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無比的安靜。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突然停止了流逝,整個大廳一片鴉雀無聲!而在這處落根針都能聽清楚響兒的屋子裏,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也都是相當精彩、各有千秋。其中,震驚和不敢置信,自然是屬於霍千裏的;小毒狗、陽莫承、餘翦與拓跋鳳等人,則是欣喜若狂;至於雲是出,卻是最不尋常的那一個——翻著白眼仰頭看著上方,一副早在預料之中的模樣。


    但要論最感到不可思議的,那應該還是拓跋城本人了。錯愕的看了看自己手中尚為完好的茶杯,又看了看腳邊那已經化為一堆齏粉的神眉案,拓跋城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急忙重新運起內力。果不其然!這一次,他的體內沒有再生出絲毫的無力感與刺痛感!隨著那久違的強大力量不斷噴湧而出,數息之間,整座山莊,都在拓跋城恐怖的威壓下瑟瑟發抖!


    首當其衝的霍千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當她看到拓跋城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後,嚇得急忙“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頭:“原……原來盟主神功尚在,這真是……真是太好了!請您放心,屬下迴去後,立刻就將那些膽敢在背地裏亂嚼舌根的……嗚啊!!”


    還沒等霍千裏說完,拓跋城便已身形一閃、猶如驚雷般瞬間站在了她的麵前!隨即猛地伸手抓住了前者的後脖頸,在眾人驚駭的低唿聲中,拓跋城竟就這麽硬生生的將其從地上給提了起來!


    望著霍千裏那滿是恐懼的雙眼,拓跋城冷笑一聲,故意當著她的麵甩了甩手腕:“霍千裏,如果本座真像流言中所說的那樣、武功盡數被封,你又打算怎麽辦呢?讓你的狼賁衝進來咬死本座……還是你準備親自動手,踩著本座的屍體揚名天下?!”


    “屬……屬下不敢!屬下……屬下決無此心啊盟主!”


    “不敢?嗬,好個不敢!”拓跋城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獰笑,提著霍千裏後脖頸的手突然用力向前一甩!直接就將後者給狠狠地扔了出去!


    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狼狽不堪的霍千裏,拓跋城臉上盡是痛惡之色:“霍千裏,你太讓本座失望了!本座曾經是那麽的信任你,甚至將最重要的成都府分舵交給你管理,可你呢?你就是這麽迴報本座的?!還敢帶著人吵上門來……你想幹嘛啊?逼宮造反?!”


    “盟主!咳咳……盟主……請您、請您相信屬下,屬下絕不敢有半點貳心啊!”霍千裏一邊倒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一邊斷斷續續的為自己辯解著,“屬下也是……也是心係神教兄弟們的士氣,才……才鬥膽上門來叨饒您的!這……這樣,盟主,屬下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您寬恕,但求……但求您給屬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哦?”拓跋城雙眸微眯,正欲抬起的右手又緩緩放了迴去,“說來聽聽。”


    霍千裏這才暗鬆了口氣,當下連忙一臉諂媚的對拓跋城說道:“想必您也覺得,這流言傳得頗有些蹊蹺吧?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傳遍成都城,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屬下想……”


    “推波助瀾的不就是盛獨峰那幫人嗎,”拓跋城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你真以為本座是瞎子聾子了?對外界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這消息,分明就是雲其疏應盛獨峰之請,故意派人在蜀中大地上散布的!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你這種人火急火燎的跳出來咬死本座!好叫我神教內部動蕩!怎麽,你現在還想著去幫本座追查幕後黑手?你他媽的是把本座當傻子耍嗎?!”


    “不不不!屬下絕無此意……”


    “哥,一碼歸一碼,此事的確有些蹊蹺,”就在這時,拓跋鳳突然站了出來、神色嚴峻的說道,“盛獨峰是襄陽府萬山人,從未來過成都;雲其疏雖然早年雲遊四海,但他卻從未拉過幫結過派;剩下的那些人裏,也就隻有絕城在蜀中有些影響力了。可單憑一個絕城,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我們防備嚴密的成都府給攪得人心惶惶的?這說不過去啊。”


    這句話倒是給拓跋城提了個醒,細細一想,倒還真有那麽幾分道理。可再看向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霍千裏,拓跋城又有些拿不準了:“或許……她就是這整件事的幕後主使呢?成都府終究被她管理過一段時間啊。”


    “不,如果是霍長老的話,那她今天根本沒必要來。因為一個幕後主使,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是不可能輕易暴露自己的;就算她已經有了絕對把握,今天也應該是帶著大隊人馬殺來、以防咱們做困獸之鬥。豈會單槍匹馬的就來見哥哥你呢?所以,至少在這件事上,霍長老應該是清白的。”


    “當然了,這也隻是我的個人猜測罷了。世間之事,很少會有‘絕對’一說,”就在霍千裏向拓跋鳳投去感激的目光時,拓跋鳳突然又話鋒一轉,“所以,哥哥,你還是準了霍長老之請,讓她替咱們去好好查一查吧。說不定……最後真能查出些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來呢?”


