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起突然,待到眾人反應過來之時流池手上那青蓮已然到了楊璟身前。“嘭”的一聲,正是陸芷雲撞在大殿的柱上之聲。


    流池位及上神,修為道行豈是常人能比。君華也是心中一慌,忙閃身過去,隻是終究差了兩步,隻能瞧著陸芷雲撞在柱上,又軟趴趴的滑落下來。但見她麵色一青,卻是咬著牙一聲不吭,見得君華過來,指了指楊璟方向。


    君華會意,卻是顧不得去看楊璟,上前在她周身察看。陸芷雲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她望著楊璟所在,神色間難掩緊意。


    但見流池送出的那朵青蓮,停在楊璟身前,忽地悄無聲息的開放,緊接著那翠黃的花蕊猛地向前生長起來。眾人心中驚疑,卻是不知流池究竟想做什麽,素日這上神流池便是個神秘的主,隻說她道行修為高深如海,每每出手都是不同的仙法。


    就在這片刻間,楊璟身前那朵蓮花已然完全變了樣子,花瓣變作了劍柄,嫩黃的花蕊竟是成了發著淡淡黃光的劍身。眾人定睛一眼,就見一柄青柄黃身的仙劍正指著楊璟。那仙劍好不怪異,眾人置身在旁,隻覺一陣熱意襲來,正要伸手擦汗,猛地又是一個哆嗦,頃刻間熱意不再,竟是讓人冷得生寒。


    眾人正在疑惑間,又聽得楊璟悶哼一聲,隻見那仙劍已沒入楊璟腹內。


    剛才還一片混亂的人群,突然度變得安靜了下來,如死一般的寂靜。


    楊璟月白長袍,在那腹部之處轉眼之間已成深色,他麵上神色,刷的一下白了,隱隱間,還帶了一絲驚愕。


    陸芷雲心中一痛,抓著君華的衣擺漸漸收緊,她又害了楊璟一次。這般想著,隻覺喉頭發癢,便重重咳了兩聲。眾人視線皆在兩排椅子中間的楊璟身上,陸芷雲那兩聲咳嗽仿似隻有君華知曉,君華心中一緊,忙拍了拍她後背,隻是這一拍竟是將陸芷雲拍的吐出一大口血來。


    楊璟慢慢低下頭,牙關緊咬,仿似身子也在微微顫抖。他瞧了沒入體內的仙劍一眼,又緩緩抬起頭來,眼眸之中反倒有一絲釋然。眾人隻見麵色陣紅陣白,仿似那仙劍帶來的不僅僅是疼痛那般簡單。


    坐在上首的洛托頓了半響,猶豫問道:“上神,我這弟子究竟如何錯了?”


    大殿之上,眾人屏息,隻道仙尊所問正是心中所疑。不知楊璟究竟是做了何事,惹惱了這上神。


    流池麵色不動,對著要捉拿楊璟的雲山弟子微微一掃。那弟子正在出神,被她眸色一掃,身子一怔,卻是不知該如何做,眸中神色一片惶恐。


    “剛剛來叫嚷著讓本神有話快快說了,你好拿人去交差。”流池不急不緩道:“午時將近,快快將楊璟與那凡間女子送去誅仙台。”


    捉人的雲山弟子偷眼向洛托看去,就見洛托緩緩點了點頭。


    流池隻當未曾瞧見,衣袖輕揮,示意將人拖下去。捉人的雲山弟子這才快步上前,卻是不敢生硬的拖了楊璟,反倒伸出兩手作勢欲攙扶楊璟。隻是他的手剛一觸到楊璟,竟是猛地縮了迴來,流池似有所感,淡淡道:“倒是忘了,我這青蓮還在,旁人隻怕受不住的。”


    話落,伸手一揮,就見本是沒入楊璟腹內的仙劍“咻”的一聲從他體內退了出來。楊璟冷汗淋淋,傷口之處卻是未流出一滴鮮血,再一細看,那傷口顏色卻是在變化,間或一陣黃色,眨眼又是一陣青色。


    那仙劍從楊璟身前緩緩飛迴流池手上,劍身一縮,竟是又變迴了青蓮模樣。隻聽得流池緩緩道:“我這青蓮千年未使,今次怕是興奮過頭了。”


    楊璟額間滾下豆大汗珠,拂開那小弟子的手,慢慢道:“你莫要碰到我,上神之力非你等所能承受”


    話落,邁開他那如千斤般的步子緩緩想殿門走去。


    陸芷雲早已被君華扶著站在門前,見他走來,緩緩收了神色,對著他淡淡一笑。楊璟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定住心神,緩緩走到她身旁。二人相對一笑,跟著那捉人的雲山小弟子緩緩跨了出去,想來是向著誅仙台而去。


    大殿之中陣陣竊語,流池隻當未曾聽見,隻見她理了理衣襟,對著洛托道:“楊璟救那凡間女子的重生之術乃是從本身這裏習得,昔日他到瓊山之時,曾許諾我一件是。本神最見不得別人言而無信,不管那人是誰。”


    洛托又問:“上神可否詳細告知,楊璟許諾的是何事?”


