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啼鳥鳴城街,晨淡晴暉露氣清。


    清晨時分,位於青集鎮西南的群芳樓內一片寧靜。


    老鴇、姑娘們忙了一個晚上,此時將客人盡數送走,便都迴頭去休息補眠,隻留一個龜奴在大廳裏打掃昨夜的一片狼藉。


    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龜奴打了個哈欠,沒好氣唿喝道:“敲什麽敲,已經打烊了,晚上再來吧!”


    可那敲門聲非但未停,反更急促了幾分。


    “奶奶的,這是哪個不長眼的這麽猴急,大清早就來逛窯子……”龜奴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嘟嘟囔囔走到門口,打開門道,“來了、來了,甭敲了,催命啊,真是!”


    門板緩緩開啟,隻見門外站了兩人,都是小廝打扮,左邊一人,消瘦身材,細眼濃眉,模樣十分不起眼,而那右邊之人,雖然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年紀,個頭也僅到旁邊小廝的耳朵根,但比起旁邊的小廝那可就搶眼多了,一雙大眼睛明亮透光,好似新鮮的葡萄一般水靈,皮膚好似擦了香粉一般,又白又細,雖然臭著一張臉,但就這小模樣,比起群芳院裏最紅的春桃姐也不妨多讓。


    “二位是……”龜奴躊躇問道。


    “這位小哥,這裏可是群芳樓?”那個細眼小廝滿臉堆笑問道。


    “門上不是寫著呢嗎?”龜奴不高興答道。


    那細眼小廝又笑道:“果然是青集鎮最大、最紅、姑娘最漂亮的群芳樓,連看門的小哥都有如此氣勢,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旁邊的大眼小廝瞥了細眼小廝一眼,鼻子裏冷哼一聲。


    那龜奴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對這其貌不揚的細眼小廝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哎呦,這位爺真有眼光,過獎、過獎!不知這位小爺大清早來群芳樓是……”


    “哎呀,瞧這位小哥問得,來群芳樓自然是來尋姑娘開心的!”細眼小廝笑道。


    “尋姑娘開心?”龜奴雙眼睜大,瞅了瞅兩人,疑惑道,“就二位這年紀、打扮……”


    “自然不是我二人,是我家公子!”細眼小廝道。


    “公子?”龜奴探出腦袋往周圍瞅了瞅,“不知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不就在咱身後……”細眼小廝迴首一看,卻見身後空無一人,細眼微微一眯,突然雙手叉腰,提聲唿道,“群芳樓到了,公子,莫要誤了大事啊——”


    這一聲唿喝,頓把龜奴嚇了一跳,心中暗道:想不到這小廝看起來瘦了吧唧的,這嗓門可真夠大的,這一嗓子,估計附近三條街的人都能聽到。


    話音未落,龜奴就覺眼前一花,麵前忽的一下多了一個人影。


    “我這不是在這兒嘛。”


    來人嗓音就好似群芳院裏最香醇的美酒一般,熏熏醉人。


    龜奴定眼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隻見眼前這位公子,一身純白雪紡袍衫,纖塵不染,白靴到底,如踏雲月,銀帶墨發,墨畫分明,一雙桃花眼,眸轉眉揚之間,春意盎然,風情盡在不言,真好似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龜奴被眼前的翩翩美公子迷住了心神,卻是沒發現那個大眼小廝也是一副受驚表情。


    細眼小廝一見兩人此等模樣,臉上笑意更勝,又對龜奴道:“這位小哥,我家公子可是來談大買賣的,勞煩這位小哥請群芳樓的媽媽出來迎客吧。”


    那龜奴這才迴過神來,點頭哈腰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這就去!”


    說罷,就一溜煙跑了進去。


    白衣公子四下打量一番,不由有些苦笑,朝著細眼小廝道:“小金子,你讓白某好好裝扮一番,聽憑你差遣,莫不是就是讓白某來逛妓院?”


    扮成小廝的金虔抱拳道:“五爺聰慧。”


    白玉堂臉上的苦笑更重:“敢問金校尉,這逛妓院可與金校尉所言的‘美人計’有關?”


    “那是自然。”金虔使勁點頭。


    白玉堂眼珠兒一轉,想了想,點頭道:“也罷,這窮鄉僻壤的,若想找幾個看得過去的美人幫忙,怕也隻能來這煙花之地了。”


    “五爺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金虔繼續點頭,“這美人計成敗與否,就看白五爺您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白玉堂桃花眼中精光一閃,直直盯著金虔,沉聲道,“小金子,你莫不是想什麽餿主意陷害白五爺吧?”


