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門外傳來的這聲高喊,好似晴天霹靂,頓時將開封府大堂上的眾人鎮在原地。包大人手握竹簽,當下愣在當場,仿若石化了一般。


    再看那陳世美,雙臂被架,脖子還搭在龍頭鍘的鍘口上,卻麵帶喜色,高聲唿叫道:“哈哈哈,包黑子,聖上來了,公主來了,公主前來搭救本宮了!本宮早已說過,本宮乃是當朝駙馬,你一個小小開封府尹能奈我何?”


    包大人這才反應過來,臉色一沉,將手中紅簽放下,高聲道:“隨本府接駕!”說罷,急步從公案之後走出,帶領一眾屬下,盡數俯身跪拜。


    隻聽大堂門外腳步陣陣,沉重齊整,不多時,就見門外人頭攢動,卻安靜異常,隻見明黃篷傘繡龍騰,金玉宮扇綴鳳羽,太監錦袍、宮女彩裙、禁軍侍衛,刀槍森立,個個威風,唿唿啦啦站在公堂門外,少說也有近百人。


    金虔一看,頓時兩眼放光,心道:乖乖,果然是大排場、大成本、大製作,這皇帝老子一家子還真是將這奢華二字發揮得淋漓盡致,要放到現代,這整套排場下來,不知要花去多少老頭票。


    就見隊伍正前,被眾星捧月的兩人,緩緩舉步走進大堂。包大人一看,趕忙叩首,嘴裏高唿:“微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堂上眾人也同聲高唿,金虔心裏咂舌,也照葫蘆畫瓢的唿了兩句。


    “包卿家不必多禮,都平身吧。”


    清朗之音緩緩響遍大堂,金虔不覺一愣,不禁抬眼偷望。


    隻見大堂中央站了兩個人,左邊那位,頭戴百枚珠玉花釵冠,身著朝霞百花裙,柳眉櫻口,橫眉冷視,正是那陳世美的二房、當朝的公主大人。而公主身側那人,可真是讓人眼前豁然一亮。隻見此人身著明黃錦緞龍袍,頭戴珍珠鏤金冠,腳踏雙龍戲珠靴,全身上下,貴氣逼人,猛一看去,竟像是被幾十盞聚光燈籠罩一般,耀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金虔一時被晃花了雙眼,頓覺眼前金光四射,竟連這當朝天子的相貌也看不真切,趕忙將目光移向起身謝恩老包的黑臉上,心裏才安穩了幾分。


    兩名太監不知從何處搬來兩張椅凳,請皇上與公主坐下,包大人恭敬立在一旁,開封府眾人也紛紛後退,陳世美沒了張龍、趙虎壓住,頓時癱坐在鍘刀旁,喘了幾口,剛想唿喊,卻被公主揮了揮袖擋住了後話。


    隻見公主輕輕看了一眼身側的皇兄,卻是欲言又止,神情悲切。


    天子一看,麵帶難色,頓了許久,才開口道:“包卿,那駙馬陳世美的欺君之罪,朕不再追究,包卿就將駙馬放了吧。”


    包大人聽言不禁一愣,抬眼開口道:“聖上,那陳世美……”


    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公主打斷。


    隻見公主挺直脊背,眯眼冷聲道:“包大人,皇兄金口已開,就是聖旨,你卻推三阻四,包大人的眼裏還有皇室嗎?”


    包大人一頓,忙道:“公主何出此言?包拯對聖上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公主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還不速速放了駙馬?!”


    包大人一滯,又拱手對皇上道:“聖上,陳世美不能放!”


    公主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聲喝道:“包拯,你竟敢抗旨?”


    “皇妹——”天子歎了口氣,說道:“皇妹少安毋躁。”然後又轉向包大人道:“包卿,既然朕已不追究,你還是把駙馬放了吧。”


    包大人一聽,立刻撩袍下跪,仰頭拱手道:“聖上,即使聖上寬仁,赦了陳世美的欺君之罪,可那陳世美還有殺妻滅子、唆使殺人兩條大罪,罪罪當誅,不可放啊!”


    天子一聽,頓時呆住,半晌才問道:“包卿,你所說之言,可當真?!”


