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返迴軍帳,腳步匆匆,以至於連邊上向霍衛光致禮的士兵都沒注意到。


    等到了軍帳,霍衛光幾乎在放下幔簾的一瞬間就開口道:“柳姑娘告訴我六個字,‘火、馬、出城令牌’,這......是什麽意思?”


    張玄機眨了眨眼,反問道:“你難道不知?”


    霍衛光猶豫了下,迴道:“倒是能猜出一二,就不是不敢確定是不是我想的縱火驚馬,然後趁亂逃出。”


    “自信點,她就這麽想的。”張玄機肯定道,同時也對柳念珺這人有了新的認識。


    ——她可真是夠狠,為了讓自己逃離,完全不把別人的利害放在眼裏。“縱火驚馬”確實簡單實用,可柳念珺卻不曾考慮過她逃出後,這一切的罪責需要霍衛光一人來承擔。


    ——自己雖不清楚這麽做之後會受到怎麽樣的處罰,但霍衛光就算不死,估計也得脫成皮......


    “既然真是這樣,那事不宜遲,我們早些計劃動手。”霍衛光雙眼放光道。


    “不急。”張玄機深諳衝動下作的決定都是不理智的道理,他讓霍衛光坐下,給斟了一杯滾開的熱茶。


    “在茶沒喝完前,我們不做任何決定。”


    “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趁早準備,也好看看哪裏需要完善的。”霍衛光道。


    張玄機幽幽盯著他,過一會兒後,指著幔簾道:“軍帳外有什麽?”


    “雪......”霍衛光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提醒我,放火時需要考慮雪融化後會化成水,容易熄滅火。”


    “......,不是,我是讓你冷靜一點。”


    “......”


    等杯中的熱茶沒那麽燙,張玄機小心翼翼地抿一口後道:“柳念珺定下的計劃很簡單,簡單到等火被撲滅和她逃出後,你會立刻被軍中士卒抓住,然後軍法處置。”


    頓了一頓,繼續道:“若是軍法嚴苛些,說不定明年的春天,你墳頭上就該長草了。”


    霍衛光沉默,他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才明白有這麽一茬。


    “柳念珺是逃走了,可你自己卻糟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麽犧牲,不劃算。”張玄機吹了吹茶杯,飄起一陣白氣,“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再想想其他兩全其美的辦法。”


    軍營內安靜了一會。


    霍衛光突然一拳砸在桌上,嚇得張玄機和茶杯同時跳起來。


    “我決定了,就按照柳姑娘說的辦!”


    張玄機擦拭著衣褲上的水漬,道:“你是不是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雖說衛將軍是你舅舅,但事情一碼歸一碼,如果放縱了你,衛將軍的威信將一落千丈,對以後帶兵打仗有著不小的影響;若是不放你,嗬,我剛說過了。”


    “我都明白。”


    “都明白你還.......”張玄機突然反應過來,詫異道,“你該不會是看上柳念珺了吧?”


    霍衛光臉快速一紅,扭過頭假裝咳嗽一聲,然後不自然道:“休得胡說,我不是看在柳姑娘是你的朋友,這才出手的嗎?”


    “我從沒有說過柳念珺是我的朋友。”張玄機很認真道,“她最多就是結伴而行的同路人,若你真是因我而去冒險,我看還是免了。”


    對於張玄機的迴絕,霍衛光愣了一愣,但他急中生智,又找理由道:“也不全是因那,還有一些是因我和衛將軍之間一些......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隱秘。”


    “是嗎?”張玄機狐疑,可霍衛光都說是隱秘了,自己也不好再追問下去,“既然如此,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願意冒著自身受罰的風險去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霍衛光重重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就開始討論具體的計劃......”


