣是衍聖公的後人,心思玲瓏,又有真材實料,無論何人登門請教,他都不藏半點私心,一來二去,這名聲就更好了,甚至還有不少人想要拜師呢。


    不過都被孔令宣拒絕了,倒是平時三五日,便組織一場詩會,大家一起探討,如何興國安邦之類的,且禮賢下士,一度受到天下文人的追捧。


    第二道詔書便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陛下拿出司天監霍啟親自為他批命的書信,謄寫在錦帛之上,供諸位大臣閱覽。


    堯帝有言,孤是天生孤寡命格,與元貞皇後結漓三載,皇後便年少離世,準備封魏淑妃為後,魏淑妃亦是年少早亡,甚至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孤特請司天監霍大人為孤批命,霍大人有言,孤乃天生克妻之命,天下女子無人可擋住這克妻的命格,孤不忍無辜之人,早早凋零,故次,孤決定,永不封後……


    眾人皆被堯帝的話語弄的心中一驚,隨後爭相傳閱起霍啟批命所寫的話,總之是晦澀難懂,卻也是沒有脫離這個意思。


    如今左相退下去了,新任左相又是陛下的妹夫,一時之間,倒是沒有人出頭。


    更何況,薛賢妃與恪夫人的娘家,兩位國公爺皆是抱病不出,剩下的嬪妃娘家人都是不上不下的職位,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朝堂上發言,一時之間倒是沒人敢質疑陛下的決定。


    不過私下裏,還是有不少人去尋霍啟詢問陛下克妻的事,是否為真?霍啟一番長篇大論,說的眾人頭腦發脹,得到準確答複,這些人也就不了了之了。


    畢竟詔書已下,已經沒有收迴的餘地,天子一言,重逾千鈞,朝令夕改,帝王的顏麵何在?


    心中有些小九九的大臣們也歇下來送女入宮的心思,開始私下裏尋摸起了金龜婿。


    畢竟陛下都下詔永不封後了,而且堯帝又不是過於看重女色的人,送自家女兒入宮去蹉跎一生嗎?但凡有點良心的都不會這麽做。


    永不封後的詔書,都下了,免了今年的選秀也不算什麽,一時之間,京都倒是興起了嫁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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