    “五爺說笑了!”金虔趕忙擺手道,“就算借咱十個八個膽子咱也不敢啊!一會兒,五爺您什麽都不用操心,隻要坐在那喝喝茶、看看美女就行了。”


    “當真如此簡單?”白玉堂問道。


    “當真、當真!”金虔使勁點頭,“若是五爺您能時不時附和咱兩句就更好了。”


    白玉堂定定望著金虔,半晌,才將信將疑點了點頭。


    “多謝五爺!”金虔抱拳道。


    白玉堂這才將目光從金虔身上移開,又瞪向旁邊還在震驚當中的大眼小廝,在他頭上敲了一個爆栗,道:“小逸,發什麽呆?!”


    這一下才把小逸從震驚中敲醒,把腦袋轉向金虔,確認道:“莫不是……他、他就是那個臉上有痦子的……”


    “誒?”扮成小廝的金虔一臉莫名其妙,眨了眨細眼皮,這才想起小逸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白耗子的本來麵目,心中暗道:嘖嘖,原本是個痦子老鴇的扮相,一晃眼就變成了嫦娥下凡的架勢,這心理衝擊可能頗為震撼了些,哎呀,莫要給這個小正太造成什麽心理負擔才好。


    “什麽叫臉上有痦子的?”白玉堂又在小逸額上拍了一巴掌,“叫我五爺!”


    小逸捂著腦門,憤憤扭過頭,低聲道:“一個大男人長得比姑娘家還漂亮,也不嫌丟人,居然還招搖過市……”


    “你—說—什—麽?”白玉堂兩手揪住小逸的臉皮,使勁往外拉扯道,“有膽就再說一遍!”


    小逸望著眼前猶如羅刹的俊臉,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迴去。


    就在此時,一聲尖聲高唿從群芳樓裏傳了出來。


    “哎呦,這是哪來的貴客啊?瞧瞧我們這臭小子真是不會待客,居然讓三位貴客在大門口晾著,趕緊的,裏麵請、裏麵請!”


    隨著聲音,隻見一個花花綠綠的脂粉團子直撲而來,手裏搖著一條豔紅的帕子,左搖右擺之間,香氣四溢,直衝腦門。


    “哎呦呦,三位爺,裏麵……”撲到三人麵前的老鴇一見白玉堂的相貌,後半句詞頓時卡殼,帕子也掉了,人也呆了,隻是直勾勾瞪著白玉堂。


    老鴇這一愣,倒讓三人將這老鴇的模樣看了個清楚。


    隻見這老鴇,頭戴豔紅玫瑰,臉塗三層白粉,兩個圓圓的紅二團一邊一個,一身花花綠綠,真是喜慶的緊,不過最喜慶的,是老鴇鼻側唇上的那顆黝黑黝黑的痦子,上麵好巧不巧還豎著一根長毛,位置、形狀、顏色、大小、神韻,就連那長毛隨著老鴇唿吸顫動的風情,都和之前白玉堂臉上的那一個是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白玉堂渾身僵硬,臉皮抽動不止。


    老鴇雙目閃光,兩頰紅暈破粉而出。


    一個翩翩俊俏公子,一個妓院老鴇,就直勾勾站在群芳院大門口,四目相對,眉目傳情。


    “噗!”金虔噴笑半聲,趕忙捂住嘴,渾身顫抖不已。


    “噗——哈哈……”小逸剛笑了兩句,卻被白玉堂一記殺眼瞪了迴去。


    不過這兩個異聲,倒是打破了僵局。


    “哎呦呦,瞧這位公子俊的,這是比畫上的人還好看!”老鴇手上的帕子雖然已經掉了,可一雙手卻比那帕子還纏人,彎彎繞繞就朝白玉堂身上摸去。


    可惜,指尖還未碰到白玉堂衣服邊,就覺眼前身形一閃,白玉堂已經閃身進了群芳樓,身後似乎還揚起了一陣煙塵。


    老鴇頓時僵在門口。


    忍笑忍得幾乎肌肉痙攣的金虔趕忙上前打圓場道:“這位媽媽,我家公子今個兒可是來談大買賣的,還請媽媽去請諸位姑娘們都下來接客吧。”


    “哦!對對對!”老鴇趕忙點頭,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帕子,一邊朝大廳裏跑,一邊甩著帕子高唿道,“姑娘們,貴客到了,都出來接客啦!”


    高八度的聲音頓時響徹群芳樓各個角落。


    一會功夫,就聽這樓上樓下,院內院外,嬌聲抱怨此起彼伏。


    “今個兒是怎麽了?怎麽大清早就有人來啊?”


    “好容易才睡下,又把人叫起來,這還讓人家怎麽活啊!”


    “這是哪個死鬼?這麽猴急。”


    不多時,就見十餘個妙齡女子從內院走出,個個酥胸半掩,發髻微散,雙眼微紅,滿臉不情願。


    白玉堂、金虔遠遠定眼一看,頓時一愣。


    這、這就是青集鎮最頂級青樓姑娘的水準?頂多也就算是五官端正而已。


    其實群芳院的這些姑娘,也算得上是有幾分姿色,至少沒有眼歪嘴斜,鼻塌齒黑的,但此時在白玉堂此種風姿人物映襯之下,竟襯得一眾姑娘仿若鄉下村姑一般俗不可耐。


    小逸兩眼在一眾姑娘和白玉堂兩邊打了個轉,嗤笑道:“*的居然長得比被嫖的還漂亮,這世道真是……”


    白玉堂臉色一僵,瞪了小逸一眼,又用眼角瞥向金虔,暗道:此等姿色也能用“美人計”?


