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林緣,離開了那些猙獰而醜惡的屍體,宇文不棄咬著牙根,忍受著身上火炙一般的痛楚,酸辛卻又勉強著自己盡速走著,今天是個好天氣,有陽光,有青天,有陣陣帶著寒意的晨風,可是,他的心裏卻浮漾著不能平的氣忿,籠罩著血淋淋的悲恨,多少人的生命業已在昨夜化為灰燼,滿腔的豪情幻為烏有,往後,跟著來的,必定是更慘厲的,一場連著一場的殺伐,誰也想索迴這筆債,誰也咽不下這口氣,而為了什麽呢?真正的又是為了什麽呢?


    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再者,人魔武功奇高,幾乎天下無雙,東海逍遙莊,豫中紫金穀,一向被人視為是武林兩大主派,劍聖陸大俠既然接不上老賊的三十招,咱們東海一派又何嚐是他的對手,此事真相一旦揭穿,傳入老賊耳中,梅吟這孩子固然是兇多吉少,東海一派恐怕也很可能被他洗劫一空,果不幸而言中,愚妹何顏見陸大俠於九泉之下,如何對得起你們謝家曆代的祖先。”


    慕容廉明又道:“此女膽敢違抗上司命令,行同叛逆,毋須多訊費時,判以當堂杖斃!”他的聲音森冷異常,使人感到他有如冥府判官發出勾魂拘魄的命令一般。刑堂分司李欽朗應一聲,揮手喝道:“慕容廉明有令,當堂杖斃女犯!”四名大漢轉身奔到牆角,轉頭就奔迴來,每人手中部握住一根行刑用的木杖。


    如煙笑笑又道:“第二,我借這個機會,也說明了朝廷對江湖現勢的了解與運用之策,更向甘前輩等各位提出一個忠告,匡複大計,不是把忠義形之於言色就能成事的,如果不把這些問題解決,談了不僅是空談,反而會招致許多困擾,從事費力內共,卻隻造成親者痛,仇者快的結果,在內賊末消除之前,不宜作過激之言行表現,否則朝廷隻領略加挑唆,就可以叫我們自己人自相殘殺起來。”


    窗外那人冷笑著接下去道:“但可惜的是,你大總管隻知道無名堡中有個外號五葷彌陀的武師,卻不知道這位五葷彌陀的名字叫什麽。否則,剛才在聽到有人於窗下唿喚希文時,你們那位受苦受難的夥計,隻須輕輕答應一聲,你大總管的這條妙計,就不致功虧一簣,白耗這一番心血了!”


    “一定出了某些意外,迫使某一方麵的人改變計劃。”金門聖女黛眉深鎖,冷靜地分析:“這個人工於心計陰險狡詐,行事令人莫測高深,在神龍會中的地位一定很高,所以才有權改變計劃。他應該毫不遲疑,以雷霆萬鈞的聲勢,一舉殲滅黑龍的殘餘,一勞永逸,豈能悄然改變計劃,一走了之?”


    荒地的陵脊上,突然有一截身子露了出來,這截身子剛露出來,他的下半部卻銜結著另外一截身子,宇文不棄看得一愣,直待那條影子完全映人他的眼中,他才恍然大悟這是怎麽迴事,原來,這是由兩個人組成了一個軀體,上麵這個雙腿太短可以說隻是兩條細細的,有如蘿卜粗的大肉筋,但是兩隻手臂卻又長又粗,下麵這一位兩腿和常人無異,甚至更為強健,兩條手臂細弱得幾近於無,僅是垂著兩根藤尾一樣的象征品罷了,於是,兩個人疊接在一起,沒有腿的那個跨坐在有腿的脖頸上麵,有腿的那個則駝著沒有腿的,猛然一見,這形似“人”形的怪物卻是手腿俱全,相互輔助,更顯得臂益長,腿益健,又比尋常之人高出了一大截!


    深意的一瞥追風劍客南宮圍棋,又道:“老身較技衣冠塚之前,原來是想得到迷魂塔上秘圖,進而修成絕技,殺死人魔老賊,一來為陸大俠複仇,二來也可消除我們夫妻之間的誤會,把俠聖郭正義已死,人魔郭正義喬裝冒名行惡的謎底揭開,豈知,在衣冠塚內和夏侯博尊小處數日,頓生人生如夢,歸隱遁世,不問塵間是非之心,此念一生,遂在衣冠塚內定居下來,一住就是十七八年。真想也想不到,一年前的今天,九華一叟林鬆濤大俠,竟把你弟弟帶來此地較技群豪,而且幸而奪得魁首,學成絕技,看來天網恢恢,善惡相報,陸大俠複仇洗冤之日為期不遠了!”