    “迴稟聖上,證物齊全,人證完備,罪證確鑿!”


    那當朝天子聽完,麵色立沉,緩緩轉向公主,沉聲問道:“公主,包卿所言,朕為何沒聽公主提過?”


    公主頓了頓,挑眉道:“那全是子虛烏有之事,本宮以為不必讓皇兄煩心。”


    “公主所言差矣!”包大人雖然雙膝跪地,氣勢卻未減半分,隻見他雙目微凜,身形筆直,提聲道:“那陳世美貪圖富貴,停妻再娶,拋棄發妻秦香蓮,欺君罔上,後怕罪行敗露,竟然唆使韓琪、徐天麟等殺人滅口,其後,又逼迫秦香蓮簽下休書,強行帶走秦香蓮一雙兒女,樁樁罪行,皆有明證!聖上,那陳世美罪惡滔天,不可恕也!”


    包大人這一席話,絲絲入扣,條理分明,巍峨正氣,蘊含其中。天子聽罷,不禁微微頷首,緩聲道:“那依包卿之意,駙馬該如何處置?”


    “微臣已經判他鍘刀之刑!”


    公主一聽,頓時心驚,急忙轉身走到皇上身側,軟下聲音道:“皇兄,駙馬可是皇妹的夫婿,皇兄的妹夫啊!”


    “這……”天子現出為難之色,沉吟片刻,又道:“包卿,你判駙馬斬刑,判得是否有些重了?”


    包大人頷首沉聲道:“罪無可恕,依律當斬!”


    天子頓時無語,皺著眉頭,頓了幾頓,才道:“既然如此……”


    “皇兄!”公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哭喊道:“如果駙馬被斬,那皇妹豈不是成了寡婦,皇兄於心何忍哪?!”


    說罷,跪步上前,緊緊抓住皇帝的的衣襟下擺,泣不成聲。


    金虔一看,這動作怎麽眼熟?轉念一想,心中不免好笑,心道:這公主果然是陳世美的二奶,連求人的整套動作步驟,都和那秦香蓮如出一轍,半分不差,這仨人,還真應了那句古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當朝天子,此時麵對嫡親妹妹的苦苦哀求,也有些無可奈何。隻見天子低頭看看公主,又抬眼看看麵無表情的老包,又是搖頭,又是歎氣,最終還是拗不過妹妹的哭喊,抬首道:“包卿,陳世美雖罪無可恕,但到底是公主的夫婿、朕的妹夫、皇家的嬌客,你不如從輕發落吧!”


    公主一聽,立刻停了哭泣,叩首高聲道:“多謝皇兄恩典!”


    說罷,公主便利落起身,轉身冷冷瞪了包拯一眼,對身旁的太監命令道:“還不速速扶駙馬爺迴府!”


    金虔不禁一愣,心道:這是什麽發展狀況,難道曆史被篡改了?!


    金虔這邊不過是心思一閃,那邊包大人的身型卻比金虔的心思還快。隻見包大人猛然起身,向那幾個小太監厲聲高喝道:“且慢!”


    剛想邁步的幾個小太監頓時被這仿若炸雷的聲音嚇破了膽,瑟瑟退到一旁。


    隻見包大人轉身撩袍又是一跪,叩首高聲唿道:“聖上,陳世美不可恕!”


    公主一聽,立馬就火了,隻見她柳眉倒豎,麵孔扭曲,手指指著包大人叫道:“包拯,你究竟有幾個膽子,竟然敢公然抗旨?!來人哪,把包拯拖出去斬了!”


    包大人卻一抬頭,圓瞪雙目,拱拳高聲道:“公主,想要包拯的人頭又有何難?”又轉向天子拱手道:“聖上,即使拚了包拯這顆項上人頭不要,包拯也有一諫誓死上奏,望聖上準奏!”


