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魔刀鄭逍遙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沈浩若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使證明破浪朱裕沒說謊話。那麽,他這兩個時辰的守護,就可說還算有點價值。


    宇文不棄點點頭,反問道:“那什麽賈菩薩來過沒有?”


    鄭逍遙道:“來過了。”


    宇文不棄道:“馬師父傷勢如何?”


    他隻問馬長恭傷勢,不問朱裕,並不是他對朱裕不及對馬長恭關心,而是因為朱裕的藥方,是他自己配的,朱裕服了他開的藥,病情會有什麽轉變,他心裏早就有數,根本就不必再問。


    鄭逍遙道:“不太清楚,我一直都沒有進去過。”這也就是說,他自從來到這座別院,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什麽也無法令他分心。


    宇文不棄點頭道:“好,辛苦鄭兄了。現在這裏可以交給我們,請去前麵歇歇吧!”


    鄭逍遙走了,石荒自動接替了鄭逍遙留下的位置。宇文不棄扶著沈浩走進廂房。廂房中,儷娘跟兩名仆婦,默默地守在病榻旁。兩名病人服藥之後,均已沉沉入睡,看氣色病情似乎都在好轉之中。


    宇文不棄以手勢示意兩名仆婦,將沈浩攙扶去隔壁房間安頓了,然後點頭將儷娘招唿到屋角。


    “賈菩薩替兩人都把過脈?”


    “都把過。”


    “怎麽說?”


    “他說:兩人都沒有大妨礙。朱裕傷勢較重,恐怕四十六天以後,才能下床行動。”


    “開了藥方沒有?”


    “兩人都開了藥方,我依你的吩咐,朱裕的那一張,沒抓藥。朱裕服的藥,是我叫丫頭去藥店另外買來的。”


    “朱裕的那張方子,拿給我看看。”


    儷娘從衣袖裏抽出一張藥方子,交給宇文不棄。宇文不棄接過來,很仔細地看了兩遍,手持藥方,沉吟不語。


    儷娘道:“從這藥方上,你覺得這個賈菩薩的醫術如何?”


    宇文不棄點點頭,又隔了片刻,才抬起頭來,說道:“這個什麽賈菩薩,如今是多大年紀的人?”


    “約莫六十來歲。”


    “什麽出身?”


    “草藥郎中。”


    宇文不棄不覺一怔道:“說了半天,原來隻是個跑江湖賣草藥的郎中?”


    儷娘笑道:“這有什麽關係?江湖不是有句話:好漢不怕出身低麽?”


    宇文不棄又思索了片刻道:“此人在本鎮落腳多久了?”


    “如果你是懷疑這老家夥的身份,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老家夥絕不會是個問題人物。”


    “何以見得?”


    “因為,老家夥世居本鎮,而且是正氣府常客。”


    “龍八太爺很欣賞他的醫術?”


    “是的。據說正氣府有人生病,全由這老家夥一手包辦,從沒有請過別的人。”


    宇文不棄道:“賈菩薩是這老家夥的本名?還是外號?”


    “外號。”


    “因為老家夥不僅醫術高明,而且還有一副菩薩心腸?”


    “恰恰相反!”


    宇文不棄不覺又是一怔,說道:“‘恰恰相反’?”


    儷娘笑笑道:“這隻能怪他姓氏姓得不好。”


    宇文不棄一噢,笑道:“我明白了!‘賈’與‘假’同音,‘賈菩薩’的意思就是‘假菩薩’。對嗎?”


    儷娘笑道:“全對!”


    宇文不棄道:“反過來說:這老家夥醫術雖好,醫德令人無法恭維?”


    “除了龍八太爺,誰要找這老家夥看病,多多少少總得受點活罪,尤其是一些有錢的大戶人家。”


    “人受罪還是錢受罪?”


    “人也受罪,錢也受罪!”


    “這番話怎麽說?”


    “老家夥貪財如命,表麵上卻又擺出一副金錢身外物,純粹是懸壺濟世的架勢。他替人看病,從來不提診金,你如果信以為真,或是付錢太少,那麽,你就慢慢熬吧!即使是傷風咳嗽的小毛病,他都能一拖幾個月,叫你好既好不了,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豈不是太可惡了?”


    “要不然,人家背後又怎麽會喊他為賈菩薩?”


    宇文不棄又朝手上那張藥方瞥了一跟,抬頭道:“老家夥臨走時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再來換方子?”


    儷娘道:“老家夥還沒有走。”


    宇文不棄一哦道:“還沒走?如今人在哪裏?”


    儷娘道:“被龍八太爺留在花廳喝酒,龍八太爺準備收拾一個房間,要老家夥暫時住下,以便隨時照顧病人。”


    宇文不棄點點頭,說道:“好,我去見見這個老家夥,希望他真有一套,能夠把沈浩也給治好……”


    儷娘一怔,道:“老煙鬼什麽地方不舒服?”


