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泉豈能不憋屈?


    想當初他身為費晦的人,霸占著整個規州府的桐油產業,再在各種稅賦上吃香喝辣,位及五品,又眼看著要被太子提拔進聚城,那是何等的風光榮耀?


    可就是江修博非但沒有死成,還反手將他們全投下了地獄!


    要不是高泉抽身及時,更及時地提交費晦的罪證舍車保卒,隻怕高家滿門也早隨了費晦一同人頭落地。


    他這個盤溝縣的縣令也得到來之不易啊!


    “你懂什麽?太子用人靠前、不用靠後,費晦和曹嘉傑出事他沒有半分擔當,跟著他還能討得了一個什麽好?!”


    高泉恨恨說著一腳踹開兒子,坐去椅上氣咻咻喘氣。


    “父親,您竟然還沒有兒子看得清楚?”


    高紹明一不挨打又精神起來,膝行到父親麵前,眯起細線眼,壓低聲音道:“沒用的棋子燙手了就得扔,這道理是您教給兒子的。”


    “父親,咱們得變成對太子有用的棋子。兒子有個主意,不消您出頭,一切交由兒子解決。”


    “滾蛋!”高泉一腳踹翻他,“狗咬爬門你遭一次還不夠?你還嫌沒把祖宗的臉丟夠?為父的現在都沒臉上衙了!”


    “父親您聽兒子說啊!昌巡撫不是就要來了?……”高紹明翻身重新跪好,低低地說出了自己的複仇計劃。


    ……


    “煥兒,你最近不是在苦心練字嗎?怎麽這次帶迴來的廢紙少了十張?”林大群翻動著兒子的書箱,奇怪地問道。


    每迴去府學帶出去多少紙張,迴來時數量也是等同。包括被夫子批改後的課業、廢紙和沒用的紙張,林煥總是一張不少地帶迴來。


    他一休沐迴家,林大群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些用過的都幫兒子收攢起來,放進幾個專門的大木箱中。


    林家人也開始識字寫字,就用林煥寫過的那些練習。


    “少了十張嗎?”


    林煥聽了也是一怔,隨即笑了笑:“有同窗拿去給家中弟妹練習了吧?不打緊的。”


    “兒子你越來越厲害了。要是什麽時候你的同窗們自己練習你的字就更棒了吧?”林大群欣慰之餘不由暢想。


    林煥:“……”


    他沉默著放下水桶,交給沒有用慣便感覺不存在的小廝林三,轉頭迴屋安靜練字。


    “你這人,孩子好不容易迴家來鬆散鬆散,你就又要催逼於他。看他現在還有個少年郎的模樣兒嗎?”馮氏扶著腰走出灶屋,輕嗔了林大群一句。


    林大群訕訕地抓了抓頭皮,趕緊過來扶住妻子,忙著囑咐:“灶屋裏味兒大,你正孕吐呢就少往裏進。讓丫環們張羅去就是。”


    “哎呀你這人……”


    馮氏碎叨著,不好意思地推開相公。


    “這才懷了不到三個月你瞎緊張些什麽?咱們都是粗野慣了,哪有那麽些個精細來著?”


    “兒子喜歡吃我做的飯食,孕吐不打緊,吐吐就習慣了。”


    都還沒有用慣下人,能自己做的事還是習慣了自己做。尤氏也忙,沒法日日裏盯著他們改習慣。


    林煥在屋裏聽著,一時琢磨起要不要從自身先做起了。


    就聽唿喊他的聲音。


    “林煥林煥!”


    江懷小胖子來了,腳還沒跨進大門,聲音就先傳了進來。


    “林叔林嬸好,看我給你們帶什麽來了?野豬喔,我親自進山獵的呢!”


    給林煥都聽笑了。


    擱下筆透過窗戶就看到江懷指揮著護衛,將其肩上扛著的半扇野豬肉放下。


    這還沒完,江懷又忙叨叨地吩咐著:“江熊,別光會扛啊,去,幫忙切塊剁骨給拾掇拾掇。”


    護衛江熊答應一聲,又扛起來徑直去了廚房。


    “懷少爺,您這……”林大群夫妻總是在麵對小胖子的熱情時,有點兒手足無措。


    “懷什麽少啊?叫我懷哥兒就行。”


    江懷再一次強申,然後大咧咧擺擺手,就蹦蹦跳跳到林煥的窗台外趴在窗沿上。


    “走啊,舒泰也獵了頭鹿,請咱們去吃酒呢。等吃完了你自己再把他給的鹿肉扛迴來。”


    林煥不想動。他還想練字呢。就被江懷拉著、被家裏人催促著出了去。


    如是玩了一日,次日迴到府學時,幾人都還有點兒餘興未消。


    午時也不休息,舒泰提議著就去府學內的小河裏摸魚烤。


    這可是府學嚴令不允許的事情。


    林煥卻勸不住,本著有禍一起闖的心思,和他們鑽進了偏偏角落裏河水流出學院的下風頭。


    “沒胡椒了,誰迴去拿一下?我宿院裏有。”舒泰正烤魚烤得熱鬧,手下一個不穩把帶來的胡椒都給撒沒了。


    “我去吧。”感覺最沒自己什麽事做的林煥,聞言起身就朝舒泰和沈允的宿院跑去。


    宿院一排排,每排之間有林木,林木外圍是花叢,其間有道道鵝卵石小徑相隔,間或有涼亭或是長廊。


    午時陽光正烈,學習半日了的學子們都在甜甜小憩,四下都無人影,隻有蛐蛐在沒完沒了的聒噪。


    林煥越過一條長廊,鑽出樹林已能望見舒泰他們宿院的時候,忽見內裏摸出個人來。


    張亭製?


    張亭製就是和沈允舒泰一個宿院的第三人。


    林煥往花樹後站了站。


    因為張亭製貌似十分鬼崇又心虛,賊頭賊腦的還一臉虛汗,躡手躡腳溜出來還四下張望,又佝著腰匆匆跑走。


    林煥心下起疑。


    待張亭製的身影消失之後,快步跑進了他們的宿院,快速跑完了每一間屋子。


    宿院內除了自己私密的木箱會上鎖外,其餘的都不會。


    林煥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沈允是個喜歡好幹淨整潔的人,每次來都能看到他的物什擺放得整整齊齊,屋內也幾乎是一塵不染。


    舒泰則是個粗獷豪放的大懶蟲,屋子裏隻要沈允不幫他收拾,腳都容易踩不進來。


    昨日休沐,今日一進府學先上課,一下課他們就溜出去烤魚,此時舒泰屋裏的東西就堆扔得亂七八糟。


    林煥實在很難看出他屋裏有沒有什麽異常痕跡。


    隻得先翻找起了胡椒。


    好在這個不難找,就在床頭旁邊專門放調料的小木箱中。


    林煥拿起一小袋轉身欲走,忽地又迴頭。盯著枕頭外側卷起一角的褥子。


    他可不記得舒泰有喜歡往枕下亂塞東西的習慣。


    他轉迴身,靠近過去,慢慢伸手,抓住那一角掀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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