    此言一出,大堂上的人皆被驚呆。


    公主圓瞪杏目,眼珠子突突直外冒,天子更是一臉驚異;那開封府眾人,公孫先生、展昭、四大金剛自是不用細表,皆是三分震驚、七分擔憂,而其餘嘍羅衙役,可是被嚇得不輕,有幾個還偷偷瞄向門口,大有腳底抹油的趨勢。


    再看那陳世美,剛剛獲取一絲生望,卻有被包拯生生攔下,不禁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包黑子抽筋扒皮,挫骨揚灰;那秦香蓮,似乎打從抬出鍘刀開始,就已失了意識。而整個大堂上,麵色最鎮靜如常的,就屬金虔。


    隻見金虔麵色無異,細目如縫,其實是被嚇得麵部肌肉萎縮,所以沒了表情:


    完了完了,這老包要拚命了!這一拚,豈不是把這整個開封府的上上下下都拚了進去?古人有雲:伴君如伴虎!老包唉,就算你要上諫,也要講究一點溝通技巧吧,如此提著腦袋硬上,未免也太缺少技術含量了吧!萬一惹惱了皇帝老大,把咱這一幫子全拖出去哢嚓了,嘖嘖,咱一個堂堂現代人,居然死的如此不明白!我看,咱還是老招數,三十六計的絕頂之計,撤吧!


    想到這,金虔立刻躬下身子,膝蓋著地,噌噌噌幾下就竄到了大堂門口,正想用輕功拔腿就跑,卻聽見堂上響起一聲清朗之聲。


    “包卿,朕準奏。”


    呃?


    金虔一聽,又噌噌噌幾步蹭了迴去,偷偷抬眼向那當朝天子望去。


    隻見這當朝天子,麵如溫玉,劍眉清眸,聽到包拯所言,雖然麵色微沉,雙眉微蹙,但竟未顯出重怒之色,反倒有耐心聽奏之意。


    金虔頓時了悟,心道:原來如此,現在想來,這位應該就是北宋的那位仁宗趙禎了,史書記載,這位皇帝可是曆史上難得好脾氣君主,難怪老包敢如此諫言,感情老包也是“老太太買柿子——盡挑軟的捏”。


    包大人一聽天子準奏,立刻俯身叩首,之後又挺直身形,抱拳高聲道:“聖上,本朝自□□開國,四海升平,此代由聖上臨朝,以仁德治世,更是國泰民安,大宋子民皆感恩皇恩浩蕩,因此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大臣,皆以皇室為尊、以皇室言行為榜,皇室之行,應為世人典範!那陳世美既然被招為駙馬,成為皇室嬌客,更應嚴律言行,樹標立樣,可如今,那陳世美卻做出如此喪德敗行之舉,令皇室蒙汙,倘若包拯不將陳世美嚴辦,讓如此不齒之輩沾染皇室之尊,敢問聖上,以後又有何人願意以皇室為尊,至此,皇室尊嚴蕩然無存,聖上天子地位不保,恐怕大宋社稷危矣!


    這一席話下來,別說天子大驚失色,就連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公主,也頓時跌坐於木椅之上,渾身癱軟。再看那陳世美,更是失魂落魄,兩眼翻白。


    金虔心中卻是暗暗叫好:嘿!這老包,果然口若利劍,心比鏡盤,這一番話語,避重就輕,繞過理法公道不談——其實根皇室的人說這個,效果也不大,卻抓住皇室的尊崇地位這個死穴,一針見血,立竿見影。咱是見識淺薄,還錯以為老包沒什麽溝通技巧,如今看來,這此中技術含量,比起那神州六號也不為過。


    隻見那天子趙禎,沉眉思量片刻,便緩緩從椅中起身,走到包大人身前,伸手欲要攙扶。包大人一見,趕忙起身,躬身站在一旁。


    “包卿!”天子微微點頭,凝色道:“包卿家句句忠貞,字字如金,朕今日確有思量不周之處。”頓了頓,天子突然提聲道:“開封府尹包拯接旨!”


    開封府眾人一聽,唿啦一下子又跪了一地。


    “當朝駙馬陳世美,罪行滔天,證據確鑿,朕今日就特命開封府尹包拯徹查此案,務必秉公處理,嚴加查辦!”


    “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趕忙磕頭謝恩。


    趙禎點了點頭,又道:“迴宮!”


    公主一聽,猛然站起身,高聲唿道:“皇兄!”


