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龍吟陣陣,一道道來自上古的天地強音,響徹在整個大夏範圍內,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血脈變得凝練歸一,腦中莫名出現一些傳承。


    有人高聲歡唿,有人掃閉門庭,有人殺人掠貨,有人隱入塵埃,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浪浪不重樣。


    靈山大川之中,地脈源源不斷的滋生天地靈氣,如同一股股清泉,溢滿而出。


    本就複蘇的天地山林,再次瘋狂生長,參天大樹,古木成林,山巒疊翠,大河波濤,凡是九州之地,全都在靈雨中爆發生機。


    一些破碎的上古遺跡,好像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大夏由外而內的蛻變,在這場持續半個月的靈雨中,徹底落定。


    甘露殿中,燈火通明,武德帝高坐鑾台之上,雙目緊閉,時間隨著銅壺一點一點的升起,轉眼間又是一天。


    黃錦默默的站在一旁,眉心微微蹙起,已經五天了,陛下不理朝政,不見大臣,一直就這般待著,時不時還會歎氣一聲,搞得整個皇宮的氛圍壓抑到了極致。


    正在暗中想折的時候,殿門被人推開,武德帝驀然睜眼,看到來人以後,滿腔的熱情,陡然化為一道冰冷的聲音,“朕想知道為何?”


    黃錦低著腦袋,腳步飛快的走出大殿,雙手用力,將厚重的殿門重新合攏,這才啟動結界,不發一言的站在門外,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管見到的是誰,陛下總算開口了。


    青年散漫的望向四周,嘴裏輕聲笑道,“為何?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又何必要來問我。”


    說完以後,青年毫不避諱的走在禦階上,等到靠近龍案之時,又隨手拿起桌案上的點心,囫圇地將它吞進口中,口齒不清道,“你小子命是真好,突破的時候有我護著,要不然,即便皇朝晉升,以你霸體的修煉資質,也可能做到如此的悄無聲息。”


    武德帝漠然道,“沒人讓你幫忙,朕更沒有。”


    青年拿起桌上的文書,隨意地翻動著,嘴裏不緊不慢道,“你如今的修為與他一般無二,本座真想看看,你倆之間到底誰勝誰強。”


    “是霸體縱橫古今?還是詩聖棋高一籌?一想到那個畫麵,我的血脈都快抑製不住了。”


    武德帝麵無表情道,“你有血脈嗎?氣運凝結,最多也就頑石一顆。”


    崆峒印笑道,“我又沒招你惹你,你幹嘛衝我發脾氣,若是擱在以往,本座管你是誰,隻要不是人皇,本座照揍不誤。”


    “不過,誰叫本座今日心情好呢,暫時不與你計較了,但要告誡你一句,有事別找我,沒事也別找我,千年時間一到,咱們各奔東西,你好我也好。”


    武德帝望著對方消失的背影,目光幽幽的轉向昆侖,嘴角微微抿起,“師父,這是要斬斷因果嗎?”


    昆侖山中,顧淮安陡然一凜,神念在山穀之中掃視,最後將目光望向太安城,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兩人心有靈犀的收迴目光。


    小家夥一路風馳電掣的跑了過來,然後伸手指著白龍道,“爹,我要騎馬。”


    顧淮安將兒子駝在肩上,不容置疑道,“那是白龍,不是馬,他是爹的弟兄。”


    白龍變換身軀,低著腦袋,用鬃毛掃了掃小家夥,口吐人言道,“我永遠是主子的坐騎。”


    然後張嘴將小家夥咬了過去,送到背上,雙翼舞動間,整個山穀都有兩人的歡笑聲。


    陸清瑤走了過來,伸手將兒子弄亂的衣裳,重新為顧淮安整理好,語氣溫婉道,“有心事?”


    顧淮安低著腦袋,將下巴頂在妻子的肩上,心裏難得的安寧,平靜道,“武德帝將目光投了過來,不過匆匆一瞥又迴去了。”


    陸清瑤神情一滯,唿吸間,將兩條垂下的絲緞吹在了顧淮安臉上,輕聲道,“飛蓬各自遠,且盡杯中酒,敬他一杯,也算是對過往的交代了。”


    顧淮安抬起頭來,目光柔情的看著自家媳婦,柔聲道,“還是我家媳婦厲害,好,我就以茶代酒,敬過往,敬昨天,也敬未來。”


    陸清瑤見他真的沏上一壺茶水,笑著問道,“為什麽是以茶代酒哇,穀裏不是有酒水嗎?”


    顧淮安的臉上冒著虛汗,語氣訥訥道,“普通的酒水,實在難以下咽,可珍貴的酒水,我又求而不得,上一次搶了太白的酒水,這家夥到現在還鬧脾氣呢,僅剩的那點玩意,是再也不肯讓我碰了。”


    陸清瑤莞爾一笑,“前幾天道門開啟,不是重新煉了一些嗎,應當有新的酒水還給太白吧?”


    顧淮安有些赫然道,“我也想啊,可突破武道境界的時候,幾乎都讓道門給煉化了,僅剩的一點,還得留著備用呢。”


    陸清瑤沒轍了,學著顧淮安的樣子,雙手一攤,然後靈動的轉過身子,追趕兒子去了。


    顧淮安咽著口水,心火差點被媳婦點燃,好像有段時間沒有嚴絲合縫了,連忙將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全都拋向一邊,端起茶水,麵朝太安城的方向一飲而盡。


    雙目之中,歲月流動的痕跡,悄無聲息的倒影迴來,煙柳巷的淘氣,竹林小院的孜孜不倦,師父的敦敦教導,太白山的悟道傳承,皇城大內的宦海風波,隆慶帝的逆天爭命,武德帝的悍勇決絕。


    一路走來,雖說有些磕磕絆絆,可所遇之人大多都是好的,不好的,也都成了自己劍下亡魂。


    複雜的情緒,隨著一杯先苦後甜的茶水一飲而盡,顧淮安仰天長嘯,身形飛入空中,文昌劍掛筆而落。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天地微風拂動,楊柳細雨斜風,狹窄的街道裏,路人行色匆匆,打濕的衣裳,粘泥的鞋底,將姹紫嫣紅的花瓣送進千家萬戶之中。


    隨著最後一筆,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浩然正氣轟然而下,滿城的煙火氣,徹底點燃,一杯飽含歲月的茶水,悠悠聞香,沁人心脾。


    敬過往,盼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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