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綾道:“我知道,我也聽說了,可是……,聽說您剛才舍自己一隻右手換我……”


    宇文不棄一點頭道:“是的,我願意救姑娘,要不然我不會先闖王府,然後又到這兒來,可是我不能舍了我這隻右手,落個終生殘廢,姑娘知道,我到京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仗恃這身武藝,這雙手換取榮華富貴,事實上憑我這身武藝、這雙手,不但順利進入慕容府,獲得了慕容廉明的重用,甚至連郭正義都極力爭取我,我想要的是指日可待,要是我毀了這隻右手,落了個殘廢……”


    “您不要說了。”展紅綾說了話,話聲帶著輕微的顫抖:“我懂您的意思,我原不敢讓您為我毀一隻右手,更不敢讓您為我舍棄已到手的榮華富貴,他們為您擄我,如今又為您放了我,不管怎麽說,我該謝謝您,您忙您的吧,時候不早了,我該迴去了。”


    宇文不棄道:“在下初到華陰,和三位令高徒無怨無仇,他故意飛來酒杯,這也許是醉後失手,在下並不計較,隻是把他酒杯擋了去,第二次他以一雙竹筷用丟手箭手法,取在下雙目,在下把竹筷拂上酒樓正梁,已經出言警告,不想令高徒變本加厲,兩人一左一右擒住在下雙手,他出指如風,連點在下身上九處要害,六處死穴,在下試問先生,和在下何仇何怨,竟然支使三個門下,非把在下置之死地而後快?在下設若沒有自衛之能,豈非在華陰酒樓上就送了命?死得不明不白了?”


    慕容廉明聽得聳然動容,問道:“五師弟,他們真是如此胡鬧麽?”


    宇文不棄久走江湖,當然知道強龍不鬥地頭蛇的道理,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單人獨馬成不了氣候,全城的潑皮地棍群起而攻,明槍暗箭齊來,鬧出人命便可能在官府落案,那就犯了江湖大忌。


    因此,他去找本地的地頭首領談判,理在他這一方,他必須軟硬兼施先站穩腳步,明白地警告對方,萬不得已豁出去,對誰都沒好處,大不了他溜之大吉遠走他方,光杆一條無所畏懼,死的可是真定的一群小混混,無奈他何。


    先禮後兵,他這一著相當狠。在外麵混的人,真正不要命活膩了的人並不多,說明利害,必可收到嚇阻之效。明知展大小姐她決不會罷休,他便有了在真定出事的借口,可以放手辦事了。


    宇文不棄宛若當頭挨了一棒,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計的探求她的行蹤,目的是為了她的父仇,她竟然反臉不認人了,和合會石牢中綺旎的一幕,後山海誓山盟的情景,又湧心頭,強自忍住一口氣,又道:“如煙,過去的一切不談,希望你說出我宇文不棄究竟有什麽地方使得你反麵無情,我掉頭就走!”


    那美豔少女粉麵之上掠過一絲疑雲,迷惘的道:“你叫宇文不棄?”


    宇文不棄這一來可就引動真火了,冷冷的道:“你裝得倒滿像的!”


    那少女恍如未聞,自顧自的喃喃道:“宇文不棄……宇文不棄……這名字我在哪裏聽過?是的,好像我認識這麽個人!……”半晌之後,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你!”


    宇文不棄的美夢在這一刻之間完全破碎了,對方竟然說不認識自己,女人心,海底針,罷了,過去的當它是一場惡夢吧!讓它永遠的埋葬了吧。


    展雄鷹泉下有知,也該痛心於他有這麽個女兒吧!當下憤然道:“你真的不認識我?”


    少女螓首微搖道:“不是不認識,也許我想不起,因為你的名字很熟!”


    原來這“血印掌”,出道不久,即聞名江湖,所習“血印掌”力,稀逢敵手,由於他重義氣,漸漸被黑道綠林敬佩,而尊為總瓢把子。


    一日,在豫境臨南三十裏,遭仇家暗襲避入一座山洞內,不料那山洞竟藏有暗器機關,一個不慎,幾乎埋骨荒山,幸虧他為人機警,武功出眾,逃出幾道暗器機關,忽然發現一石玉匣,裏麵存放著一雙黑黝黝非金非石的皮套。


    當時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見它好玩,一時套在手上,略一抓石,那堅逾金鋼的花崗石竟垂而裂,他自己尚不知道這就是“玉雷神套”,每與人對敵時,套在手上,竟能將敵人不管粗重的兵器抓斷,遇到寶劍,也休想動他分毫。


    江湖上漸漸傳開來,終於他的一個同門師兄弟認為奇怪,尋到郭正義,經郭正義一番數說,原來是這雙手套在做怪,當時仔細一看這副黑黝黝手套,發覺正是五百年前雁蕩一位前輩神尼所留兵器“五雷神套”,不由大驚。


    他應了一聲之後,本來是打算告訴姑娘原因的,可是應了一聲之後,突然他又不想說了,他認為沒有必要逢人便說,說了人家也未必幫得上忙,是故他在應了一聲之後,就沒再往下說。


    展如煙深望宇文不棄,清澈深通的眼神中,浮現了一種異樣的東西,那竟然是憐惜:“我家就住在上遊不遠的地方,願意上我家去坐坐麽?”