    張玄機用火弓箭時用的火油潑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並在馬尾巴上也綁著燃物,屆時,驚恐的馬便會四處逃遁,在軍營內製造出混亂。


    而霍衛光則在混亂中以“轉移”的名頭調出住柳念珺,最終拿著出城令牌出軍營。


    計劃很簡單,執行起來也幾乎沒什麽難度,隻是因火油的氣味比較重,令行動不得不推遲到深夜後再繼續。


    深夜。


    軍營除了風聲和士兵此起彼伏的唿嚕聲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


    張玄機包著油桶,將早挑選後的位置潑滿油,又借著自己飼馬身份的便利,給馬尾綁上了燃物。


    打開火折子吹了吹,幾點星火立刻躥成火苗。


    “喜歡一切如計劃進行。”


    轟~


    不管雪下得多大,燃油都有不可阻擋、不可熄滅的尊嚴。


    火舌自張玄機腳下散出,朝四麵八方爬去,幾乎一瞬間的功夫燃成了大火。軍營中大多是布、木製品,這便更助長了火焰的兇勢。


    望著開始攀向天空的粗壯“黑龍”,張玄機喃喃道:“這把火怕是燒大了!”


    嘶嘶嘶~


    站著睡覺的馬也都被燙醒來,甩了甩尾巴,發現甩不掉尾巴上的火焰甩不掉後,便竭力嘶吼,隨後撞開早已被打開的馬欄,在軍營內狂奔。


    亂起來了。


    寂靜的軍營一下又“熱”又“鬧”起來,不論平時睡得再死的士卒這時候也被驚醒。


    “敵襲!敵襲!”


    “敵襲......”


    來不及穿戎裝,操戈而起。


    柳念珺也睜開眼睛,麵上沒有一絲倦意,看得出她之前根本沒有睡著。


    “開始了。”


    柳念珺站起身來,掀開幔簾,卻見軍營內各方人馬亂成一團,但守衛營帳的親兵仍舊似雪人一般佇立不動。


    “哪兒走水了,你等怎麽不去撲救?”柳念珺問道。


    親兵目視著前方,不敢與她有視線接觸:“軍中之人,各司其職,無須我們再出手。”


    柳念珺淺淺一笑,心中對衛將軍的治軍倒是認可了些,但事情一碼歸一碼,這時候她還是喜歡衛將軍手下的兵能夠別那麽守原則。


    “你們沒聽見嗎?除了失火外,好像還有敵襲,你們當真不去援護?”柳念珺再問道。


    “無須。“


    親兵們迴得倒也幹脆,之後更是主動道:“外頭天寒地凍,姑娘還是進營帳歇著為好。”


    “好。”


    柳念珺乖乖地坐了迴去,她在等,等接她的人來。


    稍一會後,霍衛光衝進衛將軍的軍帳,以報告情況等理由將衛將軍困在其中,無法脫身;而這時,張玄機拿著衛將軍的令牌從角落裏衝出來,對親兵道:“大將軍有令,讓營帳內的人轉移地方,並讓他們去撲火救援。”


    親兵們確認令牌是真的,但瞧張玄機麵龐陌生,就多問道:“你是什麽人,我怎麽從沒有在衛將軍身邊瞧見過你?”


    張玄機低下頭,眼軲轆一轉,迴道:“大將軍身邊的親信又不在這附近休息,再說現在燒了這麽大火,他們自然是優先去滅火。”


    他假裝焦急道:“況且我就是將裏麵的人從營帳內移動到幾步遠的軍帳內,這麽點距離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親兵們往旁邊瞧了一眼,若真僅是轉移這麽點距離,倒真不用擔心此人耍什麽把戲。


    “都火燒眉毛了,你們這麽猶豫,快點給我把人帶出來,不然衛將軍治你們罪!”這時候氣勢越兇,言語的說服力就似乎更強。


    “把人帶出來。”


    親兵們這下沒蒙住眼睛,將柳念珺請出來後,交到了張玄機的手中。


    柳念珺就是柳念珺,比起趙白璐不知道要聰明多少,她皺著眉,不情不願地來到張玄機身邊。


    張玄機抓住柳念珺的手腕,對麵前的親兵們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滅火,等火滅了立即迴軍帳。”


    大部分的親兵都朝黑煙滾起的地方跑去,而其中有比較謹慎的親兵則不急著行動,非要盯著張玄機護送柳念珺進軍帳後才肯離開。


    ——這麽最討厭的就是謹慎過分的對手。


    “攝心術。”張玄機壓低聲音對柳念珺道,同時不急不緩朝軍帳走去。


    “三...二...”


    柳念珺猛然迴頭,攝心術迅速控製幾名親兵的神誌,但還漏下了三兩名士兵。


    “抓住他們!”神誌還清醒的士兵立馬喊道。


    “逃!”


