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弟今兒個到京頭一天,我們這些個朋友為他接風洗塵,老弟台你要是在此時此地作了斷,可叫我們這些個人往後拿什麽臉在外頭走路,以我看不如這樣,老弟台,今兒晚上看我們這些人的薄麵,高抬貴手,坐下來喝兩盅,咱們交個朋友,錯過今兒晚上,時地隨老弟台你挑,我擔保秦老弟他一定去跟老弟台作個了斷,如何。”


    不錯,展如煙使的這—招,正是“朝天一炷香”。


    原來他左足一個箭步飛掠欺進,待到得洞裏赤練身前一尺左右,右足足尖在地上一點,一個人已經“嗖”的一聲直拔而上,躍起三丈多高,在空中打了一個筋鬥,變成頭下腳上,手中長劍在身子掉頭過來之際,疾疾的一抖,化作“神龍抖甲”,劍光在半空中散開,化作點點銀芒,像疾風急雨般朝洞裏赤練當頭罩落。


    這一下因為他居高淩下,不論你洞裏赤練如何躲閃,都無法躲閃得開!


    “姑娘怎麽了?”他困惑地問。


    展如煙長籲一口氣,收迴手,目光從廳門透過,茫然地注視著蒼穹,望向雲天深處。她的美好嘴唇在輕微地痙攣,眼神雖視而不見,但卻湧現另一種異彩,蒼白的秀頰開始迴複紅潤,而且呈現另一種稀有的光彩,用奇異的、略帶興奮的聲調自語道:“三十年前,也是這麽一個美好的夏天,他……他……他曾經用這種目光凝注著我……”


    宇文不棄俊目掃處,滿臉俱是訝異之容,迎麵是嵯峨巨峰,寸草不生,像是由無數的巨石堆砌而成,看不出任何朕兆,證明這是堂堂“和合會”會壇所在之地,而且從入山時起到現在為止,不見半個人影出現。


    就在此刻——那男會長撮口發出一聲清嘯,嘯聲嘹亮清越,引起四山齊應,嘯聲未落,靠峰腳處,一塊兩丈見方的大石,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大洞,洞口之內,立時現出八盞宮燈,分成兩行,向洞外移來,出洞之後,分兩排站立。


    醫書上所載的最高醫傷拔毒大法,用自己本身的一點三昧真火,渡入他的體內,助他去毒療傷。這種醫療法,被醫治的人固然受益無窮,可是危險性也大。若是施醫術的人功力不夠,或是受到外力幹擾,心神不能集中時,立即就會兩敗俱傷,同時七孔噴血而亡!


    但是如果施術成功,而施術人本身的功力非常高時,被醫療人的武功,無形中就會增進不少。因為——在這種施術中,施術人的一點三昧真火,在渾厚的內力簇擁之下,安靜而緩慢地流入傷者的穴脈之中。進入穴脈後,使沿著穴脈,遍體遊行,遊遍全身七十六大穴,三百六十五,燒盡一切毒氣,治好一切傷勢。


    寺裏老少三個和尚,盡管慈悲、盡管方便,但卻不是說話的對象,既減輕不少了他心情沉重,也解除不了他心裏的煩悶。


    他進寺去,他站在了寺前一株華蓋似的合圍巨鬆之下。站在這兒,居高臨下,可以看見登上道的一段。郭正義父子總有去的時候,等他們走了,他再去,哪怕是幾天幾夜,他也要離。想想,不免有點為自己悲哀,但轉念一想,這不是為自己,是為展紅綾,心裏也就好受一點兒了。


    隻要郭正義父子帶不走展紅綾,去早去遲,便無關緊要。萬一郭正義父子走了展紅綾,那是展紅綾自己願意,便不值得他再行追尋,他決定立即迴南海去,今生今世,絕不再到內地來。他思潮洶湧,亂得像一團麻。


    宇文不棄微一搖頭道:“姑娘還是算不得熟知宇文不棄,姑娘所知道的宇文不棄隻是以前的宇文不棄,現在的宇文不棄是書劍俱備,文武雙修。


    他知道隻學劍不讀書的害處,就像我跟鮑師爺所說的,憑一把劍了不起是個十人敵,憑一本書卻可成為萬人敵,一個人要是讀了書,雖不敢說他能脫胎換骨,至少他懂得‘非禮勿動’四個字,既懂‘非禮勿動’四個字,他又豈會輕易動手打人,尤其是對個姑娘家。”


    展如煙笑道:“我們一清早空著肚子,有現成的豆漿、燒餅,先填飽肚子再說。”


    宇文不棄道:“這豆漿還能吃?”