    那女子雙手猛掙,右腕上一雙金光燦然的幼紉金圈幾乎褪跌落地。但她仍然沒有說話,因是背向著外麵,所以郭正義瞧不出她是不是嘴巴被塞。郭正義限見四杖齊齊舉起,那四名大漢個個長得肩闊膀粗,孔武有力。刑杖一下,每人最多三四下,就足可把那女子活活擊斃。他陡然間熱血上湧,怒氣填膺,吸一口真氣,提氣輕身,同時使個身法,迅快如鷹隼般從缺口中急射入屋。


    如煙道:“是的,甘前輩,這句話我本不該說,但又不能不說,固然在您的立場是不忘本,可是對方今而言,畢竟是要視作反逆言行的,好在這一任皇帝還算有氣量的,對您各位尚能尊重,沒有非難,如果換個氣量窄一點的人當權,您那種做法,不僅是害了自己,也害了許多熱心追隨您的年輕誌士,他們因為您是前輩,對您的話,多少都有一些祟拜模仿的意思。”


    窮書生微笑著道:“我窮酸的看法是那兩名武師無疑早知道對方會來這一手,所以那姓葛的和姓桑的兩人一出手,便吃了大苦頭,等到姓鄔的感覺不妙,兩名武師業已揚長而去,姓鄔的不肯罷手,隻好將受傷的夥伴,交給另外兩個受傷的,自己一個人追了下去,另外那三人,全帶著滿身傷,為了安全著想,自然不敢再住在這店裏。”


    “城北殲滅黑龍的行動,完全是他親自主持大局,地位當然很高。”宇文不棄說:“他的計謀也令人激賞,留一些人在城南潛伏,擺出主力在城南的姿態,引誘黑龍的主力攻擊。他自己帶了人直搗黑龍在城北的巢穴,獲得空前絕後的成功,連窮家三友也中了他的圈套上了大當,假以時日,神龍席卷江湖雄霸天下,指日可待。”


    兩個半人中上麵的這個納罕的匆忙望去,老天,那中年漢子不知為什麽已被一柄寬刃的短劍透心穿過,他正瞪著兩隻眼睛愣呆呆的看著露出在前心有一大截的劍鋒,那模樣,說不出是什麽味道,宛如一個人忽然自萬丈之高的絕壁上墜落,在撞到地麵之前向下呆望著一樣;有至極的絕望,有生命之火將要熄滅的驚恐,還有,無比的不甘不願!


    慕容廉明怕他誤會,立刻鄭重地說道:“大師有所不知,此人曾深入迷魂塔,獲得絕世神功,貧道適才曾親眼見他把東海逍遙遙莊的追風劍客南宮圍棋、枯藤叟等四人,打得狼狽不堪,功力之高,實是空前罕有,宇內無雙,逞強出手,恐怕不易討好,故而出手相攔。”“你是黑龍會盟旗令主,直接傳達會主的命令或指示,當然是周會主的心腹。郭正義,如果你不招,下一爪將是你的要害,我保證可以把你整個數字抓裂拉剝出來。”問口供的人五指漸收,女人肩尖的三角肌在爪下收攏:“我們的要求並不苛,你必須招出前年貴會所得到的那份藏寶圖,藏在何處或由何人攜帶。招,我在聽。”


    忍了忍,但宇文不棄終於又道:“我自來說話不喜轉彎抹角,這次教訓之後我不得不贅言兩句;信心與傲骨是武林中人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但是,卻應該以精密的籌劃來保證信心,以辛勤不息的磨勵來支持傲骨,不可毫無支撐的隨意狂傲,更不能泛泛從事就大言不慚,否則,這是空架子,空架子一時倒塌,隻會更難堪,更悲慘!”


    郭正義想了想,硬把滿腹怒氣強自壓住,從懷中取出九華掌門信物,道:“諸位對在下成見極深,郭正義縱然把嘴說爛,也是無濟於事,你們最好看看這個,就知小俠之言不虛。”說著說著,故意的把手中玉佛手在四人麵前晃了一晃,少林明性、武當無塵、無為道人、青城慕容廉明,定目細看,皆認得是九華掌門信物。


    屋中一幹大漢中奔出兩名,搶上來把他按倒地上,用鹿筋繩索將他雙手雙足都緊緊捆住。剛才被郭正義所救的女子站在一邊,等到郭正義捆得象個粽子一樣之後,才姍姍上前,頭顱向後輕輕一搖,滿頭長發都拋到腦後,露出一張素淨雪白的臉龐,眉目如畫,甚是美麗,不過眉長眼大,鼻高額闊,一望之下,便知不是中原人氏。


    宇文不棄這時也道:“四哥,這次可是我做兄弟的第一次數說您,我自己缺少頭腦,一直跟著您進退,可是最近一陣子看看,兄弟也不佩服您了,您自己沒有一定的主意,就應該聽人家的,認準了一個人,就全部信任人家,可是您有意無意間,老是要夾東央西的問上兩句,表示一下您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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