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燦是不是殺人犯?


    這很難定義。


    他用巫蠱把自己和梁平的命綁在一起,又為愛衝鋒,主動去梁家要人。


    如果梁家不那麽狠辣,或許不會有人死。


    但梁家命人打死了阿燦,這才導致梁平受牽連,朱七娘為徒弟謀算,梁員外為兒子赴死。


    他是導火索,但用兇手這個詞來形容他,又似乎不太合適。


    這起案件的源頭,應該是那場無疾而終的愛情。


    來問罪的道人是朱七娘沒見過麵的師父,朱七娘修煉的半卷竹簡,就是他遺失的。


    風枯道人手裏捏著一張符紙,這是他拿阿燦貼身之物施過法的尋蹤符。


    “在下一介散修,年幼時也聽過冠軍侯大名,敬仰已久,包庇行巫蠱之人大概是廟祝所為,與侯爺無關。”


    帶路的司天監修士眉頭一皺,不知這位真人是什麽意思。


    難道要雲侯交出舒廟祝問罪?


    巫蠱之術在中洲確實是禁忌,可這禁忌是針對凡人,在修士和神明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隻要不大張旗鼓的用就好。


    許多散修除了主修的正統手段,妖術,巫蠱,什麽不沾?


    真查這麽嚴,司天監豈不是要累死?


    “包庇巫蠱這個罪名從何說起呢?明明是捉拿歸案,以防其禍亂百姓,至於什麽時候殺,怎麽殺,本廟自會向司天監陳述,與閣下何幹?”


    舒陽也不客氣,沒頭腦的官司最終要靠拳頭解決,他的拳頭也未嚐不硬!


    “死者之一乃是修了我道法的弟子,身為苦主,我為何不能問?”


    風枯道人理直氣壯,哪怕他連朱七娘的麵都沒見過,論起師門,朱七娘仍舊算他門下。


    就像白眉修煉改版的長春功,長春真君依舊可以用這個名頭從普賢,從佛門手裏搶人。


    “你要問,我卻懶得答,有司天監在,事情來龍去脈你應該清楚了,她要為徒弟拚一把,救活騙人感情的梁平,好為徒弟鋪平道路。


    奈何本事不濟,死在巫蠱反噬之下。


    若非我及時出手,梁家上下,乃至整個千尺縣都有可能被巫蠱吞噬一空。


    倘若真如此,是不是該我去你山門拜訪,問問你怎麽教出了這麽一個徒弟?問問千尺縣百姓為何無辜慘死?”


    拋開複雜的感情糾葛,舒陽直接論起最壞結果。


    司天監的修士久在紅塵中廝混,早已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如果舒廟祝不出手,按楊玉蘭和梁夫人的描述,真的會波及千尺縣。


    最少梁家得死完。


    隻是風枯道人不服為什麽沒有救他徒弟,反而救了那使巫蠱害人的小子,所以他才陪著走一遭。


    沒想到,舒廟祝竟是鐵了心要保那小子。


    恐怕要打起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風枯道人當即大怒:“好大口氣!我道家扶危濟世,一心為人族,雖死不辭。


    即便學藝不精,不敵外道,也是命運使然,黃口小兒,安敢誹我道家名聲!


    不與你個教訓,怕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頂藐視道家的大帽子扣下來,風枯道人立即拔劍。


    附身於神像的雲燁敏銳地察覺出不對,看了看舒陽懷裏的太虛鏡,心中有了成算。


    懷璧其罪,這寶物在真君麵前露了相,就注定留不住了,所以他才要著手教舒陽法術。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東嶽真君門下會這麽急。


    倘若他門下來了,佛門應該也會有人來才對。


    這樣想著,他望向西方,那裏安安靜靜,沒有一絲異象。


    司天監修士安安靜靜地看著舒廟祝和風枯道人飛上半空,倚著大殿門框從懷裏掏了把瓜子。


    大佬啊!


    都是大佬,他一個築基期就不湊熱鬧了。


    白眉湊過來打招唿:“這位兄弟是哪門哪派啊?”


    “萬壽山長生觀,三代弟子清風,見過白眉前輩!”


    見到白眉出來,司天監修士忙吐了瓜子皮行禮,自報家門。


    他不知道白眉在長春宮是幾代弟子,但想著鬧得動靜這麽大,年紀又擺在這兒,叫聲前輩也不為過。


    “萬壽山?你師傅是鎮元大仙?”


    “啊?不是啊,沒聽過……不過,師祖長生真君,與貴派長春宮的長春真君是好友。”


    清風滿臉疑惑,笑著提起兩派的淵源。


    沒對上人的白眉訕訕一笑,又很快釋然,打聽起那個風枯道人的來頭。


    “是個散修,大約是大荒山那邊荒骨真君坐下的記名弟子,修金丹大道的,大多自認道家名下,不過比不得咱們,咱們有道祖親傳的道法。”


    清風言語間頗為自傲,這是大派弟子與生俱來的自信。


    白眉聽著他的介紹也不由挺直了腰背,心裏反思:我以前是不是太低調了?


    望天上看了看,隱隱有光芒閃爍,但雲層太厚,也看不見人影。


    估算一下距離,白眉放棄了用黑科技偷襲的打算。


    金丹真人已經脫離熱武器的範疇了。


    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手持太虛鏡的舒陽很快就把風枯道人給拍到了地上。


    風枯道人拿著斷劍化作流光遁走。


    “既然此間事了,那在下就告辭了,還請約束好阿燦,不要讓司天監難做。”


    清風的態度明顯親熱許多,拱拱手告辭。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轉身,一股瘮人的威壓襲來,兩道人影從天而降。


    其中一人正是剛才遁走的風枯道人。


    “無量天尊,雲侯,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乎?”


    話音落地,狂風驟起,廟頂的瓦片嘩啦啦掀飛一大片。


    大殿內飛沙走石,供桌翻倒,果品香爐散落,滾的滿地都是。


    側殿的門哐哐作響,眼看也要被吹落。


    雲燁想要附身在舒陽身上以太虛鏡抵擋一二,卻被這風吹的香火浮動,神像都搖搖欲墜。


    “放肆!”


    倒退幾步的清風從腰間取出司天監令牌狠狠插入地麵,大理石地板寸寸龜裂,生出渾厚的黃光,隻是令牌中陣紋還沒亮起便彈飛出去。


    不得已隻能和白眉一起靠在柱子上,眯著眼抵擋狂風。


    唯一還站著的就隻剩拿著太虛鏡的舒陽,不過他也是勉力支撐,甚至無法顧全大殿。


    眼見得雲燁的香火洞天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荒骨真君這才冷哼一聲,欲要收起神通。


    這時,空中一抹碧綠華光閃過,隻見一把斧頭直勾勾朝著荒骨真君後腦勺劈來。


    “無量天尊!荒骨真君一向可好?”


    背靠柱子怒氣橫生的清風見那斧頭劈來,頓時大喜:“華佗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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