    “……好,那就按你說的來吧,”也不知是因為拓跋鳳的話的確有它的道理,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拓跋城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後,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霍千裏,本座就格外開恩、給你這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但是!別以為你頭頂上的劍已經移開了,本座的人會時刻在你周圍盯著你!如果你膽敢再動什麽歪心思的話,那……”


    說到這兒,拓跋城刻意頓了頓,隨即猛地一伸雙手,陣陣黑霧瞬間尖嘯著從他袖中揮開!將立於霍千裏身後不遠處的那幾十名鬼將全部裹挾其中!


    “他們的下場,便是你的下場!”


    話音落下,拓跋城虎目一瞪、以掌化拳!隻聽得一連串的悶響嘭嘭炸起,那幾十名鬼將,竟就在這瞬息之間,被包裹著他們的黑霧給捏成了一團又一團的血泥!血光衝天,慘不忍睹!


    “鬼將的職責是忠於本座,不是忠於你霍千裏!他們現在敢跟著你一同找上門來,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沒用了,”拓跋城冷冷一揮長袖,徑直別過臉去、不再去瞧霍千裏,“將那些血泥收拾收拾,分給在成都府周邊的所有神教兄弟。讓他們每人都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血,以表對我拓跋城的忠心!膽敢不從的,不論其職位高低、身份貴賤,皆以叛逆之罪誅九族!聽明白了嗎?”


    “明白!屬下明白!”霍千裏哪敢說不明白啊?當下連連磕頭如搗蒜,早已不複先前之盛氣。


    “滾吧!”


    “是!是!謝盟主大恩!謝盟主大恩!”


    等霍千裏命人用車裝好了那一大攤血泥、灰溜溜的離開後,拓跋城才長舒了口氣,轉頭望向滿臉敬畏之色的小毒狗等人,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你們要是沒什麽事的話,也都下去吧。本座有些心累,想歇一會兒。”


    “遵命……”


    “哥,你剛剛是怎麽做到的啊?”不知情的人都走光後,拓跋鳳才一臉驚歎的問道,“那霍千裏咄咄進逼之時,我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你自己勉強自己、最後落得什麽難堪的下場呢!”


    “是啊盟主,您真是神了!”祁震也連連點頭附和,“武功被封,居然還能使出這般實力來,實在是匪夷所思啊。鬥膽請您解釋解釋,也好讓屬下長長見識。”


    拓跋城輕輕搖了搖頭,並沒有正麵迴答二人的疑惑,而是緩步走到了還在故作高深的雲是出麵前,難得溫柔的問道:“丫頭,你在那杯茶裏放了解藥對吧?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幫我?”


    “哎,話不能這麽說哦,”雲是出傲嬌的一抬小鼻子,“我隻是在幫我自己罷了。在你手中,我至少還能活著;要是讓那霍千裏把你給宰了,我指不定也得跟著你陪葬呢!另外,先別急著感謝我,我給你的可不是什麽解藥,而是一種暫時可以壓抑住黑玉凝魂散的……奇藥罷了。順帶給你提個醒啊,估計再過半個時辰這樣,你體內的黑玉凝魂散就會再次複蘇。做好心理準備哈!”


    “你這丫頭,就不能一次性給我全解了?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會直接派人送你迴家呢?”


    “哎喲喲,千萬別。我要真給你全解了,你還肯放我走?”雲是出雖然年紀小,但卻不傻。根本不吃拓跋城這一套,“估計到那時啊,我這輩子都別想逃出你的手掌心了。所以,我還是乖乖的等我爹來贖我吧,反正你這兒管吃管住,相對自由又還不用花錢,比我以前過得日子舒心多了!”


    “嗬……隨你吧,”拓跋城自然也不會指望雲是出就這麽輕易的交出解藥,所以並未深究,隻是不著痕跡的淺笑一聲,便將目光再次投迴了祁震身上,“對了祁震,通知盯著霍千裏的人,從原先的每三日一報,改為一日一報。讓他們不要嫌麻煩,雖然這一次咱們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但下一次……就不好說了。所以,非常時期,絕不能掉以輕心!”