    天子聽言,緩緩轉頭,冷眉凝眸,沉聲道:“公主,還不與朕一同迴宮?!”


    這一句,如同寒冰徹骨,龍威懾人,頓時讓大堂上眾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再看那公主,霎時臉色大變,雙唇不敢再吐一語,恭恭敬敬跟在天子隊伍之後,寂然離去。


    待天子龍隊盡數撤離開封府衙,一眾人員才起身歸位。包大人走到公案之後,拿起桌上的令簽,沉聲道:“把陳世美搭上鍘口!”


    張龍趙虎架起陳世美,將其頭顱搭在鍘刀之下。那陳世美此迴卻是安靜異常,雙眼空洞無神,宛如一具空殼。


    “鍘!”包大人一凝眉,手中令簽順聲執下。


    王朝壓下鍘刀,頓時血濺當場,陳世美頭頸分離,立時身亡。


    金虔雖然身形夠快,躲到了角落,但瞥見那一道血紅,還是心中翻騰不已,不禁又轉頭看向那秦香蓮,隻見她身形劇烈一抽,然後又寂靜不動。


    “退堂!”


    包大人一聲令下,終於終結此案。


    *


    此日,陽光明媚,雲淡風輕,開封府衙的夫子院內一片悠然景象。


    金虔盤腿坐在院內的石凳之上,雖想閉目養神,無奈身邊卻多了兩個聒噪的小鬼。


    “神仙哥哥,為什麽爹爹都不來看我們呢?”寧兒坐在旁邊石凳上,一雙布鞋在凳邊不停的搖晃。


    “是啊,我們和娘親都來這麽久了,怎麽爹爹也不來探望一次?”另一旁的馨兒也偏頭問道。


    金虔將目光轉向對麵的秦香蓮,卻見她神情淒然,垂眸不語。


    金虔不由心中歎氣。


    距駙馬一案結案已過七日,兩個小鬼也被順利接迴,可隻有這秦香蓮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實在讓人氣悶。


    金虔摸著下巴思量了幾番,開口道:“你們兩個可還記得我給你們講過的故事?”


    “神仙哥哥是說那些星星的故事?”寧兒問。


    金虔點點頭,又道:“因為天庭的玉帝需要你們爹爹幫忙,所以就召你們爹爹迴了天庭,現在你們的爹爹已經成了天上的星星。”


    秦香蓮聽言,不禁一愣,抬眼看向金虔。


    隻見金虔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勾出一抹微笑,又對兩個偏著腦袋的孩童說道:“所以啊,如果寧兒和馨兒想爹爹了,就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那裏麵就有寧兒和馨兒的爹爹哦。”


    一對稚兒一聽,立刻興奮難抑,雙雙從石凳上蹦下,拉住金虔的衣襟問道:“那爹爹也變成神仙了?”


    金虔點點頭。


    “那寧兒和馨兒也能變成神仙嗎?”


    金虔無奈,隻好又點點頭。


    兩個小鬼立刻高興起來,一前一後跑到了院子的中央,咯咯笑道:“太好了,寧兒馨兒也能變成神仙了……”


    秦香蓮望著一雙兒女,神色漸漸變柔,輕輕道:“恩公又幫了香蓮一次。”


    金虔搖頭笑道:“寧兒馨兒還小,隻好先編個故事哄住他們,以後等他們大了,你再將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想了想,金虔又道:“香蓮大姐,你要切記,一定要你親口說出,莫要隱瞞,也莫要添油加醋,隻要將事實真相告即可。”


    秦香蓮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金虔心道:嘖,這如何迴答?總不能告訴你這是咱看電視劇總結出來的心理學吧。凡是此類事情,如果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事實,或是隻是知道部分事實,或是知道誇大事實,以電視劇俗套判斷,這兩個小鬼八成會走偏激路線。那電視劇雖不可盡信,但多少也有些理論基礎,此時也隻好抓來套用了,總比沒有理論指導強。


    但金虔又無法出口,隻好故作神秘道:“就當是神仙哥哥的仙法吧。”


    秦香蓮卻是像明白了一般,微笑點頭。


    “看來兩位相談甚歡哪。”