    金虔摸著下巴掃視一圈,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偏僻地方的青樓妓院,這水平實在有些差強人意,不過貴在人數眾多,這麽一大幫姑娘加起來,也算是夠分量了……”


    白玉堂臉皮一抖,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被老鴇的招唿聲打斷:


    “怎麽都沒精打采的?還不趕緊招待貴客!”


    “喲,這大清早的,能有什麽貴客啊?莫不是來踢場的吧。”一個紅衣姑娘一邊用團扇遮著嘴邊的哈欠,一邊沒好氣道。


    “我的好春桃,你可睜大眼睛瞅清楚了,這位若算不上貴客,咱們群芳院裏可就再沒有貴客了。”老鴇向正廳中央正坐品茶的白玉堂一指道。


    “呦~什麽貴客能……”


    所有聲音在一眾姑娘看到廳中那抹白影後,都消失了。


    隻見廳中那人,白衫勝雪,眉目如畫,瓊樹玉神,端是天上謫仙人。


    “公子!!”


    突然,嬌語齊聲高唿,眨眼間,就見眾姑娘好似一陣風似地衝向白玉堂,速度之快、行動之迅、身姿之猛,好似猛虎下山,蛟龍出海,愣是把站在白玉堂麵前的老鴇和龜奴擠飛了數個趔趄。


    饒是號稱風流天下我一人、花紅柳綠的陣仗見了不少的白玉堂,此時一見這衣衫不整、雙目紅光大盛、張牙舞爪衝自己撲過來的脂粉大軍,也不由心神大震,電光火石之間,探手一撈,就把身後的金虔揪到麵前做擋箭牌,才算免去了被一中青樓女子撲倒在地的厄運。


    可憐金虔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就已經被一眾姑娘擠在中央,滿眼花花綠綠,滿鼻脂粉香氣,險些背過氣去。


    “咳咳咳、諸、諸位姑娘,莫要激動,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費力從脂粉堆中拔出腦袋,金虔一邊換氣一邊維持秩序道。


    嘖,這地方紅燈區裏的姑娘雖然相貌算不上頂尖,可這奔放的性格還真是……有魄力啊……


    可這十數位姑娘哪裏聽得進去,仍是一個勁兒往前擠,口中還嬌唿道: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


    “公子,是第一次來吧,讓奴家好好伺候你。”


    “公子……”


    “公子,人家……”


    又是一陣脂粉衝擊波,金虔隻覺眼前一黑,幾欲窒息暈倒,就在金虔快失去意識之時,就聽老鴇急聲唿道:


    “好了,都退下,爭來爭去的像什麽樣子!”


    埋住金虔的姑娘陣仗終於停止了攻擊,退了下去。


    “咳咳……”金虔幹咳半天,雙眼漸漸恢複清明。


    “讓這位公子見笑了。”老鴇甩著帕子在金虔臉上抹了抹,又惹金虔打了數個噴嚏,“咱們青集鎮是小地方,沒見過什麽世麵,如今見了公子這般天人般的人物,難免……嘿嘿,公子大人有大量,海涵、海涵。”


    “無妨。”白玉堂一擺手,一隻手展開折扇扇去額角的冷汗,一手端起茶碗喝茶壓驚。


    一個小小動作,又惹群芳樓內一陣嬌唿。


    “公子果然大人大量。”老鴇喜笑顏開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唿,今日來群芳樓是——”


    白玉堂的扇子停了下來,桃花眼移向金虔。


    “咳咳、阿嚏!”金虔抹了抹鼻子,清清嗓子道,“我家公子名號不便明說,今日前來是想和群芳樓談個大買賣。”


    “大買賣?”老鴇眼睛一亮。


    “我家公子打算今晚包下群芳樓宴請幾個朋友。”


    “包、包場?”


    金虔點頭。


    老鴇眼睛更亮,看著白玉堂的眼神就好像看著一個銀錠子,口中卻道:“哎呀,這不太好辦啊,咱這群芳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怎麽也算是青集鎮數一數二的青樓,光這一晚上的熟客都……”


    “銀子不必擔心。”金虔一抬頭,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氣勢萬千道,“這是一百兩訂金,您先收著!”


    這一百兩銀票一拍可不要緊,頓把金虔身後的二人嚇得不清。


    小逸失聲驚唿,白玉堂的一口茶水險些直噴出去。


    “喂!你!”小逸一把拽過金虔,怒目而視。


    “咳咳,小金子……”白玉堂一展折扇,擋住群芳院眾人視線,壓低聲音對金虔道,“這一百兩可是咱們的全部家當,如今你竟用在妓院,哪裏還有錢去買藥啊?”