    “屬下遵命!”祁震立刻拱手領命,但馬上又有些疑惑的問道,“盟主,既然您已經不信任霍千裏了,那為什麽還要再放過她一馬呢?這不是……給咱們神教留下隱患嗎?要屬下說,您剛剛就該趁勢殺了她!一了百了!”


    “祁長老,哥哥他不是不想殺霍千裏,而是沒有足夠的理由殺她,”拓跋鳳淡淡的解釋道,“正如霍千裏自己所說,雖然她今天言行舉止都咄咄逼人,但她的確是打著‘為神教眾兄弟’這個高尚無比的旗號而來的。殺了她,咱們神教的人心隻會更加動蕩。而且,還會給人一種掩耳盜鈴的誤會。這,豈不是間接的給那所謂的‘流言’添柴加薪嗎?”


    “正是如此,”拓跋城微微頷首,“更何況,成都府在霍千裏的治理下,肯定還有不少忠於她的存在。現在就撕破臉,其實對大家都沒好處,隻會讓外人白白得了便宜。此事就先這麽著吧,如果霍千裏自此之後繼續像以前那般忠心,那我倒也不介意忘了這段不愉快的事情。總之,接下來我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就對了。行了祁震,去做事吧。”


    “是!”


    ……


    “媽的,到底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傳的假消息?!差點沒把老娘給坑死!”


    一迴到自己的府邸,霍千裏就忍不住大發雷霆,將花瓶等之類的東西摔得滿地都是!一邊摔還一邊破口大罵,似乎是想要將心中的所有怒火全給罵幹淨似的。


    “狼王,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看你發火摔東西的嗎?”


    正堂之下,立著一名半邊臉烙著麵具的俊美男子,冷眼看著摔摔砸砸的霍千裏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老娘就是摔東西,你他媽的管得著?”霍千裏重哼了一聲,轉身一屁股坐迴了上首處,“仇翾(音通“宣”)飛,別忘了你的身份!你隻不過是一個吃賞金的江湖殺手罷了,我給你錢,你幫我做事!除此之外,我的私事,你沒資格插嘴!”


    “可我的時間很值錢啊,”被喚作仇翾飛的男子一臉認真的迴道,“說句實在話,你也是女人,而不管是狼還是女人,亂發脾氣的,對異性都毫無魅力可言。所以,還請你先冷靜冷靜,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任務是什麽、酬金是多少。這樣,咱們彼此都痛快。”


    聽仇翾飛如此說,霍千裏的臉色多少緩和了一些。沉默良久,她才緩緩說道:“這次不是殺人,我要請你去幫我查一件事情。就是近日來,在成都府內外突然興起的有關我們盟主武功被封的這一流言,你去幫我查出它到底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以及,這整件事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沒問題,”仇翾飛十分爽快的應了下來,“酬金是多少?”


    “我開的價格是一千兩。隻是查明白一件事情的話,一千兩應該已經足夠了吧?當然,你要是覺得這個價位不妥,咱們可以再議。”


    “狼王哪裏話,查個幕後主使而已,一千兩足夠,”仇翾飛點了點頭,隨即又忍不住追問道,“不過……真的不需要我順手幫你把那個散布流言的人給宰了或者抓迴來嗎?狼王你可不是個缺錢的主啊,還不如讓我多賺一些幸苦費,如何?”


    “事情全讓你做幹淨了,那我迴頭要是被我們盟主以‘毫無作為’這個罪名給砍了,你也替我去挨刀是嗎?”霍千裏像是看白癡似的看著仇翾飛,“你隻管去查出這幕後主使是誰就行了,其他的交給我親自去做。還有,這個調查務必要秘密進行,不可吸引任何人的注意,明白了嗎?”


    “明白。那麽,我該從何處開始查起呢?”


    霍千裏低頭想了想,很快就將目標範圍縮小到了三個地方:“其實也就隻有三個大地方,一是成都城內外,二是唐門,三是絕城。如果這三個地方都查不到什麽東西的話,那就說明這流言真的是從蜀中之外傳進來的了……真要是那樣,你就趕緊迴來吧,我也好對我們盟主有個妥善的交代。”


    說罷,霍千裏翻手就從懷裏取出了一張疊好的交子銀票來,看也不看的就扔給了仇翾飛:“這是定金,去做事吧。我會等著你的好消息。”


    看清了交子上的數額,仇翾飛那一直古井無波的臉龐這才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


    “狼王放心,我仇翾飛……一定不負你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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