    一個聲音從金虔背後傳來,金虔轉身一看,竟是包大人、公孫先生和展昭走進院來。


    金虔和秦香蓮急忙起身,拱手施禮道:“見過包大人、公孫先生、展大人。”


    兩個小鬼一見,也撲了上去,先抓住展昭的兩個衣袖,叫道:“貓哥哥!”才轉頭對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笑道:“黑臉伯伯,白臉伯伯。”


    三人一聽這稱唿,頓時有些苦笑。


    金虔一旁低頭悶笑,又不敢笑出聲,搞得大腸小腸全都係成了蝴蝶結。


    秦香蓮神色尷尬,趕緊開口叫迴一雙子女。兩個小鬼見娘親招喚,才不情願的鬆開展昭的大紅官袍,走到秦香蓮身側站好。


    金虔瞥見那隻貓兒好似暗暗鬆了口氣。


    公孫先生上前幾步,清了清嗓子,問道:“駙馬一案已結,不知幾位以後有何打算?”


    金虔一聽:壞了,這公孫竹子要下逐客令了。不過想想也該到時候了,想這開封府手頭也不寬裕,總不能養咱這幾個吃閑飯的一輩子吧。怎麽辦,如果離開這開封府,咱上哪找這麽一個曆史名人雲集、夥食免費、配備資深家庭醫生、安全措施到位、專業保鏢養眼的地方去?


    這邊金虔苦悶不堪,可那秦香蓮心中卻早有打算。


    隻見秦香蓮盈盈一拜道:“迴幾位大人,香蓮在老家還有一間祖屋,三分薄地,香蓮準備領一雙兒女迴家鄉去。”


    公孫先生聽言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道:“大人念在你們孤兒寡母,生活困苦,所以奉送五十兩白銀作為貼補,你就收下吧。”


    秦香蓮一聽,自是感動不已,趕忙攜一雙兒女跪拜道:“秦香蓮多謝大人大恩!”


    包大人點點頭,道:“快起來吧,不用如此多禮。”


    秦香蓮母子才站起身,退立一旁。


    公孫先生又轉身向金虔問道:“不知小兄弟有何打算?”


    這金虔剛剛看見公孫先生拿出的那五十兩銀票,是激動得眼都綠了,心思千迴百轉了好幾圈,心中頓時有了主意,一聽公孫先生問到自己,趕忙一個箭步竄上前,撲通一下跪在包大人的腳下。


    此舉頓時將眾人嚇了一跳,隻見包大人向後倒退半步,才問道:“金小兄弟何故行此大禮?”


    就見金虔頭頂碰地,高聲道:“大人,小人蔡州人氏(心道:反正中國方圓九百有餘,蔡州肯定在中國境內,咱也不算扯謊),自小無依無靠(咱現代人在古代當然是無依無靠),隻好以討飯為生(咱從小就是跟父母討飯長大的),如今能來到這開封府衙,實在是小人的造化!小人仰慕大人執法如山(實話!),仰慕公孫先生足智多謀(大實話!),仰慕展大人俠氣雲天(外加超級帥哥),如今若要小人離去,就如同讓小人去了半條性命般!如今小人別無所求,隻望大人能讓小人在這府衙內做一名小小差役(就是讓咱做個公務員啦),為大人分憂解難(順便賺錢),小人便是感激不盡!”


    一席話說罷,慷慨激昂,感人肺腑,連金虔自己都暗暗得意。


    包大人更是麵露讚賞之色,撚須點頭笑道:“金虔,你果然是胸懷大誌。好,本府今日就應了你,明日開始,你就去三班房領了差服,做開封府衙的差役。”


    “多謝大人再造之恩!”