    金虔也低下頭,壓低聲音對二人道,“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基本花銷,絕不可少!”


    “可是……”白玉堂咬牙。


    “安心啦,咱打包票保證,絕對沒問題!”金虔一拍胸脯道,又扭頭對老鴇道,“怎麽樣,這些訂金您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老鴇一把抓起銀票,喜笑顏開揣到懷裏:“就衝您這氣派,今個兒晚上您就放一百個心在肚子裏好了,絕對讓您滿意。”


    金虔點點頭:“若是今晚做得好,我家公子定不會虧待群芳院上下,還有重賞!”頓了頓,臉色一沉,又道,“可若是伺候的不好,哼哼……”


    老鴇一聽,頓時急了,趕忙道:“瞧這位小哥說得哪裏話,青集鎮裏群芳樓認老二,還沒人敢認老大呢,我們群芳樓上下定能將公子和公子的朋友侍奉的妥妥帖帖。”


    “我家公子也是聽聞群芳樓的名號慕名而來,如今一見,群芳樓裏的姑娘的確是天香國色,隻是……”金虔皺眉。


    “隻是?”老鴇和一眾姑娘都十二分緊張盯著金虔。


    “隻是,諸位姑娘身上這香粉味……”金虔瞥向白玉堂,“我家公子大小就有個毛病,聞不得這香粉味,一聞就咳嗽不停。”


    “誒?”群芳樓上下驚奇萬分,“有這種病?”


    “誒?”白玉堂桃花眼直瞪金虔,暗道:五爺我何時有這種病?


    “切!”小逸嗤聲:“連毛病都女裏女氣的。”


    金虔靠到白玉堂身側,一臉擔心道:“公子,您也別忍了,想咳就咳吧,免得憋壞了身子。”


    言罷,細眼一眯,直射白玉堂。


    白玉堂眨眨眼,絲毫不為所動。


    金虔細眼一瞪,目光淩厲:五爺,若是誤了大事,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劍眉一挑,白玉堂這才不請不願舉起扇子遮在嘴邊,不疼不癢咳了兩聲。


    金虔扭頭又對群芳樓眾人道:“我家公子咳得厲害的時候,常常是臉部充血(重音),撕心裂肺(重音),十分難熬啊。”


    言罷,又扭頭瞪著白玉堂。


    白玉堂眉角一抽,隻得暗下運功閉氣,將血氣逼上臉麵,用力咳了起來。


    一時間,隻有白玉堂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徹群芳樓。


    半晌,咳嗽聲漸漸弱下,但見白玉堂俊顏緋紅,桃花眼眸中綴了些朦朧淚水,半啟唇瓣喘著淩亂氣息,眾人隻覺心中“咕咚”一聲,不自覺都咽了咽口水。


    “這、這位公子,沒事吧?”


    “公子……”


    “公子……”


    群芳樓一眾姑娘,一見眼前的俊公子如此模樣,個個蹙眉捂胸,心痛萬分,恨不得自己能替這白衣公子受這抓心撓肝之罪,數目含淚,含情脈脈望著白玉堂,直望得白玉堂垂頭縮胸,背後冷汗直流,心裏將金虔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金虔倒是對白玉堂的表現十分滿意,一掃眾人臉色,凝重神色道:“所以,群芳樓內絕不可有脂粉香味。”


    老鴇急忙點頭如搗蒜道:“是是是,絕不可有脂粉香味……”說了半句,又突然迴過神,一臉為難道:“可是我們這乃是青樓,這脂粉味……”


    “老鴇也不必太擔心,咱這有個藥熏的方子,從現在就在群芳樓裏點上藥熏,四個時辰後群芳樓裏定然聞不到半分脂粉味兒。”金虔從懷裏掏出一個藥方遞到老鴇手中道。


    “哎呀,多謝這位小哥。”老鴇趕忙謝道,又對身旁的龜奴道,“趕緊,去醫館按著這個方子抓藥去。”


    龜奴接過藥方,一溜煙跑了出去。


    金虔點了點頭,扭頭向白玉堂抱拳施禮道:“公子,小的這就跟諸位姑娘去各處看看其它各處是否需要布置,至於今晚的菜色,還是煩請公子親自與老鴇商量。”


    白玉堂正被一眾姑娘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此時一聽自是樂意,趕忙擺手應允:“好。”


    可群芳樓的一眾姑娘一聽可就不樂意了,哪個也不願離開這個俊公子去和一個瘦了吧唧的小廝去轉悠。


    “哎呀,人家腳疼,不想走路。”


    “公子的茶水涼了,奴家這就為公子添茶。”


    “人家……”