    展如煙笑了笑道:“豆漿有毒,隻是她用大拇指浸在碗裏的有毒,鍋裏的決不會放毒,燒餅也隻是她拿過的有毒,她沒拿過的,怎麽會沾上毒呢,大哥、三妹隻管放心吃喝,如果中了毒,由小弟負責。”


    說著走到攤上,取了三隻幹淨空碗,揭開鍋蓋,舀了三碗豆漿,加上白糖,分給兩人。展如煙也從一盤燒餅中,從中取了五個。


    真氣解穴不簡單,耗時費勁極為吃力,稍一大意或受外力幹擾,便有真氣走岔成為殘廢的可能,甚至可能致命。


    由於他年僅二十,而且臉上仍留有稚氣,外表象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因此所有的人,皆估料錯誤,並未將他放在眼下,連功臻化境的薄命花展如煙也走了眼,不但料錯了他的藝業修為,也誤認他是個初履江湖的小混混,做夢也沒料到他已是個在江湖闖蕩了三年歲月的年青高手。


    展如煙被他的稚嫩外貌所欺,對他毫無戒心。


    三丈之後,洞徑忽然開擴,直徑當在四丈之外,一路宮燈照耀,如同白晝,兩側無數小石室,密如蜂巢,室中微見人影閃動,但有一共同之點,就是一色的男女成雙,宇文不棄早知“和合會”自教主起,都是成雙成對,倒也不覺稀奇!


    洞徑主幹之外,又有很多岔道,一律的每隔兩丈懸有一盞宮燈。


    約莫走了盞茶工夫之後,眼前現出一間寬大的石室,石室門外,左右各具一盞巨大的琉璃宮燈,分別寫著“和”“合”兩個字。室內正中一方長案,兩側排了兩列太師椅,共有十八對之多!諒來此處便是會廳。


    刹那間——隻見掌影如濤,指出似影。陰風淒號,鬼火點點中,如幽靈鬼魅般地在如山的掌風指影中,作著迅捷無比的閃動與撲擊。


    驀然——在遙遠的滾滾墳頭後,傳來了一聲淒厲而悠長的狼嗥聲!宇文不棄心頭大喜,立即反手劈出兩掌,逼開了來襲的兩條高瘦紅影,仰首一聲奪人心魄的狼嗥聲,發自他的口中。


    一絲喜悅的笑容,浮現在他那緊抿成弧線、高傲的嘴角上。蒼白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片興奮的光輝!遠處,寒風淒號中,一聲聲扣人心弦,驚魂奪魄的淒厲狼嗥,劃空疾曳而來!


    宇文不棄雙掌抖處,拍出層層疊疊,綿綿不斷,一波接著一波的漫天掌影,仰首又是一聲狼嗥,與那疾曳而來的狼嗥聲,互相應和著。


    如果有人站在峭壁頂端,居高臨下,舉目四望,他會發現,除了那水天一色,無限的大海之外,在視線以內,看不見一點人煙,也就是說,這是一處跡罕至的海邊。


    而,如今,就在這人跡罕至的海邊,峭壁底下,卻停泊著一艘雙桅大船。船停泊在峭壁下,即便有人從陸上運處望過來,幾塊奇陡如峭的峭壁擋著,也絕看不見這艘大船,就連船桅也看不見。這是誰家的船,不在碼頭停靠,泊在這兒幹什麽?


    而且,從船頭到船尾,寂靜空蕩,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聲息。要有聲息,隻有一種,那就是海浪拍石,雪白的浪花翻騰外,所發出的嘩嘩聲。


    船上是看不見人,可是這時候峭壁頂端卻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身材欣長,一襲長衫,俊逸而瀟灑。他在峭壁頂端幾乎沒停留,隻往下看了一眼,便飛身下躍,衣衫飄飄,直落在那艘雙桅大船之上。


    展如煙哼哼一笑道:“要是有誰連我十二妹都看不中意的話,那當世之中恐怕再也沒有讓他能看中意的了。”


    宇文不棄一搖頭道:“不,展姑娘,你錯了,論妖豔狐媚,也許當世之中沒有人能勝過令十二妹,可是有的人並不喜歡這一類型的女子,這就跟有的人喜愛色彩鮮豔的花朵,有的人喜歡那出汙泥不染,濯青漣而不妖的白蓮,有的人喜歡狂飲烈酒,有的人則喜歡斟杯性溫和味芳香的淡酒,輕品細嚐的小酌一番的道理一樣,所以,以我看這世上勝過令十二妹紅粉女兒大有人在,展姑娘你就是一個。”


    這迴揭下麵具,原來竟然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此時漲紅了臉,瞪著一雙大眼睛,氣得快要噴出火來!


    盡管她又羞又怒,一張臉卻生得相當標致,新月般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和薄薄的紅唇,隻是膚色稍微黑了些,好像她經常在外麵走動,給太陽曬黑了的,但還是很細嫩,很有健康美。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年紀輕輕,麵貌就不會醜陋的了。


    宇文不棄看了展家的格局,不由心中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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