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聖上他怎麽會……”


    “韓公!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您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


    “該死……拓跋城!別以為抓了聖上,就能讓老子們屈服!弟兄們!上!搶迴聖上!”


    ……


    小毒狗和陽莫承的出現,頓時引發了一陣陣不小的騷動。有的人憤怒,有的人驚慌,還有的人想要趁著機會、準備上前將“趙禎”給搶奪迴來。但很快,隨著小毒狗用短刀架在了“趙禎”的脖頸上,那些人就不敢再隨便輕舉妄動了,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耀武揚威般的穿過戰場、迴到拓跋城和拓跋鳳兄妹二人的身邊。


    “小毒狗,陽莫承,做的不錯,”拓跋城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即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個身處虎穴、臉上卻絲毫沒有懼色的“趙禎”,忍不住開口調侃道,“小皇……算了,本座還是直接喚你趙禎吧。為什麽本座看你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呢?你應該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吧?”


    “當然,朕非常清楚,”在尖刀威脅下的“趙禎”毫無怯意,甚至還笑著反將了拓跋城一軍,“閣下若要殺朕,評定席時便可派他們動手,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抓朕來這兒呢?更何況,殺了朕,你們如何能夠平安離開汴京?所以,朕有什麽好怕的?”


    聽到趙禎的這番迴答,拓跋城有些驚訝的和拓跋鳳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們誰也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大宋天子,竟然還是個硬點子。看他這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知道的說他是人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朝天盟做客的呢。


    “不過,朕的確是有個想不明白的地方。為什麽你們不惜毀掉整個奪劍場,也要活捉朕呢?朕和你們好像無冤無仇吧?難不成就因為朕是大宋天子,所以你們才想要抓了朕、去向遼帝請功?”


    “遼帝?嗬,”拓跋城不屑的冷笑一聲,並沒有正麵迴答他這個問題,“怎麽,趙禎,你這是想要從本座這兒套話嗎?”


    “是又如何?”出乎拓跋城的意料,“趙禎”居然十分認真的點頭承認了,“你看,朕手無縛雞之力,逃是逃不了了。韓公他們呢,也是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怕你傷了朕的性命。既然你現在已經穩贏了,那為何還不能滿足朕這一個小小的疑問呢?至少……你也得讓朕輸的心服口服吧?”


    “哥,別睬他!”“趙禎”的種種反常終於引起了拓跋鳳的懷疑,當下連忙小聲向拓跋城提醒道,“咱們的人手損失同樣也很嚴重,不能再在這兒拖下去了!趕緊帶著這個戰利品撤吧!”


    “是啊盟主,未免夜長夢多,咱們還是快些撤退吧!”小毒狗等人也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拓跋城盯著“趙禎”看了好一會兒,慢慢的搖了搖頭,否決了眾人的建議,“此次品劍大會,本座威風凜凜而來,自當威風凜凜而去。趕緊撤退?開玩笑,本座像是那種沒贏過的人嗎?趙禎,你不是說想輸的心服口服嗎?好!本座今天就滿足你這個願望!”


    “你剛剛猜,本座是受了遼帝指使,才做了這麽多的壯舉嗎?嗬嗬,你猜錯了,在這個世間,沒有人能真正指揮的動本座。所以這奪劍場中的傑作,俱是本座心中有所想、進而有所為。因為本座從最開始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已對著父親的墓碑立下誓言,誓要將這令人作嘔的醜惡世界,變成最最美好的樣子!”


    “最最美好?噗!”話音剛落,盛開平最先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拓跋城,你這個手染無數鮮血、喪心病狂的大魔頭,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來?就不怕老天爺戳你的脊梁骨嗎?!”


    “老天爺?哈哈哈哈!老天爺的眼睛已經瞎了千百年了!他連世間種種不公都看不到,還能戳的中本座的脊梁骨?別他媽的抬舉他了!”拓跋城狂笑數聲,隨即一把抓過一名離自己最近的鬼將,以一種近乎癲狂的語氣嘶吼著,“看啊!看見了嗎!這是多麽完美的東西啊!他們聽話、有力、守規矩,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思想。”


    “沒錯,這就是一群活死人!除了身體還活著,他們的腦子早就被洗空了!但也正是如此,你們不覺得反而更好嗎?這樣的一群人,不會犯罪,不會頂嘴,不會勾心鬥角,他們什麽也不會!可一旦認了主,他們就會全心全意的對主忠誠,甚至……是讓他們主動去死!”


    說罷,拓跋城猛地拍了下那名鬼將的肩膀。下一刻,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之中,那名鬼將竟開始怪叫著拿利爪亂抓起自己的臉來!猶如瘋魔!直到他將自己的臉抓得鮮血淋漓、再無一塊好皮後,才全身無力的慢慢癱軟在了地上。再看去時,卻已是再無半點生機了。


    這一血腥的場麵頓時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犯嘔聲,所有人看向拓跋城的眼神都變了。如果說先前他們隻是將其視之為洪水猛獸的話;那現在,這個瘋狂的男人在他們眼裏,就已經相當於混世閻魔了!


    至陰!至惡!至邪!