    張玄機抓起柳念珺的手,本是打算徑直跑向城門,然後一鼓作氣逃出去;但才邁開一步就被柳念珺反拉住。


    “跟我來。”


    “幹嘛......哎,哪兒是著火的地方,士兵更多。”


    柳念珺卻不管不顧,領著張玄機就往哪兒奔去。


    親兵們在後追趕,並命令前方的士卒攔下柳念珺。


    可一切似乎都在柳念珺的算計中一般,等前方七八個士兵橫成兩排準備攔住他們時,柳念珺發動攝心術。


    “化敵為友。”


    士兵們突然給他們讓出道來,待他們跑走後,又重新聚了迴去,反過來阻攔親兵們。


    “都滾一邊去!”


    親兵的身體力氣比一般士卒大上不知道多少,幾巴掌就將堵路的幾人拍飛兩側。


    可就在短短的時間之後,親兵就丟失了目標。軍營內到處都是因為著火而到處跑動的人,很難分辨出他們到底跑哪兒去了。


    “分開追。”


    幾個親兵分開,沿著道口各自散去。


    “我真擔心咱們會被發現。”


    在親兵們離開後,張玄機和柳念珺從隔壁營帳中鑽出——當時那些親兵們距離他們隻有一“布”之遙,要是他們再細心一點,自己和柳念珺鐵定要被發現。


    “他們沒想象的那麽聰明。”柳念珺問道,“出城令牌拿到了嗎?”


    張玄機亮了亮牌子:“早已準備妥當。”


    “一會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免得再出波折。”


    “行。”


    ......


    城門處。


    十位士卒守著,他們時不時往騷亂的軍營方向望去,顯然很是關心裏麵的動靜。


    這時,刻意打扮過的灰頭土臉的張玄機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到城門邊,道:“出...出事了,救火的人手不夠,你們來八個去救火,剩餘兩個繼續守城門。”


    守城門的士卒為難道:“軍中有命令,我們是不準輕易離開這裏的。”


    “命令個屁,”張玄機拿出出城令牌,卻不用它出門,“上頭下新命令了,讓你們趕緊去救火,不然等軍營裏的糧草都燒幹淨了,你們這冬天連屁都沒得吃,隻能喝著西北風。”


    守衛們果然開始動搖,因為糧食真的燒光的話,秦軍都不需要費一兵一卒,自己這邊就餓得全軍覆沒。


    “別愣著了,快點去救火!”張玄機催道。


    “好好好,我們這就去。”


    十個城衛去其八,隻餘下最後兩名。


    那兩名盯著張玄機奇怪道:“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怎麽不迴去滅火?”


    張玄機被煙熏黑的臉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我這不是還要去喊其他的弟兄嗎,現在我就歇歇喘口氣。”


    “這樣......”


    早已埋伏著的柳念珺從旁邊躥出,隨後瞬發攝心術,將二人變成麻木茫然的傀儡。


    “說實話,我不明白你多此一舉做什麽?”張玄機晃了晃手中的出城令牌,“我們明明有它。”


    柳念珺白了他一眼,道:“萬事都謹慎些好,我們不清楚軍中的規矩到底如何,萬一衛將軍有軍營內出事便不準開城門的規矩。屆時,我們進退不得,豈不成了甕中之鱉?”


    “也在理。”


    張玄機道:“我們還是趕緊出城吧。”


    柳念珺讓兩傀儡開門,但城門實在太過沉重,僅憑兩人之力根本無法開啟。


    “早知道就再留下兩個。”


    張玄機搓了搓手掌,和兩傀儡共同開門。


    所幸他是武者,力氣夠大;所幸這門不需完全洞開,隻需能通人的縫隙即可。


    待沉重的城門打開後,張玄機和柳念珺先後溜了出去。


    麵對茫茫白雪,柳念珺問道:“那個笨蛋公主呢?”


    “......”張玄機找了找,突然道,“糟糕,我給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柳念珺望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給忘了這天下著雪。”


    “那又怎樣?”


    張玄機蹙眉張望:“我讓趙白璐先往秦界走,並讓她沿途留下記號,可現在雪下得這麽急,那些記號恐怕......全被掩蓋了。”


    柳念珺也往四周掃視一圈,天空灰朦,不見天日,連東南西北四極方向都難分辨。


    “若是我,就會堆雪人來做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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