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芷雲被他拉著穿過院門,又過了小溪,走到屏障之處,就見餘靖綏從包內翻出一物事。


    陸芷雲心中不舍,又迴頭望了一眼閣樓,就見那閣樓二層處站著白衣的楊璟,也不知為何,她竟是能一眼望到楊璟白玉似的麵龐之上隱隱帶了一絲傷痛。


    陸芷雲心下一驚,眨了眨眼,又抬頭看去,哪裏還有什麽人站在那處。她心中知曉,剛剛那一眼,定是讓淚眼迷蒙了雙眼,不說楊璟會否站在那處瞧著她離開,即便真是站在那處,也決計不會是那般表情。


    想到此處,心下又是一痛。忙轉頭看向餘靖綏,就見他抬手到那屏障處一抹,手心處發出一陣輕微的光亮,那屏障便張開了一個大口。


    餘靖綏從那口子出貓腰出去,又伸手進來接陸芷雲,隻聽得他小聲道:“你扶著我的手過來,莫要摔了。”


    陸芷雲心中一頓,又轉頭再看一眼閣樓,隻見那閣樓在夜色中仍是靜靜的,一如那閣樓的主人楊璟一般。


    她心中千迴百轉,張嘴歎了一聲,將手遞到餘靖綏手上,又學著他的模樣貓腰過了那道口子。


    二人從那口子過去之後,那屏障便又合了起來,瞬時就見四處黑漆漆的無一絲光亮。


    陸芷雲心中一緊,忙上前抓住餘靖綏衣角。餘靖綏知她怕黑,小聲安慰道:“莫急,我帶了火棒。”


    說話間,餘靖綏伸出一隻手來牽住陸芷雲,又騰出另一隻手點了火棒。


    那火棒透出的光亮照不得多遠,隻微微能瞧得清楚身前的路,那四周卻是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直到這時,陸芷雲心中透出一絲後悔來,她心中害怕,捏著餘靖綏的手又緊了緊。


    餘靖綏心中歡喜,忙開口哄道:“莫怕,莫怕,我牽著你,你跟著我腳步走。”


    這般靜怡的黑夜之中,餘靖綏牽著陸芷雲,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竹林中,雖說四處漆黑,那兩人牽著的手卻是讓人有種有情人月下暢遊竹林之感。隻是,偏偏有人不讓餘靖綏享受這般美妙的情景,隻聽得“篤篤”的馬蹄聲傳來。


    隨著馬蹄聲而來的是兩個帶著火把的男子,那在前的見著餘靖綏就是目光一亮,忙從馬背上下來迎了過去。


    臨到近前見了跟在餘靖綏身後的陸芷雲,身形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躬身道:“主子。”


    餘靖綏惱他壞了好事,好不容易牽上的手,還沒能牽熱乎了又因他們到來而不得不放,咬牙切齒道:“今日倒是快的很呐。”


    玉書不知他因何而惱,也不再多問,笑臉相迎總不至於挨打。是以,又笑嘻嘻道:“主子繆讚,我等在這竹林裏安紮了許久,您一招唿,我等自然來的就快。”


    餘靖綏眼刀一掃:“你這是怨我將你們丟在這竹林。”


    玉書忙拱手道:“恭喜主子抱得美人歸。隻要主子高興,我等再在這竹林裏待上半年也是成的。”


    “那邊如你所願,你就在這竹林裏待上半年再迴來。”


    說罷,又去拉了陸芷雲,將她送上馬匹,自己也跟著上馬,“駕”的一聲打馬而去。


    玉書眼見餘靖綏帶著陸芷雲跑的沒影了,轉頭與一道來的弟兄擠上另一匹馬,晃晃悠悠的追了上去。


    待到幾人一走,那夜色之中忽地顯出一抹白色,如同鬼魅一般飄在半空之中頓了半響,隻聽得清風帶來一道人聲:“楊璟啊楊璟,枉你修行千年,此番竟是動了萬萬不能動的春心啊,哥哥可幫不得你了,你且好自為之。”


    那白影一怔,也不再看陸芷雲離去那處,霍地一下消失了身影。


    ······


    陸芷雲自餘靖綏上馬之後便著實別扭,也不知那餘靖綏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她緊緊抱在身前,還從她兩側伸出手來拉著韁繩。


    就在那馬蹄的奔跑聲中,陸芷雲伸手掐了餘靖綏一把,惡狠狠的罵道:“要你這厚臉皮的敢占本姑娘便宜。”


    餘靖綏疼的齜牙咧嘴,卻是不敢移開手去,就怕她被馬顛簸的摔了下去,一邊又要賠笑道:“誤會誤會,我哪裏敢占姑娘的便宜,實在是山路顛簸,這馬匹跑起來總是沒有馬車那般舒坦的。”


    聞言,陸芷雲默了片刻,又問:“你是如何打開那屏障的?”