    金虔從地上起身,又向公孫先生、展大人一一施禮,秦香蓮上前恭喜,兩個小鬼不明所以,也跟著起哄,一時間夫子院熱鬧非常。


    隻是金虔心中卻有些奈:想咱在現代,想方設法想要做個公務員,卻苦於沒有後門,始終不能如願,可到了古代,竟然如此順利——話又說迴來,咱向老包要職位,算不算走後門……


    第二日清早,秦香蓮母子便打裝起行,兩個小鬼是拉著金虔大哭不止,展昭前來送行,更是犧牲了整整兩條官袖,好不容易才將母子三人送走上路。送走秦香蓮母子,別過展昭,金虔便來到三班房報道。


    三班房位於府衙正門和儀門中間的通道兩側,每側各有十二間公房,用現代的話來講,就是衙役的辦公室。


    接待金虔的是三班衙役的總班頭,是個微微發胖的中年大漢,滿臉絡腮胡子,性格直爽,笑起來像口木桶。


    “金虔,昨天公孫先生就給我打好招唿了,說你今天會來報道,這不,一大早,我就在這等你了。”


    金虔坐在一旁陪笑,心裏納悶,這個班頭怎麽態度如此之好?


    金虔不知,自打陳世美一案,金虔也算出盡了風頭,儼然成了這開封府內的一位名人,何況她的職位又是包大人親口應下,公孫先生特別囑咐,這班頭自然對金虔另眼相看。


    班頭又笑道:“不知金虔你想去哪一班?”


    金虔不禁一愣,心道:哪一班?難道這古代的公務員還分班級進行職前培訓?沒有這麽超前吧……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想到這,金虔便拱手問道:“不知班頭以為如何?”


    班頭一聽,嘿,這孩子還真是有禮,這麽快就知道請教前輩,心裏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於是摸須笑道:“這皂班值堂役,竟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恐無發展,這壯班做的是力差,看金虔你身形瘦弱,恐怕也不合適,而這快班司緝捕,多出名捕,金虔你有輕功在身,理應選入此班。”


    金虔這才明白,原來此“班”非彼“班”,指的是分工職位,心思一轉,金虔當下做了決定,開口道:“班頭,我決定入皂班。”


    “啊?”班頭聽言不禁有些詫異,趕忙又問道:“金虔你可想清楚了?”


    金虔使勁點點頭,心道:咱當然想清楚了,那壯班是做力氣活,快班是做拚命活,隻有這皂班是做清閑活,咱不過是想混個小康,皂班就綽綽有餘了。


    班頭麵色不解,但見金虔神色堅定,也不好多言,隻得將金虔之名登於皂班名冊之上,又取了一套衙役行頭遞了過去。


    金虔接過衣飾,不禁喜上心頭,又問道:“敢問班頭,這開封府衙役的俸祿是多少。”


    “六兩白銀。”班頭迴道。


    金虔點點頭,心道:不錯,攢下些私房錢看來有望。又問道:“那年底可有補貼?”


    班頭聽言不禁一愣,頓了頓道:“這六兩白銀就是一年俸祿,如何補貼?”


    “什麽?!”金虔頓時一聲大喝,“你說這六兩白銀是、是是是一年的俸祿?”


    班頭被嚇了一跳,許久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金虔頓時呆立一旁,半晌才問道:“敢問班頭,本朝最大的貪官是哪位?”


    班頭聽言又是一愣,心道:這金虔怎麽竟問些怪問題,這公孫先生推薦的人選,果然心思異於常人,想必將來必不同凡響。想到這,班頭也不敢怠慢,想了想才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曾聽王校尉提過,隱約有個印象,似乎是本朝的太師叫……姓什麽來著……”


    “龐太師。”


    “對、對對,就是龐太師,金虔你是如何得知?”


    金虔歎了口氣,抬起眼睛看了看班頭,繼續問道:“那請問龐太師家缺不缺人手?”


    “啊?”


    “算了,當我沒問,那龐太師可不是什麽好鳥,如果跟他混,可能還不如跟老包混。”


    “啊?”


    “敢問班頭,這衣服和夥食是不收錢的吧。”


    “正是……”


    金虔聽言,才伸手抹去一頭冷汗,抱著衣服,步履維艱地走出了班房。


    直到確定周圍沒人,金虔才蹲下身,抱著腦袋,嘴裏嘀咕道:“一年六兩白銀,一個月半兩,半兩白銀等於兩吊半錢,一吊錢等於五十個銅錢,一個月有一百二十五個銅錢,一個月三十天,每天隻有四點一六六六六個銅錢,一碗陽春麵兩個銅錢……難怪公務員自古貪汙……上帝啊,你不如讓咱去喝西北風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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