    居然有這種事。


    她話說得輕柔,嬌靨上的神色是一片誠懇,不像是有什麽叵測之心,令人難以拒絕。


    但是宇文不棄竟然拒絕了:“謝謝姑娘,不打擾了。”


    “這就是嘍。”郭正義話聲忽轉輕柔:“不棄,我不知道你的來意,可是我能猜出八分,宇文、郭兩家的立場不同,我原無意幹涉你的行動,更不能怪你,可是你要想到一點,在這個圈子裏,我的地位是超然的,我直接對皇上,別的任何人的事我不管,也可以說這是當初我跟皇上談好的條件,任何人不得勉強我,否則我可以隨時求去,可是現在你進了老八的門,而且讓人認出你是我郭家的親戚,你應該想得到,別的阿哥會怎麽想,是不是會認為這等於是我伸隻手給老八,不棄,這一點你要體諒。”


    宇文不棄作難了,以前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他確實沒想到會讓知道他跟郭家關係的人碰上,他怎麽辦,顧不顧這位親戚的立場。他想了半天才道:“您這麽說叫不棄怎麽敢當,您的立場不棄知道,可是姨父,您也該體諒不棄的苦衷。”


    郭正義點了點頭,道:“你我都有自己的立場,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到底讓誰退一步,到底讓誰遷就誰?這就難了,不棄,你要知道,站在我的立場,我是可以把你逼出京城去的。”


    雲靈峰是華山北峰,華山五峰中以雲靈峰最低,但神話也以北峰最多,如後周武帝時道士焦道廣曾隱居峰頂,後山石壁下有老鬆一棵,上懸鐵犁一張,雲係老子遺物,漢南陽公主避亂修仙等等,均為人所樂道。


    華山派以玄門正宗,創教於此,已曆數百年之久。


    雲靈山莊,矗立於雲台峰東麓,林木聳秀,泉流涓涓,風景絕佳。雲靈山莊不是一座莊院,而是一個小小的山村,十幾戶人聚族而居,遠遠望去是一族整齊的瓦房,沿山依林,那就是華山派的發祥之地。


    郭正義領著宇文不棄,來至東麓,一片鬆林間,已出現了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達一處莊院前麵。


    進入莊院大門,又穿行了一條長廊,才到商掌門人平日起居其中的“養心齋”,一座自成院落,小有花木之勝的精致書室。


    郭正義花了十年心血,獨自在暗中摸索,逐日記載進程,成功與失敗皆記得清清楚楚,更在手稿中指出成功與失敗的症結所在。


    如果悟力高的人看了這三部手稿,去蕪存菁綜理出其中脈絡,事實上不需重花十載光陰,因為其中最少也有一半日子是失敗的記載。


    宇文不棄悟力驚人,記憶力出奇地好,過目不忘,一字之差亦難逃他的慧眼。數日來,他已熟記手稿中的每一個字,參悟出其中脈絡,而且加上他本身的見解、經驗、教訓,他已將郭正義孫秀尚不算功德完滿的一門絕學,整理出一條研習的坦途。如按他自己的構想參修,很可能失敗,也可能比郭正義所期望的成就更高。


    可惜,他抽不出時間找地方苦練。


    “你想得太天真了!”


    “你不肯?”


    “不肯又怎樣,告訴你,如果你要她活下去的話,快把她送迴來!”


    宇文不棄心中不由一震,這人毒如蛇蠍,不知在親生女兒的身上弄了什麽手腳,當下怒目切齒的道:“季彥淩,你還算是人嗎?”


    “不管算不算,你要她活的話,就把她送迴來,你很愛她是嗎?告訴你,她已服下了‘月月摧命丹’,每月必須服一次解藥,否則的話,她隻能活一個月,你更別妄想解救,普天之下,別無解藥,至於讓她忘記過去的一切,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忍心傷她,我仍愛她,也不希望她與我為仇!懂嗎?”


    宇文不棄心裏一股股的殺機直冒,目眥欲裂的道:“季彥淩,蛇蠍比起你來還要遜色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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