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的儀式很快就到了。


    她早就穿上了精心準備好的紅色羅裙,盛裝打扮好,隻等著心上人來找她了。


    為了避嫌,青丘公子本人是不會出麵的,是塗山夫人親自將聘禮送到了防風穀。


    在世人眼中,身為四大世家之一,塗山夫人親自駕臨,已經給足了防風氏臉麵。


    按理說,待嫁女是不能隨意拋頭露麵的,但塗山夫人想見見意映,便把意映叫到了禮堂見客。


    意映早有預料,塗山夫人是不可能紆尊降貴到她的閨房來見她的,她必然會被叫到定親儀式的禮堂去。


    見到塗山夫人,意映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塗山夫人選中。


    她見過這位夫人。


    在她的成人禮上。


    那天,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她很重視,也很期待久別未見的心上人迴來。


    就和今天一樣,精心打扮,盛裝出席。


    她端足了大家閨秀的範。


    周到有禮的照顧到了每一位客人。


    包括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


    是一位夫人,這位夫人穿著打扮素淡典雅,沒有請柬,卻出現在了防風穀的內院,坐在上賓才能入座的位置。


    防風穀的人不認識她,便上前詢問她是哪家的貴客,聽聞是個從未聽說過的姓氏,便查看她的請柬,她沒有,顯然是來蹭吃蹭喝的。


    流霜便來請示意映的意思。


    作為一個習武之人,意映敏銳的察覺得出這位夫人沒有惡意,瞧著這位夫人周身氣度也不是尋常之輩,意映還以為是江湖中常見的那些性情古怪的奇人。


    反正又不缺她一個人的飯,便讓她安心吃完了這頓飯。


    答案昭然若揭,這位夫人竟然就是塗山璟的娘親。


    那次成人禮宴上的見麵,她刻意隱藏了身份來考察意映。


    想必是擔心別人看穿她的目的,攀附他們家的錢財地位,所以故意隱藏了身份悄悄考察。


    而防風穀畢竟是個小世家,哪裏見過塗山夫人呢?根本沒有人認出她是誰。


    距離那次見麵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她也許考察過不知多少人。


    但最滿意的還是防風意映。


    容貌氣質,待人接物,都是滿分,塗山夫人很滿意,她的兒子一定也會滿意。


    更何況,塗山夫人聽說過她的事跡,覺得她箭術高武藝好,定能護得住她的兒子,又有些眼界和手段,更能應付得了塗山氏這些複雜家事。


    聽說她憑一己之力拉出一支神兵騎,如今在大荒民間很有聲望,此女定是有些前瞻頭腦,定然更能給塗山氏的事業如虎添翼。


    若是能趁機拉攏住神兵騎,將來塗山氏也能在大荒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意映看著她,表情複雜。


    她就那一次生日宴沒有發瘋創人。


    也不一定,要不是臨近尾聲時她得知相柳的義軍出了事,驚得她提前離場,說不定再多喝一會她還是會發瘋?


    早知道她就應該在公開場合多多創人。


    現在開始創人應該也還來得及。


    賓客滿堂,高朋滿座,最是個發瘋創人的好時機。


    意映便開始了:“不知夫人看中的是我本人,還是我的神兵騎?”


    塗山夫人沒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但仍然維持著得體的笑:“自然是看中了姑娘本人。”


    意映笑道:“我出嫁以後,就和防風氏沒有關係了,夫人可認同?”


    塗山夫人笑道:“那是自然,你嫁過來以後,自是以我們塗山家的事為重。當然,防風氏若是有事,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意映點點頭:“嗯,對於防風氏來說,我便成了外人,防風氏的神兵騎也就和我沒有關係了,我不會再管。”


    “作為我的夫婿,也和我一樣,都是外人,都不便插手神兵騎的事。”


    “?”塗山夫人有些驚訝,“這……”


    “今日諸位便做個見證,我將神兵騎的大小事務全權交給了我大哥防風崢,今日之後,我不會再插手神兵騎的任何事。”


