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老貓沒有立即開口,隔了好半晌,才淡淡地道:“灰兄是個聰明人,可惜卻做了一件糊塗事。”


    灰太浪緩緩坐迴原處,微微一笑道:“我做了什麽糊塗事?”


    黑心老貓沉聲道:“你不該殺了莫友乾。”


    灰太浪道:“人不是我殺的。”


    黑心老貓道:“隻要是你們的人殺的,誰殺的都是一樣。”


    灰太浪道:“殺了又怎麽樣?”


    黑心老貓道:“灰兄應該明白,莫友乾一死,那三尊玉美人的下落,就隻剩下我黑心老貓一個人知道了。”


    灰太浪道:“而黃兄已打定主意,抵死不肯說出來?”


    黑心老貓說道:“不說至少可以活得久一點!”


    灰太浪搖頭微笑道:“黃兄這種想法,完全錯了。”


    黑心老貓冷冷地說道:“我這種想法也許並不高明,隻可惜我一時還不想改變這個笨主意。”


    灰太浪微笑道:“要黃兄改變主意,其實並不難。”


    黑心老貓閉上眼皮道:“我就要看你金朋友的手段了!”


    灰太浪笑道:“黃兄又誤會了。”


    黑心老貓閉著眼皮,沒有開口。他當然希望是個誤會。他手底下,這種抵死不肯招供的硬漢還沒出現過。


    同時,他隻是對別人心腸黑,他本身實際上並不是一條硬漢。他口中逞強,純屬不得已時,隻要有轉舵的機會,他自然樂得推推馬虎。


    灰太浪又笑了笑,緩緩接下去道:“黃兄其實隻要稍為往深處想一想,就不難明白了。我們今晚請黃兄來這裏,絕不是為了那三尊玉美人,如今向黃兄追問三尊玉美人的下落,隻能說是臨時生出來的一點枝節。這一點黃兄應該相信!”


    這一點黑心老貓完全相信。因為莫友乾的屍首,如今就橫躺在他的腳邊,這是一點也假不了的。對方如果是為了那三尊玉美人,說什麽也不會在取得口供之前,輕易地就將莫友乾害死。


    玉美人的事,是他自己無意中泄露的。對方既對玉美人的秘密一無所知,當然不會成為今晚向他下手的原因。那麽,對方擄他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灰太浪笑道:“黃兄的想法錯了。我們找黃兄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


    黑心老貓道:“另一件什麽事?”


    灰太浪笑笑道:“不過現在情況稍稍有了一點變化,在談及正文之前,黃兄最好還是先說出三尊玉美人的藏地點。”


    黑心老貓道:“我如果不願說呢?”


    灰太浪道:“那我們就隻好放棄原計劃另找別人合作。”


    黑心老貓一怔道:“合作?”


    這實在是兩個很動聽的字眼。隻有朋友,才會合作。既然是朋友,當然不會彼此殘害。


    對方這話靠得住嗎?黑心老貓細想之下,覺得也不無可能。因為對方原意既不是為了玉美人,而且始終未有加害之意,除了有求於他,又該作何解釋?


    黑心老貓想到這裏,忍不住暗罵該死不已。事情可說全是他自己弄糟了的。他暗罵若不是自作聰明,脫口說出三尊玉美人的秘密,此刻豈不是早就太平無事了麽?


    灰太浪頓了一下,又道:“如果黃兄願意改變主意,這三尊玉美人,不妨就算做黃兄加入天狼會的見麵禮。”


    黑心老貓仍然沒有開口。


    灰太浪接下去道:“我們已為黃兄設想過了,以你黃昆今天的處境,也隻有加入本會,才能獲得安全。這是一件大家都有好處的事,因為,本會目前也正需要像黃兄這樣的人才!”


    黑心老貓經過了一番盤算,終於默然軟化下來。他決定向對方屈服,並不是因為灰太浪這番話感動了他。而是因為格於形勢,除了忍氣低頭之外,他已別無更好的選擇,敬酒不吃吃罰酒,又何必呢?


    至於交出三尊玉美人之後,是否能逃一死,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於是,他心腸一橫,說出了藏三尊玉美人的地點。


    灰太浪似乎有點意外道:“金光寺的大雄寶殿上?”


    黑心老貓道:“是的,就放在那塊迴頭是岸的漆匾後麵。”


    灰太浪道:“廟裏的和尚,知不知道?”


    黑心老貓道:“不知道。”


    灰太浪道:“你怎麽知道那些和尚不知道呢?”


    黑心老貓道:“因為廟裏根本就沒有一個和尚。”


    灰太浪詫異道:“和尚廟裏,怎麽會沒有和尚?”


    黑心老貓道:“因為,龍八太爺許了幾次願,都沒有靈驗,香火便慢慢地冷落下來,早在兩年之前,和尚就個個跑光了。”


    灰太浪道:“如今是座空廟?”


