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如願以償,鉤吻花這女人使他獲得了真正的做人樂趣。


    但這種樂趣也隻滿足了他一段很短的時間。因為他馬上就發覺自己的身份,隻是一名天狼長老。他的上麵還有一位天狼會主,他雖然權勢不小,卻不能為所欲為。


    他沒有受過別人的節製,也不習慣這種節製。於是,鉤吻花便教給他擺說這種節製的方法。擺脫的方法,隻有一個。


    今天便是實行這個方法的時候!


    天狼會主領著金三郎和金四郎,以及北鬥七星劍郭申,從隔壁越牆而入時,坐在院角風雨亭中的金槍無敵一點也不感覺意外。


    因為這本來就是鉤吻花有意的安排。一


    他非常清楚北鬥七星劍郭申是怎樣一個人,所以,她事先便算定北鬥七星劍郭申絕不會為獲得解藥,而替她去殺天狼會主。


    如果郭申真的殺了天狼會主,那隻能算是一種意外的收獲。


    他要郭申去找天狼會主的用意,隻是為了想借此逼迫天狼會主提前倉猝動手。


    她收買的天狼弟子,隻占一小部分,如果天狼會主從容布置,她仍不足予以抗衡。隻有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她才能夠穩操勝券。


    天狼會主今天戴的麵具,是一個黑臉鍾馗麵像,看上去極其不雅,郭申始終想不透,堂堂一個幫會首領,為什麽一定要在會見部屬時,戴上這樣一副近兒戲的麵具?


    難道這種奇形怪狀的麵具,它真的能增加一個首領的威嚴?


    他相信以天狼會主過人的識見,應該不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才對。


    惟一的解釋,也許是它另有別的作用。


    如真有別的作用,那又是一種什麽作用?


    好奇心是一種與饑渴同樣強烈的欲望。郭申雖然身處險境,不該還有這份閑情逸致,但當他想到這個問題時,他希望獲得解答的心情,幾乎比希望獲得解藥的心情還要來得殷切。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個值得玩味的問題。


    天狼會主為什麽要戴麵具?


    麵具又為什麽要分好幾種?


    不同的麵具,是否各有不同的意義?今天這副鍾馗麵像,它表示的意義又是什麽?。


    天狼會主第一個躍落院心,麵對風雨亭,拱手和悅地道:“尚長老,您好。”


    天狼會主以上司的身份,對一個反叛的部屬,仍能保持這種寬厚的態度,可說是相當難得的了。但是,風雨亭中的金槍無敵,卻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他橫槍端坐如故,隻以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睛,緊瞪著天狼會主,仿佛在望著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天狼會主溫和地接著道:“怎麽沒有見到鉤吻花?”金槍無敵隻當沒有聽到,仍然一聲不響。


    天狼會主又接著道:“天狼八老,是本會的八大支柱,長老會議決定的議案,本人也無不采納施行。如果諸位長老認為本人領導無力,或是犯有什麽重大過失,也盡可依本會規第八條提出糾正。本人雖身為一會之主,但這一二年來,無論大小事務,均授權你們八老及一號破浪,如各位對會務有所不滿,也並非本會主個人之過錯。”


    他略為頓了一下道:“尚長老乃人中俊傑,智慮恢宏,對一件事的得失,應較他人清楚,你若是盲從鉤吻花以下犯上,任性而為撇開本會會規不談,就以江湖道義來說,你們這種行為,又該承擔何種罪名?有道是苦海無邊,迴頭是岸。趁大錯尚未鑄成,尚長老務請三思。”


    金槍無敵似是鐵定了心腸,僅以重重一哼作答,根本無動於衷。


    天狼會主知道勸說無效,輕輕歎了片刻,才又接著道:“既然你們預知我會來,而現在我也過來了,鉤吻花為什麽還不現身相見?”


    金槍無敵像啞巴似的,依然一語不發。


    天狼會主咳了一聲,語音微沉,又道:“鉤吻花一向工於心計,但願她這次沒有打錯算盤,以為憑你尚長老一人一槍,就足夠應付我謝某人。”


    這幾句話剛剛說完,突聽身後大門口有人脆聲笑著接口道:“單憑尚長老一人一槍,當然不是你會主的敵手。”


    隻要一聽這種笑聲,大家用不著轉過身去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郭申臉色一變,伸手便待拔刀。


    金三郎輕輕碰了他一下道:“今天的局勢詭異而複雜,即使殺了這女人,也不能解決問題,少俠請忍耐片刻,我會主定有安排。”


