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芫不由抬頭看他的臉,冷漠淡然,唇角微抿,是三年婚姻裏最慣常對待她的樣子。


    這一刻,她都有些想笑,原來她一直和陌生人一個待遇。


    薑芫伸出手,跟他指尖碰了碰,坦然大方,“幸會,周大少。”


    雙方都坐下後,孫教授就讓人放了幻燈片,給他們看水下打撈的過程。


    “各位,你們看今天打撈的這批瓷器,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薑芫眯起眼睛,看著造型和花紋明顯帶有異域風情的瓷器,不由拿起筆,在紙上勾畫著。


    有人說:“看這花紋應該是西洋貨,應該是歐洲的。”


    白抒情急於表現自己,就反駁道:“可根據資料這是宋船,而歐洲瓷器是1700多年才有的,也就是我們的清康熙年間,對不上。”


    周觀塵同意她的看法就點點頭,白抒情立刻衝他嫣然一笑。


    薑芫這才發現她脖子上有塊挺明顯的紅痕,看來昨晚跟周觀塵戰況激烈。


    看來,失憶把她那種病已經治好了。


    不知怎麽了,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跟她說的那句話“我跟白抒情從沒有什麽,而你跟別人生了孩子”。


    是他不想嗎?不能罷了。


    “薑老師,你有什麽看法?”


    眾人都發表了言論,隻有薑芫沒說話,孫教授就來征求她的意見。


    薑芫抬起頭,輕輕撥弄著手裏的筆,“考古組和曆史學家們怎麽說?”


    不知是誰發出嗤笑,“都說了還問你幹嘛?”


    話音剛落,隻聽砰的一聲,周觀塵重重放下水杯,似乎也不滿意薑芫的敷衍。


    薑芫掃了一眼很快收迴視線,淡淡道:“修複師決定不了曆史,更看不透時光,更何況這隻是個圖片,我沒看到實物不好妄加論斷。”


    “說了等於沒說,也就是不知道。”


    “對呀,還說得那麽高大上,說一句不知道不行嗎?”


    這時,周觀塵起身去拿東西,把薑芫的本子給碰到地上。


    薑芫皺皺眉頭,這麽遠的距離他都能碰到,故意找碴兒吧。


    紙張正好落在孫教授腳邊,他撿起來一看,發現薑芫畫的瓷瓶花紋跟圖片上的有七八成相似。


    他扶了扶眼鏡,“薑老師這就把瓷器原型畫出來了?”


    薑芫搖頭,“這是金夏瓷器,我感覺跟圖片上的有點相似。”


    一提金夏二字,周觀塵的眼底閃過暗芒,不動聲色的看向薑芫。


    白抒情注意到他的目光,頓時不悅起來,就陰冷反駁,“金夏哪有瓷器,不都用大量的牛皮毛糧食換中原的嗎?”


    很多人附和,雖然金夏文化屬於小眾,但它也是龐大的宋文化的一部分,大家多少懂點,都覺得薑芫胡說八道。


    薑芫也沒辯解,接下來的討論她都沉默。


    散會的時候,白抒情故意落後幾步,走到薑芫身邊。


    她很大聲的說:“薑老師,你怎麽會認為瓷器是金夏的呢?能給我講講嗎?”


    卑謙的青椒態度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不看挑釁眼神和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紅痕。


    薑芫見周圍的人都看過來,包括周觀塵,她一抬眸,剛好看到男人喉結下麵一點嫣紅。


    她很快收迴目光,沒說任何話就離開了。


    白抒情一臉懊惱,“阿塵,薑老師好像不喜歡我呀。”


    周觀塵冷哼一聲,“也可能是無話可說。”


    四周人都哄笑起來,不管是討好周觀塵還是擠兌薑芫,反正白抒情是成功瓦解了薑芫幾天辛苦建立的威信。


    下午,第一箱不明瓷器打撈上來。


    這下連考古專家曆史學家都聚在一起開會。


    他們得出了和薑芫一樣的結論,這些瓷器是金夏王朝的傑作。


    一共大小不等12個,每個上都刻滿了金夏文字,連起來可能是一個故事或者一段曆史。


    那些學者們都興奮不已,如果能複刻翻譯出這些,對研究金夏這個神秘王朝一定有巨大幫助。


    作為修複組,現在已經不是討論來曆,而是如何修複。


    瓷器修複沒什麽難的,但難在這些文字,金夏文一直有死文字之稱,國內研究這個領域的學者全國隻有一位,年事已高,也不知道他的學生水平怎麽樣。


    孫教授把希望放在了薑芫身上,原來那天她在紙上畫的花紋,其實就是金夏文字。


    12個,破損程度不一,還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翻譯,薑芫想了想才說:“我隻負責拚瓷和複刻文字。”


    她還能複刻文字?孫教授以為能拚瓷就已經很厲害了。


    工作確定之後,修複組迎來了一番火熱景象,薑芫儼然成了最重要的人,每個組最厲害的專家都要給她打下手。


    白抒情的得意半天都沒持續,就越發的生氣。


    那人到現在都沒出手對付薑芫的小野種,反而讓薑芫逼著她去做親子鑒定,現在又讓她眼睜睜看著她大放異彩,這不行,她得想個辦法讓薑芫死在這裏。


    很快的,機會就來了。


    這天下午,考古隊組織大家潛水去看海底沉船,薑芫是名單第一人。


    這次下水的女性隻有她和白抒情,潛水隊就把她們安排在一起。


    等換好潛水服後,白抒情看著薑芫,“薑老師,一會兒要多多關照呀。”


    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薑芫不由看向身邊那些人。


    這批一起下水的一共4個人,除了她和白抒情,還有夏大修複中心的鄧楊--他是昨天調來協助薑芫的,還有一個就是周觀塵,另外兩個潛水隊隊員。


    這麽多人在,白抒情應該沒法耍花招。


    這些人中,周觀塵經常玩潛水,鄧楊又是海邊長大的,讓薑芫想不到的是白抒情竟然也會潛水,隻有她自己是個新手。


    第一次潛水就是深潛,這對薑芫的考驗不小。


    但因為有最後一個瓶子還在水裏,潛水員也不知道該怎麽運上岸,薑芫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


    一個潛水員跟在她身邊,教練加保護。


    而周觀塵,則一直在白抒情身邊。


    海底的世界很新奇,看到無數的魚群在身邊遊來遊去,還有珊瑚海草,薑芫也覺得這一趟挺值。


    越往下越黑,快接近沉船時薑芫忽然覺得身體動不了了,好像被什麽絆住。


    她忙弧形晃動手電筒尋求潛伴幫助,可身體忽然下沉,手電筒掉了。


    她感覺到唿吸越來越緊像是唿吸到了真空,整個人都成了海底的水草,隨波逐流。


    都說人瀕死會想很多,可薑芫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她隻想活著,好好活著。


    她不能讓自己沉淪,可誰能來救救她?


    這時候,黑暗裏,有個人影靠近,對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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