    “咳咳,諸位美人姐姐——”金虔突然諂媚一笑,兩步走到眾姑娘的麵前,壓低聲音道,“小的跟隨公子左右多年,公子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小的可是一清二楚……”說到這,還神秘萬分眨了眨細眼皮。


    “哎呀,人家腳突然不疼了,這就陪這位小哥去群芳樓逛一逛。”


    “公子的茶添好了,小哥隨奴家來吧。”


    “小哥,人家……”


    嘩啦嘩啦,一眾姑娘立即將金虔團團圍住,前唿後擁將金虔請進了群芳樓後院。


    留白玉堂、老鴇、小逸三人麵麵相覷。


    最終還是老鴇先迴過神:“這位公子,您看今晚這菜色該如何準備……”


    白玉堂一抬手,截住老鴇下半句話,反倒將身後的小逸招到身邊,吩咐道:“小逸,你跟小金子去看看。”


    “我?”小逸指著自己驚道。


    白玉堂點頭,又將小逸拉到自己旁側,低聲道:“那小子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


    “不放心?”小逸一愣,隨即嗤鼻道,“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看那小子對這種地方熟絡的很,根本不必擔心。”


    白玉堂翻了一個大白眼,一揪小逸的臉皮:“廢話那麽多,還不快去!”


    “切,難道還怕那些姑娘把他吃了不成?”小逸一臉不情願,嘀嘀咕咕向後院走去。


    白玉堂歎了口氣,瞅著小逸背影啪得一聲打開折扇,邊搖邊自言自語嘀咕道:“若不是那隻臭貓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看好他們開封府的金校尉,五爺我才懶得去管這種閑事。”


    *


    小逸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原來那個娘娘腔白五爺派自己來盯著這個小子,不是怕這個姓金的被群芳樓的姑娘吃了,而是怕群芳樓的姑娘被這個金姓小子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本來就不情願,再加這群芳樓的後院彎彎曲曲的,待小逸來到後院之時,正趕上金虔對一眾姑娘訓話。


    之所以用訓話這個詞,是因為金虔那時的形象真是十分……嗯……有氣勢。


    “諸位美人姐姐,我家公子所患之病大家也見到了,所以隻能有勞諸位美人姐姐現在就去各自的香閨將胭脂啊、蜜粉啊、熏香的都收起來,然後開窗散氣通風,一會兒小人就去諸位姐姐的閨房中一一查看是否有遺漏之處。”


    說這話的時候,那個金姓小子是雙手叉腰,聲如洪鍾,雙目如電,說不出的精神抖擻。


    “不是大廳裏有藥熏香嗎?怎麽連屋子裏的香味也要去了?”一個身穿翠柳紗裙的姑娘問道。


    金虔雙眼一眯,突然露出一個——用小逸的話形容就是十分猥瑣的笑臉道:“難道姐姐不想讓我家公子今晚做你的入幕之賓?”


    此話一出,不用再多說半個字,一眾姑娘立即足下生風衝向了自己的房間。


    人群一散,金虔自然而然就看見了人群之外的小逸。


    “小逸,你來做什麽?這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嗎?快迴去!”金虔板臉道。


    “是五爺讓我來盯著你。”小逸冷聲道,心中卻道:說我是小孩子,你還不是連半根胡子都沒有、毛都沒長全的小子。


    “五爺?”金虔一皺眉,“嘖,真是礙事。”又扭頭對小逸道,“好啦,隨便你,隻是一會兒可不要亂說話!”


    小逸冷哼一聲算是答應,隨金虔朝最近的一個房間走去。


    一入房門,就是一陣脂粉香氣撲麵而來,輕紗幔帳,妝台銅鏡,外加一位紅衣麗人亭亭立在正中,眼中期盼迷離,朦朦朧朧,真是一派旖旎光景。


    縱是小逸常常混跡市井,耳熏目染了不少,但也從未進過妓院姑娘的廂房,此時一見,卻是有些窘迫,臉麵不由微微發燒。


    再看那金虔,卻是一副無所謂模樣,大搖大擺走到紅衣姑娘麵前,嘖嘖讚歎道:“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春桃姑娘果然是天姿國色啊!”


    春桃被金虔誇得雙頰緋紅,雙眼閃閃發亮:“小哥如何知道奴家的名字?”


    “春桃姑娘說笑了,春桃姑娘之名,青集鎮那個不知,哪個不曉,不瞞春桃姑娘,我家公子對春桃姑娘慕名已久,所以才來群芳院一會啊!”金虔滿臉豔羨讚道。


    一席話說得春桃是心花怒放:“此話當真?”


    金虔使勁兒點頭。


    小逸一旁直翻白眼:這春桃分明是剛剛老鴇指名道姓稱唿過的那個姑娘,隻要稍加留意,便能記下名號,這個金姓小子居然說什麽“慕名已久”,真是胡掰亂侃。


    就見金虔繞著春桃轉了一圈,又頻頻搖頭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紅衣姑娘急聲問道。


    金虔歎了一口氣:“像春桃姑娘這般可人的絕色,我家公子居然無福消受,實在是可惜啊可惜。”


    “為何?”春桃臉色一變,“難道是因為奴家身上有脂粉味兒?”