    這些年,意映雖然很少迴家了,但神兵騎的大事小情防風崢都會詢問她的意見,她一直都有遠程參與,否則她也不會一聽說神兵騎的弟子出了事就快馬加鞭趕迴來。


    神兵騎的許多弟子,特別是紅衣閣中的女弟子都將意映視為目標和榜樣,她可以說是神兵騎的靈魂人物。


    這話一出,在場弟子都有些嘩然。


    防風崢也怔住了:“小妹,這……”


    但見小妹瘋狂對他眨眼睛,防風崢硬是把話憋了迴去,沒再推辭。


    意映繼續發瘋:“今日也請諸位做個見證,我並非出於本意,而是迫於父母之命,和塗山氏定親。今日之後,我便與防風氏再無關係。”


    所有人都傻眼了。


    防風小怪喝道:“意映,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防風夫人差點要撅過去,她這話說出來,是既不要娘家了,又得罪了夫家,她這是瘋了麽?


    塗山夫人得體的笑容也終於出現了裂痕。


    意映終於不裝了:“父親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我可從來不是個聽父母話的人,定親之後,你們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她笑道:“塗山夫人,我提醒您一句,我也不是個會聽丈夫話的人。成婚之後,塗山氏可莫要想著管我。”


    這怎麽行?


    塗山夫人皺了皺眉,剛想給她提前講講他們塗山氏的家規婦訓,就聽到意映說——


    “否則,我是真的會揍人的。”


    塗山夫人:“……”


    “卻不知青丘公子打得過我麽?”意映真誠發問。


    塗山夫人:“?”


    意映貼心提議:“要不讓他提前和我打一架試一試?”


    塗山夫人努力維持著僵硬的笑:“女人家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婚前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婚後豈能還這樣沒大沒小?”


    意映說:“看來他打不過我,為了您兒子的性命安全,這婚要不您再考慮考慮?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眾人:“???”


    塗山夫人變了臉色臉道:“我家兒子是君子,豈會和女人動手?那豈不是……”


    “夫人,打得過但不動手才是君子,和動手了也打不過,是兩迴事。”意映認真地和她咬文嚼字。


    誰不知道他們塗山氏不善武力,這位青丘公子於打架上更是無甚天賦?


    塗山夫人終於黑了臉,她站起身,高高在上地對她說:“姑娘這是絲毫不把我們塗山氏放在眼裏。既然如此,是我看走了眼,這親,今日莫要定了。”


    一片嘩然,滿堂賓客早已瞠目結舌。


    塗山夫人正要拂袖離去,防風小怪夫婦急死了,急忙起身要攔。


    外麵傳來一聲輕笑。


    “沒錯,這親的確不該和他們定。”


    一個冷冽硬朗的少年聲音響起。


    他穿著一身紅色錦衣,出現在了掛滿紅綢的禮堂門口。


    他戴著一個銀白色的麵具,半遮住了一雙眉眼,看不清楚真容,但卻難掩周身的氣度和風華。


    他踏著四方步,穩穩走來,一步一步,壓迫感十足,卻又帶著極為讓意映心安的安全感,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尖上。


    他的目光無視了在場的所有人,直勾勾地盯在禮堂高台中間的防風意映身上,薄唇微微揚起。


    對上他的眼眸,意映也揚起了明媚的笑。


    但除了意映以外所有防風穀的人,都有些震驚,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覺闖過了神兵騎的層層護衛,闖到了防風穀的禮堂。


    防風崢一揮手,不知從何處衝出了數名神兵騎攔了上來,紛紛拔出了刀劍,高處亦有幾人搭好了弓箭,嚴陣以待。


    在場的賓客都被迅速出現的神兵騎嚇了一跳,後知後覺防風氏的戰鬥力不可小覷。


    防風崢厲聲問道:“閣下是誰?為何擅闖我防風穀?”


    來人卻不慌不忙,麵不改色。


    他對著防風崢端端正正行了一禮,朗聲笑道:“在下鬼方氏,鬼方相繇。”


    防風崢聞言愣在原地,竟然是鬼方氏的人?!


    可他卻恍惚瞧著這位鬼方公子的身形莫名熟悉,聽著這聲音也無比耳熟。


    防風崢有些遲疑地看著他,一時沒有做出反應。


    隻見鬼方相繇的眼睛轉向意映所在的方向,麵具都遮不住他眼中的笑意,中氣十足地繼續說道——


    “在下傾慕防風氏意映小姐已久,特來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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