    餘靖綏思索片刻,最終決定將實情告知於她,於是緩緩開口:“你可注意我打開那屏障的是一顆珠子,那珠子是你那清俊不凡的楊師兄交予我的。”


    言下之意明了,楊璟將那能打開屏障交予餘靖綏,是料定了他總有一日要離去,隻是不知他可料到了自己會與餘靖綏一道離去,抑或是他本意就是讓她與餘靖綏一道離去。


    一念及此,那眼眸中的光亮又灰暗了幾分。


    餘靖綏隻當她傷懷於此,也不出言勸慰,這心結總要自己去打開的好。


    二人騎著駿馬奔馳一夜,不知何時就見陸芷雲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餘靖綏放緩了速度,悠悠的走在路上。玉書從後麵趕來,待到近前放緩了速度。


    “那邊可安排好了?餘瀾斯呢?”


    “迴主子,國主傷愈,現下還住在白竹鎮裏,約莫還在打著姑娘的主意。昨日主子傳信,我便安排了人手去擾亂了視聽,隻是國主乃是睿智之人,早晚要發現主子帶出了姑娘,主子還得盡早打算才是。”


    餘靖綏心下略一思索,轉頭道:“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等容身之所。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既得了她,也不怕失去其他。”


    玉書一驚,又看了餘靖綏懷中的陸芷雲一眼,麵上神色極其複雜,張口欲言,卻被餘靖綏伸手打斷:“你無需多言,我隻帶她出去走走,待到她心屬於我了,自然會歸來。你且打理好手上的事,免得我日後歸來還要煩心這個。”


    玉書點頭稱是,抬眸就見餘靖綏打馬而去,他懷中抱了陸芷雲,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隻盼他一腔深情不會付之東流。


    待到陸芷雲醒來已是天明,因著一直坐在馬上,醒來便覺渾身酸疼,歪在餘靖綏胸前的脖頸尤為僵疼。


    餘靖綏察覺懷中那人動了一下,忙勒馬止住。


    陸芷雲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餘靖綏抱到地麵上去,隻聽得那人軟聲道:“跑了一夜,休息一下也好,你四處走動一下,莫走遠就是。”


    陸芷雲伸了個懶腰,又左右伸了胳膊揉捏一番。再抬頭才仔細瞧了周遭景致,就見所在之處乃是一條山穀,一條小溪歡快的從眼前而過。也不知餘靖綏如何想的,盡找些複雜的山路來走,虧得那馬被訓得極好,這般山路走得也算穩當。


    她幾步走上前去,卷起手袖彎下腰,掬水洗臉。


    餘靖綏拿了水壺上前,就見陸芷雲正好轉了頭來看他。淡淡的金色陽光映著她的臉龐,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倒映了無數星光,璀璨奪目。


    世界就在這一瞬,安靜下來了。


    餘靖綏唿吸一窒,刹那間俊臉通紅。


    美人如斯。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陸芷雲,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和自己,以及,那快要衝出胸腔的心跳。


    在這靜怡的一刻,隻聽得陸芷雲悠悠道了一句:“本姑娘貌美如花,可是把你口水都看出來了。”


    餘靖綏驀然一驚,極快的伸手擦了嘴角,待到衣袖放下又是一頓,這陸芷雲分明是拿他開刷,哪裏來的口水。隻是他卻不惱,將手中的水壺遞過去:“喝水。”


    陸芷雲接過水壺喝了一口,又道:“既是跟你來了,有些事情還是得與你說說清楚。”


    “芷雲請說。”


    “初識那日,我曾問你可見過大原明月公主,你迴我不曾,事實上那死去的大原公主就是我,我炸死出宮,苟活於世,便成了今日的陸芷雲。”


    思及她被餘瀾斯逼得孤身離家遠走,餘靖綏心下一痛,溫聲道:“無論你是誰,我都會將你護得好好的。”


    陸芷雲聞言,心下一動,餘靖綏如此待她,若說無一絲感動都是假的,隻是她腦海中裝的全是那閣樓中的楊璟。默了片刻,開口道:“你也知我心係楊璟,我與你出來,卻不知能不能喜歡上你,且我也知你那表哥不是好相與之人,你若與我一道,早晚都會害了你。不如今日咱們就此別過,從此各安天命。”


    餘靖綏待她說話,麵色神情一緩,輕笑一聲道:“我帶你出來,就怕不肯攤開心扉與我說話,此番倒好,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說話間,又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伸出一隻手來搭在陸芷雲肩上:“你如今不喜歡我不要緊,日後喜歡我便是,小爺我有的是時間來等你喜歡上我。”


    陸芷雲心中一頓,這話似曾相識,仔細一想,竟是幾月前從自己口中所出,那對象乃是楊璟。此番想來,越發能體會餘靖綏之痛,緩了緩,轉頭對餘靖綏道:“如此,咱們便結伴去闖闖天涯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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