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獨子的婦人姓黃,嫁的男人也姓黃,年紀不算大,才四十歲,換做舒陽之前的世界,身體還好著呢。


    離養老兩個字還有十幾二十年的距離。


    可這裏成婚早,生孩子也早,因為營養不良,衰老的也早。


    導致她四十歲就要擔憂養老問題了。


    早年喪夫,晚年喪子,身旁又有叔伯虎視眈眈想要吃絕戶,這也是為何她哭的如此絕望的緣故。


    柴永要求的事,就與她的養老有關。


    “在我這裏住?可我這裏除了一間臥房,就隻有廚房,皆有破損……”


    見舒陽有所顧慮,柴永忙把自己的安排細細說了:


    “舒廟祝不必擔心,我等要借將軍廟的寶地給黃嬸子安身,自然不會讓您出資建房。


    黃嬸子家裏有田產房屋,再加上鏢局也有一筆撫恤,改日請幾個兄弟上來在後院靠牆的位置搭間小屋,與她安身,每月米麵油鹽還有她借住廟裏的香火錢,都由我們送來。


    若是有個災痛,還煩請廟祝下山相告,延醫問藥也是我們負責,斷不敢給廟祝平添煩惱。”


    舒陽思索片刻,便點頭應下。


    孤寡老人與無依幼兒在廟裏容身本就常見,廟宇作為不事生產的剝削階級,自然要跟朝廷的慈幼院共同承擔一部分社會責任。


    要說區別,那就是廟宇比慈幼院裏的環境好些。


    而且廟宇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像黃嬸子這種有些家底兒的才有機會入住。


    柴永不去大廟選擇將軍廟,一則存了人少好看顧的心思,二則黃嬸子身體還算硬朗,幫廟裏打掃庭院做個飯,舒廟祝年紀小,積累些情份,將來不能動了,不至於被掃地出門。


    “既如此,那便這樣說定了,我們先下山去料理黃嬸子的家私,明日派人來山上搭建房屋。”


    解決的黃嬸子的事,柴永一行人再沒什麽要留下來理由,眼見天色不早,俱都起身告辭。


    唯獨馬博文頗為不舍。


    “舒陽兄弟若是得空,或去縣裏采買,定要來衙門找我,我做東咱們好好喝一杯,若是不在衙門,就去我家裏等我,我娘也是個積德行善的好人,最敬你們這些侍奉神明之人,我家在……”


    臨行前,馬博文落在後麵,拉著舒陽的手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饒是舒陽再遲鈍,也察覺出端倪。


    這家夥……該不會喜歡我吧?


    舒陽望著一步三迴頭的馬博文禮貌微笑,迴憶自己的長相。


    因為這裏沒有鏡子,他在洗臉時看過倒影,滿臉寫著營養不良四個大字。


    大抵在山裏生活,眉宇間倒也有種返璞歸真的單純意味。


    哦~合著這官差喜歡純真的山野少年。


    洞察真相的舒陽臭屁地哼著小曲兒迴院裏點火做飯,附在神像上的將軍看他那騷包樣,意味不明地嗬嗬一聲,迴轉洞府。


    馬博文確實對舒陽這類型的男孩子格外喜歡,不過像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還是頭一次。


    哪怕再去喝酒聽曲兒,往日勉強能入眼的小倌兒,如今看來也覺得矯揉造作,神態如女子一般,好沒意思。


    一連幾日做夢,夢見的都是那小廟祝站在樹蔭下眉眼含笑的樣子。


    換好褲子之後,馬博文煩躁地把弄髒的褲子床單藏起來,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打量自己。


    身高七尺有餘,五官端正,因著經常操練,骨肉勻稱,雖偶有喝花酒聽曲兒,也不曾留夜破身,臉上沒有縱欲無度的虛弱之相。


    怎麽看都覺得,身邊站上舒陽,那是絕配的。


    嘴角微微上揚,心裏也歡喜起來。


    他這邊在鏡子旁擠眉弄眼,外間有下人催促該用早膳了。


    陪母親用完早膳,馬博文一溜煙兒出了家門,張氏心裏都納悶兒: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上進了?


    但上進是好事,早這麽上進,老爺也不至於沒把他扔給女婿管教,來這窮鄉僻壤裏受罪。


    馬博文這麽積極出門,自然是有原因的,鏢局的人今日要送那誰上山,前幾日他時常托人帶去些小玩意兒,今日正要借著這由頭去看看舒陽。


    都說好了有空下來找他玩,難得他每天在縣衙裏點卯,竟一直沒等來人。


    踩著露水浸濕的青石板,馬博文用鼻孔嗯嗯著迴應路上與他打招唿的店家,進縣衙後以最快的速度點卯,接著就想走人,不料身後傳來捕頭的唿喚。


    “博文……”


    馬博文拉著臉轉身,果然,有差事安排。


    雷捕頭年逾四十,一把絡腮胡子配上能嚇哭小孩的臉,顯得十分恐怖,這麽兇狠的麵相卻對馬博文報以笑臉,著實不太好看。


    “是這樣的,昨日杏雲村那邊村民來報,有祥瑞出現,要呈獻給大人,我想著讓你去協助押了來給大人過目,要真是什麽稀罕物,送到府城,說不定能獻於陛下,也是大功一件啊。”


    馬博文本想推掉,聽到大功和陛下,又忍住了。


    想把舒陽迎進家門,沒那麽容易,若是多積累功勞,再上進些在陛下那裏多露露臉,迎舒陽的難度就會降低許多。


    於是馬博文應了差事,跟幾個衙役一同轉路,前往杏雲村。


    柴永路上遇見馬博文一行人還打了招唿,馬博文眼睛一亮,掏出二錢銀子,要他替自己在廟裏添香火錢。


    人不到,錢到也是一樣的,別餓壞了身體。


    柴永掂著銀子揣進腰包,確定了這位頗有來曆的官差目的不純。


    不管純不純的,反正也搞不出孩子,牽連不到黃嬸子。


    柴永一行人帶著黃嬸子和她日常使用的家當,拖拖拉拉上了山,舒陽卻沒在廟裏等他們。


    這幾日山下工人在幫黃嬸子搭房子的同時,也幫忙修補了舒陽臥室的屋角,給廚房裝了窗。


    整個廟裏除了將軍像那間青磚灰瓦房,全都在叮叮當當的施工。


    舒陽除了每日修煉引氣訣,就是帶左家莊的青壯在山林裏采摘野果,畢竟離村子近的鬆果榛子一類早被撿完了,


    沒有舒陽,即便是這些熟練的獵戶也不敢往深山裏走。


    他們早得過將軍提醒,深山裏不能去。


    至於為什麽不能,有人用生命試過,沒了。


    “小陽,真是怪事啊,山底下那些地方沒有獵物也說得過去,這麽深的林子,都沒怎麽來過,怎麽這裏也沒獵物?”


    左大山背著大半筐榛子板栗擦著頭上汗,頗為不解。


    站在高處放風的舒陽咬了口柿子,澀的直搖頭:“不知道啊,將軍沒說。”


    於虛空中站立的將軍冷冷看著山頂那隻老虎,滿臉肅殺之意,老虎趴在大石頭上慵懶打盹兒。


    又不是我吃絕了山裏活物,看我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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