    金虔點頭。


    “那、那該如何是好?”春桃急道,“對了,用那個藥熏香,對,就用藥熏!”


    “春桃姑娘且慢。”金虔提聲道,“藥熏對驅除屋內香味倒是十分有效,可對人身上的脂粉香味卻是不大好用啊!”


    “那、那那……”春桃急的雙眼通紅,幾欲落淚。


    “春桃姑娘莫急、莫急。”金虔急忙上前安撫道,皺著眉毛躊躇了半晌,才道,“辦法不是沒有,隻是……”


    “辦法?!什麽辦法?”春桃一把抓住金虔手臂,急聲問道。


    金虔滿臉為難,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罷了、罷了,就衝我家公子對春桃姑娘的心意,我這個小廝就私自做一迴主!”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遞上前。


    小逸斜眼一看,頓時一愣,暗道:這紙怎麽看著有些眼熟?哎呀,這不是臨出門這個金姓小子在哪裏畫了半天的鬼畫符嗎?!


    就見金虔一臉神秘道:“春桃姑娘,這裏有一張藥方,是公子家傳的藥浴秘方,隻要依照這張藥方配好藥材,將藥材在熱水中泡三個時辰,然後再在藥湯中泡澡半個時辰,包你身上絕不會有半分脂粉香氣,反會散發陣陣藥香。”頓了頓,又壓低幾分聲音道,“不僅如此,泡澡之後,皮膚將白如玉瓷,吹彈可破,美豔不可方物!”


    春桃雙眼放光,立即朝藥方抓去,不料金虔手腕一縮,讓春桃抓了個空。


    “小哥這是……”春桃一愣,望向金虔。


    金虔嘿嘿一笑:“不瞞春桃姑娘,這方子是公子家傳,小人乃是偷偷抄出來的,本是打算趁此次陪公子出遊找個外地的買家賣個好價錢,賺點銀子迴家娶媳婦,如今春桃姑娘若是想要……”


    春桃立即明了:“敢問小哥要多少銀子才願割愛?”


    金虔豎起一根手指:“十兩。”


    “十兩?”小逸一聲驚唿:“你居然敢賣十兩?”


    一張破爛鬼畫符居然敢賣十兩?!


    春桃雙眼唰得一下射向小逸,又望向金虔,心生疑惑:“這方子……”


    隻見金虔嗖得一下蹦起身,一把捂住小逸嘴巴,道:“噓、噓,小聲點,若是讓公子發現咱倆偷了這張秘方,定會把咱倆的腿打斷。小逸,你別叫這麽大聲,咱也知道這方子市價起碼上百兩,可咱不是急缺銀子嗎?”


    小逸被金虔死死捂住嘴巴,雙目圓瞪,拚命掙紮,口中“嗚嗚嗚”悶聲欲喊,可惜半個字也聽不清。


    “小逸啊小逸,咱知道,當初一起偷藥方的時候咱答應你,這方子定能賣個二三十兩,咱倆五五分成,如今隻賣十兩,我倆隻能一人五兩,比原來預計的少了不少,可公子對春桃姑娘仰慕已久,春桃姑娘也算是自家人,咱怎麽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嗚嗚嗚……”小逸繼續掙紮,若是金虔此時放手,整個群芳樓定都能聽到小逸的心裏話:無恥啊無恥!


    可惜小逸一番掙紮看在春桃眼中卻成了另一番意思。


    隻見春桃貝齒輕咬朱唇,突然,一跺腳,轉身走到梳妝台拉開抽屜,數了十兩銀子遞過來道:“小哥,這十兩您收好。”


    “好好好!”金虔鬆開小逸,一手抓過銀子,一手遞過方子道,“春桃姑娘果然是個爽快人,不枉我家公子一片心意。”


    說罷,還為等小逸喘過氣來,就一把揪住小逸領子拖向門外,一邊拖一邊囑咐道,“別忘了,藥材剁碎泡在熱水中三個時辰,泡澡半個時辰。”


    春桃捧著藥方頻頻點頭,看著金虔拖著小逸出了房門。


    突然,就見金虔又探進一個頭道:“啊呀,險些忘了最重要之事!青集鎮上隻有呂氏醫館的藥材屬上品,春桃姑娘去買藥材的時候可千萬別買次品啊!還有,若是有人問起,千萬別說是小人賣給姑娘的方子,小人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上麵了。”


    春桃趕忙又點了點頭。


    金虔這才安心拖著小逸離開。


    “你!你!”一出房門,小逸就瞪著金虔,額頭青筋暴出,可“你”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臭小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金虔一叉腰,細眼一豎,氣勢大盛,竟把小逸的怒氣生生壓下,“好端端一筆生意險些讓你攪黃了!下一個你可點激靈點,否則你們榆林村老老少少可都要含笑九泉了。”


    說罷,金虔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從懷裏掏出一大疊藥方:“哎呀,剩下的這幾張該賣多少錢?好像那個春桃是群芳樓裏最紅的,其他姑娘不是很有錢,就賣個七八兩好了……”


    小逸看著金虔雄糾糾氣昂昂的背影,一股寒氣從腳跟蔓延攀上後背:這、這種人居然是開封府的官爺,而那位開封府的展大人還有那個娘娘腔五爺居然把全村人的性命都壓在這種人身上?莫不是天要亡我村人性命?!


