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已經到了!


    他仰臉望著高聳入雲的巍峨山峰,口中低低說道:“娘說:雲步橋一年四季都被白雲彌漫著,走在橋上,如步雲中,那是在很高的地方了!”


    江湖上人,縱然不曾到過泰山,但泰山雲步橋,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是因為泰山雲步橋住著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武林四老中的泰山雲中叟。


    青衣少年剛走到山下,正舉頭仰望之際,突覺有人從身後掠出,搶在前麵,朝徑上飛奔而去!


    那人擦身而過的一瞬間,青衣少年耳中依稀聽到一聲低沉的冷笑,心頭不覺一怔,急忙舉目瞧,那人已經到了十幾丈外,轉眼就在山林間消失,這一瞥之下,看到的隻是一條灰影,似是一個身穿灰衣的漢子。


    青衣少年暗暗讚歎了一句:“好快的身法!


    名山大川,盡多異能之上,他自然不在意下,自顧自往山上走去。經過鬥姥閣,山徑迂遇,漸漸逼厭,兩旁蒼鬆翠柏,都是數百年以上之物,濃蔭如墨!


    青衣少年正行之間,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由遠而近!


    忽然有人大喝一聲:“還不讓開?”


    喝聲入耳,冷不防肩頭被人重推了一把,兩道人影,急步如飛,打身邊擦過,奔了出去。這兩人一身墨色勁裝,背後各自背著一柄鋼叉,步履輕捷,一望而知兩人的武功全非弱手。


    青衣少年站定身子,心頭不覺有氣,劍眉一揚,正待喝問!陡然間,他想起娘臨行時再三告誡的話來:“孩子,泰山離咱們這裏,迢迢千裏,你又是初次出門,最使娘不放心的是你練成一身武功。一個人行走江湖,切忌鋒芒太露,凡事都要退讓一步,就天寬地闊,千萬不可和人家有意氣之爭,免得為娘掛念……”


    想到娘的叮囑,青衣少年滿腔怒氣,登時平了下來,再看兩個漢子,已經健步如飛穿出林去。


    青衣少年不覺也加快腳步,循著山徑走去。堪堪轉過山腰,陡聽前麵山林間,傳出兩聲淒厲慘嗥。


    空山寂寂,這慘號之聲聽來特別刺耳,青衣少年驀的一驚,覺得聲音來處,似在前麵不遠,心中不覺一動,暗想:“莫非就是剛才過去的那兩個漢子?”


    哪知這一凝神諦聽,卻又寂然無聲,好像根本沒有方才那兩聲慘叫之事一般!心中不覺大疑,這兩聲慘叫,必有事故!他循著慘叫聲處,一路尋去,行了不到半盞熱茶的工夫,但見數丈外一片鬆林前,棄置了兩柄叉,正是剛才兩個勁裝漢子背在肩上之物。


    疏朗朗的鬆林,但聞輕風生嘯,不見一個人影,心中更覺疑竇業生。這兩人既已取下兵刃,自然和人動上了手,但地上絲毫看不出打鬥痕跡。


    即以方才兩聲慘叫來說,該是身負重傷之後所發,自己聞聲尋來,前後不過盞茶光景,這條山路,一望無遺,兵刃棄置於地,那麽人呢?


    正在沉思之際,突聽身後又有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青衣少年忍不住迴頭瞧去,隻見一個背負長劍的中年道士,急步而來,越過自己,朝林前奔去。


    青衣少年暗暗忖道:“這些人走的這般匆忙,不知……”


    念頭還未轉完,那奔近林前的道士,突然間口中慘號一聲,身子隨著起了一陣顫動,往地上倒去。事出倉淬,青衣少年和他相距不過五六丈遠近,他隻依稀看到林前地上似乎揚起了一陣塵土。


    那也許是道士走的太快,衣袂飄風刮起來的,除此之外,就別無所見,但那聲慘號,卻和先前聽到的兩聲,極相近似,那是人類在極度驚怖中發出來的哀鳴,聽來驚心動魄,刺耳已極!


    青衣少年不禁吃了一驚,暗想:“難道他是中了人家暗算?”


    正待縱身掠去,哪知目光一注,不禁瞧的他毛骨驚然,目怵心驚!原來那中年道士撲倒地上的一瞬之間,隻見他手足牽動了幾下,一個人就逐漸小了下去!


    那好像是雪人遇上了太陽,在漸漸融化,最先是露在衣服外麵頭手等處,逐漸化落,隻剩了一襲遺蛻——道袍,和道袍上麵壓著的一口寶劍。漸漸連道袍、劍穗和縛劍的帶子也化去了,現在留在地上,已隻有一柄連鞘的長劍了。


    就算是雪人,融化了之後,也會留下大灘雪水,但中年道士如此這般的化去,地上連一點血水都沒流出,就屍骨全消,毛發無存。


    生似根本沒有這個人經過,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一迴事一般!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除非目擊,誰也不會相信。


    青衣少年瞧的目瞪口呆,手足涼冷,這幽靜的山林之前,還在大白天裏,朝陽普照之下,刹那間,竟似變成了陰森詭秘的鬼城!