    黑心老貓道:“隻剩下一個老香火工人,靠種菜度日。”


    灰太浪點頭,自懷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過去托起黑心老貓下巴,將藥丸塞入黑心老貓口中。藥丸入口即化,黑心老貓未及反抗,藥丸已變成一股略帶苦澀之味的流液,滑下了他的喉管。


    黑心老貓臉色大變,駭然張目道:“這是一粒什麽藥丸?”


    灰太浪道:“堅心丸!”


    黑心老貓怔怔地道:“堅一心一九?什麽叫做堅心丸?”


    灰太浪微笑道:“堅定你加入天狼會的誠心和決心!”


    黑心老貓臉色不禁又是一變,道:“是顆毒藥?”


    灰太浪點頭笑著道:“是的。不過隻要你對天狼會有加入的誠心和決心,等服過解藥之後,它等於是顆補藥。”


    黑心老貓道:“毒藥會變補藥?”


    “無論什麽藥,隻要分量恰當,它隨時可由毒藥變補藥,或由補藥變毒藥。”


    這倒並不是說笑話。實情的確如此。若是分量不得當,補藥有時照樣可以吃死人。相反的,像砒霜、半夏、石蒜、五味子等,雖然含有毒性,但隻要用對了時候和分量,一樣能起沉屙!


    “那麽,我要等什麽時候,才可以獲得解藥?”


    “那就看黃兄的表現了。”


    “如何表現?”


    “三天之內,設法打發宇文不棄那小子歸魂地府!”


    “隻有三天時間?”


    “最好不要超過。”


    “如果三天之內無法得手,怎辦?”


    “兄弟也是奉命行事,那就隻好向你黃昆說一聲抱歉了。”


    黑心老貓手腳微微發抖,不知道是由於憤怒還是害怕,隔了好半晌,才又啞聲道:“天狼會有的是人才,你們為什麽一定要把這樣一件任務交給我?”


    “因為黃兄環境熟,心腸狠,手段辣,又精易容之術,做起來一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黑心老貓沒有再開口他不是不想開口,而是他已無話可說。他還能說什麽好呢?現在,他隻剩下最後一個希望。就是希望灰太浪說話算數,如他收拾了那宇文不棄小子,事後天狼會真的會為他解毒並邀他入會!


    灰太浪見他不再表示反抗,便越身走過來為他解開受製的穴道。黑心老貓手腳活動片刻,血脈慢慢暢通。


    灰太浪並未立即離去,他似乎想看看黑心老貓恢複自由之後,是不是還想找機會扳平?


    黑心老貓顯然並沒有這種打算。黑心老貓的如今腦海裏隻轉著一個念頭:“以後三天內,他如何才能接近劍帥宇文不棄,並取得有利的下手機會?”


    白桃一死,宋不老的身份也隨著結束。他下一步應以什麽麵目出現?灰太浪一旁冷眼打量著他,似已看透黑心老貓的心意,這時忽然微笑著道:“平時進出如意坊的賭客,都是一些什麽人?哪一類人容易引人注目?哪一類人不易受人注意?你應該比別人清楚。哪天隻要你能混進去,你盡可大膽出手,絕用不著擔心事後無法脫身。”


    黑心老貓眼中微微一亮,道:“灰兄的意思是說到時候會有人為小弟接應?”


    灰太浪笑道:“這種接應早就開始了!”


    黑心老貓一怔道:“灰兄已在如意坊內有了布置?”


    灰太浪笑道:“如果不是有了布置,黃兄今夜能處處那麽順利?你以為嶽不凡和宇文不棄這一老一少都是死人?”


    黑心老貓道:“是的,如意坊今夜的確太平靜了些。灰兄耍的,是一手什麽絕招?”


    灰太浪笑道:“隻可惜你今夜不便過去,否則,你隻要一進門,便不難一目了然。”


    灰太浪的話,一點也不誇張。如果黑心老貓夠膽量,他這時趕去如意坊,的確不難一跨進大門就明白這是怎麽迴事。


    灰太浪口中說的布置,就是那一個一注隻下十枚大錢的藍衣醜怪老人。如今這老家夥還在徐結巴的六號賭台上,下他的小注子,押他的老天門。


    他臉上始終帶著笑容,舉動看上去也很斯文。如果不是賭注太小了一點,這種客人可說是賭坊中最受歡迎的客人任何一間賭坊都會歡迎。但今晚的如意坊,卻為這樣一個客人傷透腦筋。


    儷娘,嶽不凡,唐鏢師,遊鏢師,以及巡場的野豬和猴子,一個個提心吊膽,幾乎全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老家夥一個人身上,惟恐發生意外。


    六號台上的徐結巴,以及看莊的小苟,更是緊張得不時擦冷汗。整座如意坊如此劍拔弩張,如臨大敵,是不是因為已看出這老家夥準備借口滋事。實際上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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