    *


    “十兩一張,八兩十三張,七兩三張,一共一百三十五兩,除去剛剛的訂金一百兩,還結餘三十五兩,嘖,不錯、不錯!”


    從群芳樓出來,金虔數著包袱裏的碎銀子,對戰果十分滿意。


    “咳,小金子,你這一百三十五兩銀子是如何得來?”白玉堂跟在金虔身側,實在是忍不住滿心好奇問道。


    自金虔在群芳樓一眾姑娘香閨轉了一圈後,手裏就多了這一百多兩銀子,而更奇的是,那些隨後出現的青樓姑娘個個紅光滿麵,雙目放光,看著白玉堂的眼神就好似看見老母雞的黃鼠狼,火辣辣的滲人,直看得白玉堂渾身汗毛直豎,隻得隨便找了個借口拖著金虔和小逸奪門而逃。


    直到現在轉了兩條街,白玉堂還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


    “這一百兩用來賣藥,這三十五兩結餘——嗯嗯……應該算咱的勞動所得,所以應該算咱的獎金!”金虔對白玉堂所問是充耳不聞,隻顧自己數銀子數的細眼眯成了月牙。


    白玉堂暗歎一口氣,又將目光移向了另一位知情人。


    說起來這小逸這小子也很是奇怪,自打隨金虔迴來,就黑著一張小臉,和滿臉放光的金虔比起來,甚為陰沉。


    “小逸,小金子手裏的銀子……”


    小逸扭頭望了一眼白玉堂,冷著臉道:“賣鬼畫符賺的。”


    “鬼畫符?”白玉堂莫名。


    “說是什麽含辛茹苦、費盡心力開出潤膚明目,祛病除臭,效果一流的美容藥浴藥方,就衝那筆狗爬字,還不如三歲娃兒胡亂畫的鬼畫符。”小逸冷聲道。


    “原來如此。”白玉堂若有所悟點了點頭,慢條斯理搖著扇子,“藥方也好、鬼畫符也罷,隻要能賺來銀兩便好。”


    “無妨?”小逸一抬眼,瞅著白玉堂似笑非笑,“你可知這個姓金的是如何將一張鬼畫符似的藥方賣出七八兩的高價?”


    白玉堂脊背一涼,暗自納悶: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怎麽有一絲幸災樂禍。


    不得不說,白玉堂身為一位資深老江湖,第六感直覺還是很準的。


    因為小逸下麵的話,頓讓白玉堂僵在當場。


    “我家公子對姑娘你是一見鍾情二見傾心,恨不得能早日與姑娘共度*,隻恨公子這怪病……姑娘不必擔心,隻要姑娘用此方所述的藥浴泡澡,定然半分脂粉香味不留,還可美膚潤肌,光彩照人,到時姑娘的姿玉貌花容月貌絕代佳人天生麗質秀色可餐天仙下凡定能把我家公子迷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傾心一片忠心耿耿……多少銀子?姑娘,念在我家公子對姑娘一片心意,就八兩銀子好了!”


    一串話語下來,竟是將金虔在某個姑娘香閨中的言辭語氣學了個十成十。


    小逸抬頭瞅了一眼臉色泛青,額角暴筋的白玉堂,繼續不鹹不淡道:“公子,您已經和群芳樓內十七位國色天香的絕色美人私定終身了!”


    白玉堂的左眉抽動了一下,然後,左邊的桃花眼皮抖動了一下,再然後,緊抿薄唇朝左側抽搐了一下,再再然後——


    “金虔!!”修長手指將還沉浸在額外收入的金虔拎起懸於半空,“好你個小金子,敢拿白五爺開涮,莫不是嫌命長了不成?!”


    “誒?誒?!”金虔一臉迷茫,細眼四下環顧,直到瞅見小逸一臉冷笑才恍然明白大事不妙,趕忙賠禮道,“白五爺息怒、息怒,此乃形勢所迫,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五爺大人大量何必如此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白玉堂咬牙切齒道,“五爺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斤斤計較!”