    他望著遺留在地上的一劍雙叉,暗暗付道:“是了,方才那兩個漢子,也是這般化去的了,難怪等自己循聲趕來,已經瞧不到兩人的影子。”


    突然他心中一動;莫非這林下這片地上,有什麽古怪不成?當下俯身拾了兩塊山石,對準那道士倒下化去的地上,抖手奮力擲了過去,一麵凝足目力,仔細察看。


    兩塊山石,打在黃沙上,發出嗒嗒兩聲輕響,飛濺起一蓬泥沙,哪有絲毫異樣?


    “這是自己必經之路,如今已經連續有三個人無聲無息的化去,那麽自己是否仍要過去呢?”


    他怔怔的站在數丈開外,麵對著林前這條相當平坦的黃泥山徑,實在想不出前後三人走到哪裏,會突然發出慘叫,和迅速消溶的道理來。自己既然親眼瞧到了怪事,自是不願以身試險,但也不甘不明不白的就此離去。


    就在他逡巡之際,隻聽身後有人呷呷尖笑了兩聲,說道:“小娃兒,一個人跑到山上來,是在生誰的氣?”


    敢情此人老遠看到了青衣少年奮力投石,還當他心頭有什麽氣憤。


    青衣少年迴頭瞧去,這說話的是一個滿頭白發,腰背已彎的老嫗,手裏拄著一支朱紅鳩杖,杖上掛了一隻“朝山進香”的黃布袋,顫巍巍的走來,斜脫了自己一眼,緩緩朝前行去。


    青衣少年怔的一怔,暗想:“自己一身內功,聽娘說已快有八成火候了,怎麽連一個老婆婆到了身後,都會一無所覺……啊,不好,她……”


    他來不及多想,猛地一個箭步,迅快的跑到了老嫗麵前,急急說道:“老婆婆,前麵不能去。”


    白發老嫗一下被他攔住了去路、不覺腳下一停,一手支著鳩杖,沉聲道:“為什麽不能去?”


    聲音尖得有些刺耳,這口氣,分明是會錯了意,別瞧她人已七老八十,氣可著實不小!


    青衣少年和她這一對麵,才看清這位老婆婆生成一張鳩臉,嘴尖如椽,兩腮皮肉下垂,隨著她身子,還在不住的顫動。尤其兩顆眼珠,小得如豆,似笑非笑的盯住自己,隱泛綠光,使人一瞧就知道她這是不懷善意的獰笑!


    青衣少年隻覺打心底冒起一股涼意,腳下不禁後退半步,暗想:“天下竟然會有這麽醜惡的老嫗!”


    白發老嫗瞧著他呷呷笑道:“你認出老太婆是誰了吧?”


    青衣少年道:“在下不認識。”


    白發老嫗奇道:“小娃兒,你連七太婆都不認識?”


    她口中之意,好像天下人都非認識她不可。


    青衣少年道:“在下初來泰山,自然不認識老婆婆了。”


    白發老嫗點點頭道:“那你就不知道衝犯老太婆的人,該當如何了?”


    青衣少年道:“在下叫住老婆婆,原是一番好意,因為前麵過去不得。”


    白發老嫗道:“去不得?為什麽去不得?”


    青衣少年道:“前麵林前,方才頃刻之間,已經死了三個人,而且屍骨盡化,毛發無存。””


    白發老嫗兩腮一陣顫動,瞥了地上三件兵器一眼,道:“你親眼瞧到了?”


    青衣少年把方才遇上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白發者嫗眼中綠光暴射,點點頭道:“有這等事?好,小娃兒,你敢不敢跟我老太婆過去瞧瞧?”


    青衣少年瞧她目中神光如電,心頭暗暗一楞,忖道:“原來這位老婆婆真人不露麵,光看她眼中神光,內功修為,已達上乘境界!”一麵遲疑問道:“老婆婆有把握……”


    白發老嫗沒待他說完,呷呷尖笑道:“小娃兒,你跟在七太婆身後,保管傷不了你一根毫發。”


    說完,顫巍巍的策杖朝前行去。


    青衣少年眼看白發老嫗朝前走去,也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


    白發老嫗走的甚是緩慢,此刻朝陽初升,斜斜的照在山林之前,白發老嫗人還未到,她的人影已經照在她麵前七八尺遠處。


    漸漸接近!就在此時,隻聽嗤的一聲,一片金黃細沙,突然從地上激射而起!


    這當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那片細沙堪堪射起,好像就被一股無形潛力壓了下去,無聲無息的灑落地麵。


    青衣少年暗中留神著白發老嫗,隻覺她根本連手都沒抬一下,心下暗暗驚凜:“莫非這位老婆婆已練成了護身罡氣一類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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