    流池不答反道:“此事仙尊不用再問,本神做事自有分寸。”說話間又瞥了殿外一眼,道:“時辰到了,走吧。”


    洛托向外一看,果真衣襟午時,當下起身與眾人一道移步向誅仙台行去。


    誅仙台如其名,建在山崖之上,乃是用以懲戒的神仙之用。


    眾仙飄身而落,站定之後方才看見楊璟與陸芷雲緩緩從後行來。男子一臉汗水,麵色之間卻是柔和一片,女子微微一笑,望著那誅仙台似有一絲迷惘,片刻之後轉為淡然。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這二人身上,洛托輕咳一聲,隨即轉向洛托。隻聽得洛托望了一眼正在高空的太陽,又微微側頭看著流池道:“上神於大殿所說···”


    流池揮手截了他的話,隻見她身軀一動,緩緩飛至半空,迎風招了一個法決。


    轟隆巨響傳來,隻見本是深淵之處緩緩升起一物,那物越升越高,待到誅仙台上方才落定。眾人定睛一眼,隻見升起的那物正是離鏡,仿似一塊放大的銅鏡一般,樣式古樸,周身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又隱隱間冒著寒氣。


    陸芷雲心中也不是什麽滋味,但右手卻是不由自主的伸了過去,腦海之中微微有些眩暈,楊璟似是想要將她握過來的手拂開。因著受了流池那一劍,身上便帶著那仙劍的威力,凡是觸碰自己的人,都會被那股氣息所傷。楊璟一怔,隻道陸芷雲竟是未受這股氣息所影響,當下也不再掙脫,反倒緊緊握住了那人伸過來的手。


    隻是,眼下眾人皆是心情沉重,根本沒人注意到這二人的一樣。而在片刻之後,虛空中的流池睜開了雙眼,望著那牽著手的二人道:“離鏡已經開啟。雲山弟子楊璟,凡間女子陸芷雲,速速來領罰。”


    洛托歎息一聲,微微搖頭,但什麽也沒說,霍然轉身,饒了人群一圈,徑自走了迴去。


    還未等他走遠,便隻聽得背後轟隆之聲如雷,幾道如山柱一般的豪光衝天而起,竟是將冷清的誅仙台照的刺眼不已。眾人皆是失色,忙抬起手臂遮住眼眸,心中不由得歎息一聲,這離鏡之力如此強大,入鏡的楊璟與陸芷雲怎會有機會再出。


    洛托向著哪裏深深看了一眼,麵上難掩緊意,忽地一甩道袍,大步而去。黃海跟在他身後,隻覺往日裏被他們如天神般敬仰的人物,此時身軀依舊筆挺高大,可那蕭素之氣卻是正從他身上唿唿的冒出來。


    流池緩緩落迴地麵,深深看了那已經平靜下來的離鏡一眼,伸手一揮,帶上身後兩位仙娥,踏雲而去。


    君華跟在眾人後邊,雙目隻見隱隱一抹傷痛,麵上無表情,可內心之處卻是如驚濤駭浪一般,既惋惜楊璟身死離鏡,又對洛托有微微一絲責怪。在他記憶之中,年幼的楊璟便是一身白衣,拽著他的衣服後擺,走到哪裏便要跟到哪裏。可今日那小小的楊璟,麵上帶著淡然,與陸芷雲牽著手,緩緩進了那離鏡,竟是未迴首看上一眼。


    眾人越走越遠,離鏡所在之處便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又是轟隆一聲巨響,隻見那離鏡緩緩落了下去,迴到那深淵之中,帶著楊璟與陸芷雲,沉在了那不見天色之處。


    眾人無法想象,這離鏡之內究竟會有什麽,隻聽聞入了這離鏡之人必會魂飛魄散,再無現世之日。


    楊璟與陸芷雲被一陣強光刺得雙眼直流淚,待到身旁光線弱了下來,方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入眼之處,乃是黑色的山穀,隻有黑漆漆的大石形成山穀的形狀。二人心中一驚,腦中念頭急轉,隻覺此處未知事物太多,心中緩緩升起了一股懼意。


    忽地一聲大響,楊璟忙將陸芷雲護在身後,隻見那山穀之中猛地出現一條河流。河水湛藍,卻是冒著絲絲寒氣,兩岸之上沒有一絲生機。陸芷雲心中驚懼,隻道這離鏡之內分明就是溢出死淵,有河流,有山穀,就是沒有一絲生機,讓人覺得壓抑的緊。


    楊璟感知她的緊張,緩緩拍了拍她的手。雖是未發一言,卻讓陸芷雲緩緩一顆心緩緩定了下來,隻聽得她道:“楊璟,如今這個模樣,你可後悔娶了我?”


    楊璟微感訝異,轉頭笑道:“你可後悔未能為人母?”


    陸芷雲麵色一變:“你都知道?”


    楊璟接話:“豈能不知,你那般瞧著小竹妖的肚子,我又不是傻子。”


    陸芷雲還未來得及答話,忽地隻聽山穀之中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從那河流之上升起一簇火苗,眨眼之間便躥得人一般高。


    陸芷雲大喊一聲:“快跑。”


    楊璟卻是不動:“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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