    話音未落,就見白玉堂手臂一甩,將金虔拋了出去。


    金虔毫無防備之下被白玉堂拎起拋出,半空中又無半點落腳之地,一身半調子輕功毫無施展餘地,竟隻能幹瞪眼像破麻袋一般飛了出去,隻是手中還下意識緊緊握住裝有剛剛賺來的外快的布袋。


    “白玉堂,你做什麽!”


    突然,一聲清喝破空而來,緊接著,金虔就覺自己被一人穩穩接住,在半空中飛旋兩圈卸去白玉堂功力,翩然落地。


    淡淡繞鼻的清爽草香,揭示了來人身份。


    “展、展大人……”金虔隻覺咽喉好似被一塊硬物塞住,好容易擠出的聲音猶如幹柴一般幹巴巴、硬邦邦。


    不為別的,隻因為此時展昭正用一種詭異的姿勢抱著自己,一手環住腰身,一手卡住腿彎,此種姿勢用現代流行語解釋就是“公主抱”。


    這、這這這個出場也、也驚悚了吧。


    金虔隻覺自己血氣上湧,眼花目眩,直到自己被展昭放在地上,才算找到幾分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展昭對金虔的異常反應卻是絲毫未覺,一將金虔救下放在地麵,就怒目直視白玉堂沉聲道:“白玉堂!你這是何故?!”


    白玉堂瞪著展昭,咬牙切齒道:“臭貓,你莫要多管閑事,白五爺今日定要教訓教訓這個小子,讓他知道知道白五爺的手段!”


    展昭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白玉堂,將金虔向身後一攬,正色道:“可是金校尉所用的計策得罪了白兄?”


    “得罪大了!”白玉堂跳腳喝道。


    “白兄”展昭抱拳道:“如今金校尉之計牽連榆林村一村性命,茲事體大,若有得罪之處,還望白兄海涵。”


    “海涵?海涵個屁!”白玉堂雙目赤紅道,“你若是知道這金虔……竟、竟敢讓白五爺我……”


    突然,白玉堂臉皮一僵,硬生生將“讓白五爺我出賣色相”這句話給咽了迴去。


    暗道:幸好五爺我反應快,若是這句話傳了出去,以後在江湖上我堂堂錦毛鼠白玉堂還不被人笑死!


    “讓白兄你如何?”展昭莫名問道。


    “沒、沒什麽!”白玉堂硬著頭皮悶聲道。


    展昭一皺眉:“既然沒什麽,為何白兄要對金校尉下如此重手?”


    白玉堂一聽,剛按下的火氣噌得一下又竄了起來。


    你個臭貓,說得輕巧,若是讓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去出賣色相,看你如何“海涵”……


    誒?慢著!


    白玉堂剛剛被火氣衝昏了頭,也沒細細打量,此時定眼一看展昭的裝扮,先是一愣,之後就不由緩緩挑起一根眉毛,勾起半邊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笑容。


    “展大人,您跑得太快了!”一個氣喘唿唿的黑影跑到幾人旁側,正是一枝梅,看見白玉堂,擺手打了個招唿,“呦,白兄也在啊。”又扭頭向展昭身後的驚魂未定的金虔道,“金兄,在下給展大人準備的這身行頭可還行?”


    這聲招唿,總算是將金虔驚飛的三魂七魄召迴一半,這才定下心神看了一眼展昭的裝扮,立即連連點頭,“滿意、滿意!”


    小逸則是反應劇烈的多,兩隻眼珠子幾乎脫眶,指著展昭唿道:“難、難道你、你是那個大胡子?!”


    展昭望了一眼小逸,點頭道:“正是展某。”


    小逸腳下一個不穩,身形不由一晃。


    難怪那個怪老頭要稱開封府的展大人“漂亮小夥”,這個展大人的相貌果然是“漂亮”……慢著、用漂亮來形容似乎不對……


    小逸目光移向笑得好似偷到油的老鼠一般的白玉堂。


    那個什麽“五爺”才叫“漂亮”,這個展大人應該叫……叫什麽才好?啊呀,這都是怎麽了,怎麽這些大男人一個兩個的都長的比大姑娘家還好看……


    想到這,小逸突然一個激靈,瞪向金虔。


    莫、莫不是這個姓金的所說的什麽“連環美人計”不是指女人,而是指……


    小逸又將目光移向展昭,一臉驚恐之色。


    展昭見到小逸的神色,還當是自己卸去滿臉胡子易容後嚇到了這個孩童,不由露出一個安撫的笑臉。


    小逸雙眼霎時繃大。


    晨光橙暖,清風微蕩,青藍色的粗布衣衫隨風拂動,微微散亂的發絲劃過如玉俊顏,如水眸子中,淡淡一抹笑意一點點漾開,就好似清晨翠葉上的一滴露珠從葉邊滑落,“咚”一下落入心海,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那邊,白玉堂嘀咕了一句:“陰險的笑麵貓。”


    這邊,金虔咽了咽口水,喃喃一句:“春風一笑必殺技。”


    而小逸也終於想到了一個確切的形容詞: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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