    宇文不棄低聲道:“情形相當嚴重,迴頭有空,我再慢慢告訴你。”


    宇文不棄走出院門,正好碰上開碑羅漢手嶽不凡從前麵走過來。嶽不凡點頭打了個招唿,偏身退向一旁,意思是讓宇文不棄先過去。


    宇文不棄目光閃動,忽然停下腳步道:“總鏢頭要去哪裏?”


    嶽不凡道:“想去看看馬長恭是不是有點起色。”


    他遲疑了一下,望著宇文不棄道:“大大總管莫非有事差遣?”


    宇文不棄點點頭道:“是的,我想請總鏢頭替我辦件事。”


    嶽不凡道:“大總管吩咐就是了。”


    宇文不棄四下望了一眼,見附近無人,走過去不知在嶽不凡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話,嶽不凡麵露驚訝之色,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之後道:“好,好,我知道,馬上我就帶人去!”


    嶽不凡匆匆走了,宇文不棄繼續向前麵花廳走去。


    秦烈焰已經迴來了。宇文不棄走進花廳時,秦烈焰正在酒席上向龍八太爺等人述說他追逐一號破浪的經過。


    他抬頭看到宇文不棄,第一個搶著道:“磨坊裏有沒有找到沈浩?”


    宇文不棄點頭道:“找到了。”


    龍八太爺等人,人人眼中一亮,似乎都為這個好消息大感高興。


    宇文不棄頓了一下,又道:“人雖找到了,不過問題並未解決。”


    秦烈焰一怔道:“怎麽呢?”


    宇文不棄皺了皺眉頭道:“據沈浩說,對方逼他服一顆藥丸,說是三天內不服解藥,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龍八太爺大驚,說道:“有這種事?那要怎麽辦?”


    龍八太爺臉上的吃驚之色,很明顯的隻是一種肌肉表演。事到如今,他會關心沈浩的安危才怪。宇文不棄懶得答腔,徑自走去秦烈焰身邊的一副空位上坐下,一名家丁立即為他送上酒杯碗筷。


    秦烈焰道:“沈浩如今人在哪裏?”


    宇文不棄道:“我把他安頓在後院,暫時跟馬師父他們住在一起。”


    秦烈焰道:“他能不能說出那是一顆什麽樣子的藥丸?”


    宇文不棄搖搖頭道:“我沒有問他。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問也是白問。”


    龍八太爺忽然轉向席上的一名白發老者說道:“賈老能不能為我們那位沈浩,想想辦法呢?”


    這位白發老者,大概就是儷娘說的草藥郎中賈菩薩了。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道貌岸然的賈菩薩身上。沈浩的一條老命,能不能保得住,如今就要看這位賈菩薩如何表示了。


    賈菩薩抹著胡子,緩緩說道:“藥有緩,燥,浮,沉之分,補藥,毒藥,均不例外。三天後方始發作的毒藥,顯屬緩、沉之劑,這類毒藥雖不易解,但亦非無法可解,其症結端在能否辨別其類屬及分量,若盲目抓藥希冀化解,不惟無益,反而有害。”


    他這番話一說了出來,人人為之肅然起敬。這正應了一句俗語: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這位賈菩薩雖然出身卑微,但顯然非一般不學無術的江湖郎中可比。


    別的不說,單是這份典雅的吐屬和氣質,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宇文不棄跟其他幾名第一次見到這位貿菩薩的殺手一樣,除了感覺驚奇之外,對沈浩能否獲救,頓時充滿希望。


    龍八太爺連忙接著道:“那麽,依賈老之高見,要化解沈浩服的那顆藥,應該如何著手?”


    賈菩薩沉吟了片刻,忽然轉向宇文不棄道:“這位是?”


    龍八太爺代為介紹道:“這位便是老夫先前向賈老提過的宇文大總管。”


    賈菩薩點頭噢了一聲,然後望著宇文不棄道:“宇文大總管適才怎麽說?您說那位沈浩目前已陷入昏迷狀態?”


    宇文不棄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道:“前輩大概聽錯了,晚輩剛才並沒有說得如此嚴重。”


    賈菩薩道:“哦?”


    宇文不棄道:“晚生隻是說他受了驚嚇,不宜立即加以盤潔,所以先送去後院安頓,打算讓他定定心神,再慢慢從長計議。”


    賈菩薩點點頭道:“這樣也好,等我們喝完了酒,替他把過脈息,問清毒藥的色澤形狀,再想對策尚不為遲。”


    宇文不棄又欠了一下身子,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到時候全仗前輩費心。”


    於是,家人敬酒上菜,大夥兒重新開懷暢飲。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事情似乎並不著想象中的那麽嚴重。


    ......


    這一頓酒,一直喝到掌燈時分。就在大廳中兩支大蠟燭剛剛點亮之際,開碑羅漢手忽然在大廳門口出現。


    宇文不棄離席,迎上去,嶽不凡不知說了幾句什麽話,宇文不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嶽不凡立即轉身走開。


    宇文不棄迴到席上時,龍八太爺問道:“什麽事?”


    宇文不棄道:“沒有什麽,是儷娘叫他傳活來的。”


    龍八太爺道:“傳什麽話?”


    宇文不棄道:“儷娘說,沈浩的心情已經穩定了下來,她問太爺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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