    郭申覺得金三郎這番話誠然不無道理,於是便聽從金三郎的勸告又將手從刀柄上移開。


    天狼會主緩緩轉身。”


    因為他戴著麵具,隻露出一雙眼光,所以這時誰也看不出來天狼會主臉上是一種什麽表情。大家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天狼會主的聲音,仍極平靜,他望著慢慢走過來的鉤吻花,淡淡地問道:“你既然知道尚長老不是本會主的敵手,別的你還有什麽仗侍?”鉤吻花隻向前走了五步,便站了下來。


    她麵前現在除了一個天狼會主,還有一個北鬥七星劍郭申,但這女人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她笑吟吟的迴答道:“尚長老一人一槍雖不是會主的敵手,但如果再加上一個天機道人,一個鐵頭蕭泉,一個迴天郎中,以及一個黑煞手,情形就要大大不同了。”


    天狼會主一哦道:“他們幾位,如今人在何處?”


    鉤吻花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瞧他們不是一個不缺,都來了麽?”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看到四個人從門外魚貫而入。


    走進來的這四個人,正是天機道人悟修,鐵頭蕭泉蕭泉,迴天郎中狄兆官,以及黑煞手馬文雄!


    天狼會主見四位天狼長老適時一齊現身,不禁微微一呆!


    他顯然很難相信,除了死去的酒肉和尚了空,以及受重傷的多指先生陳灝,八位天狼長老之中,竟有六位天狼長老都對他天狼會主有了二心。這種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是鉤吻花這女人煽惑力強呢,還是他天狼會主真的犯了什麽過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天狼會主惶惑不安之際,走進院子的四名天狼長老,忽然一字排開,齊齊抱拳朗聲道:“天宇弟子,叩請會主金安!”


    天狼會主不由得又是微微一呆!


    這算哪一套?先禮後兵?


    他們既已不當他是一會之主,又何必惺惺作態,多此一舉?


    北鬥七星劍郭申也是一頭霧水,不曉得這四位天狼長老,到底站在哪一邊,他本想請教身旁的金三郎,結果,他頭一轉過去,這個念頭就打消,因為金三郎兩眼瞪得圓圓的,臉上也布滿了驚訝之色。


    很明顯的,三號破浪,並不比他知道的事情多,問了也是白問。


    隻聽鉤吻花格格一笑道:“你們已很久沒有見麵,先敘敘闊別也好,橫豎時間還早。隻要你們不急的話,我是無所謂的。”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敘完之後呢?


    最後還是要動手?


    天狼會主沒有答禮,也沒有開口問什麽。他顯然在等待著這四位天狼長老進一步表明態度,天機道人悟修在天狼八老中年齡較長,有他在場,自然輪不著別人開口。


    而事實上天狼會主此刻注目而視的人,也正是天機道人。


    天機道人神情凝重,聲調滯緩地道:“本座跟狄長老,都是鉤吻花以加急鴿書邀來的,我們抵達本鎮之前,都不知道鉤吻花相邀之意,也不知道會主亦已來此,直到遇上蕭長老……”


    天狼會主道:“這些並不重要。”


    在目前來說,這段經過,的確無關緊要。


    目前最重要的是鉤吻花這女人的話是否可信?他們四人是不是已被這女人所掌握?


    天機道人當然懂得天狼會主這句話的意思,於是長話短說;頭一點道:“八!”沒有說錯,我們四個人,的確應該為她效命。”


    天狼會主這時反而鎮定下來,冷冷問道:“為什麽你們要替她效命?”


    天機道人道:“為了保命。”


    天狼會主不覺又是一呆道:“怎麽說?保命?”


    天機道人慘淡地笑了一下道:“因為我們四人如今跟郭少俠的境遇完全相同,如果得不到解藥,也隻能活到今晚落日時分。”


    天狼會主似是無法相信地道:“你們不是剛到麽?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天機道人苦笑道:“毛病就出在我們在客棧裏一人喝了一杯茶。”


    天狼會主道:“是棧裏夥計做的手腳?”


    天機道人道:“鉤吻花剛才告訴我們,是她那位愛婢美美的傑作。”


    天狼會主目光一轉,最後落在迴天郎中狄兆官臉上道:“狄長老也著了道兒?”


    迴天郎中滿麵羞慚,垂頭不語。


    天狼會主又道:“狄長老乃此道行家,難道連那是一種什麽毒藥也不清楚?”。


    鉤吻花一旁笑著開口道:“藥是他自己製煉的,怎麽會不清楚。”


    天狼會主不予理睬,仍然盯著迴天郎中道:“那是一種什麽毒藥?”


    迴天郎中低低地道:“落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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