    “趙禎,這麽好的東西,別和本座說你不心動,”拓跋城用腳將那名鬼將踢到了“趙禎”身邊,一邊觀察著後者的表情變化,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將,可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混蛋啊。每天勾心鬥角,你應該……很累吧?如果他們全都變成了這樣的活死人,整個朝堂都是你的一言堂了,你這天子,做的才會有意思啊。”


    “廟堂如此,民間亦是如此!千百年來,不管何朝何代,天下各個角落裏無時無刻都不在發生著惡事。殺人、放火、貪婪、色欲……這一切一切的罪惡,都像惡心的蟲子一樣,啃食著這個世界原本的單純!‘惡’的根源在於什麽?在於人的欲望;那人的欲望又從何來呢?便是思想!”


    “一個人的罪惡,是隨著思想的開闊而越來越大的。因為有了自己的思想,所以普通百姓為了擺脫苛捐雜稅,就會造假、就會反抗,乃至於走上造反的道路;士兵貪生怕死,就會怯戰、就會當逃兵,最後甚至不惜叛國通敵!除此之外,商販會為了多賺錢而去做虧心買賣;朝臣權貴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迫害他人的利益……千百年來,這樣的事情一抓一大把!可如果他們沒有了思想,隻是一具具行屍走肉的話,那麽那些悲劇,不就可以全部避免了嗎?!”


    “到那時,百姓沒了思想,就隻會完全服從朝廷的命令、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是餓死,也不會有人對朝廷存在絲毫的怨心;將士們沒了思想,再遇上敵人的時候,便不需任何動員、即能為國家慷慨赴死,在所不辭!其他的商販、走卒、朝臣等等,也都是同樣的道理。剝除了思想,便等於剝除了所有罪惡。試問,這樣的世界,難道還不夠美好嗎?”


    “阿彌陀佛,拓跋城,你所描述的世界,到底完美在哪裏了?”奉明淡淡的質問道,“每個人從來到這個世間的那一刻起,就都有規劃自己人生的自由與權力。你現在卻說要剝奪他們的思想、強行將他們變成聽話的行屍走肉,老衲不明白,這對他們來說,豈不是更加殘忍嗎?何言‘美好’二字?”


    “你們不理解,是因為你們身居人上人太久了,內心深處不願意與那些賤民平起平坐罷了,”拓跋城冷笑道,“嘴裏喊著蒼生社稷、黎民百姓,實際呢,你們穿的用的,哪個不是從那些賤民身上剝削下來的?因為你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所以才有精力在這兒大義凜然的和本座辯論。若是換個位置,換成是你們吃不飽穿不暖了,那你們肯定會十分樂意那些權貴們和你們一樣變成活死人的。這,便是人性!低賤、惡心、卻又很好利用!”


    “說穿了,你們也不過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偽君子罷了!”


    “那就暫且算我們是自私自利吧。可你呢,你拓跋城就不自私了嗎?”奉明並沒有被拓跋城的嘲諷給惹怒,而是接著平靜的反問道,“你說你想把全天下所有人都變成這樣的活死人,那你自己呢?你的妹妹拓跋鳳呢?你的眾多手下們呢?屆時,你是準備大義滅親,還是另有其他打算?”


    “你說他們嗎?”拓跋城緩緩攤開雙手,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換成了拿鼻孔對著奉明,“本座與本座身邊的人,是新世界的主宰!思想這種東西,隻有我們才配保留!畢竟萬事萬物總要進步,而我們,就是引導這個進步的存在!”


    “嗬,那說到底,你不正是那個最自私的人嗎?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卻做著隻對自己有利的勾當,你還真是‘無私’啊!”聽到這兒,韓公望也忍不住笑了,“拓跋城,你說得不錯,或許這個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不公平與罪惡,又或許這個世界,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肮髒不堪。但解決它們的辦法,卻絕不會是你說的那樣!殘忍而又無知!你罵我們是偽君子?我們現在倒覺得,你才是那個招搖撞騙、厚顏無恥的小人!”


    “哼,狡辯。舍棄區區的自由和思想,便可換來千秋萬世的安穩與和平,有何不可?”說到這兒,拓跋城突然裝模作樣的重重歎了口氣,“唉,不過罷了,本座也是糊塗啊。各位人上人沒體驗過賤民之苦,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特權,怎麽可能聽得進本座的話呢?好吧,就算是本座對牛彈琴了。來啊,將趙禎‘保護好’,咱們該離開了。”


    “等一下!”就在小毒狗等人準備上前押著“趙禎”離開時,拓跋鳳突然叫住了他們。緊接著,她隨手從一旁的唐門精銳手中奪過一把千手弩,瞄準了低著頭的“趙禎”,“你,把頭抬起來。”


    低著頭的“趙禎”身子一僵,稍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的把頭抬了起來,衝拓跋鳳禮貌的笑了笑。


    “……沒事了,將他帶走。”仔細的看了看“趙禎”的臉,又轉頭瞥了眼韓公望等人,若有所思的拓跋鳳這才慢慢的垂下了手中的千手弩,重新站迴了拓跋城的身邊。


    拓跋鳳的此番奇怪行為被拓跋城盡數看在眼裏,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卡住了“趙禎”的喉嚨!迫使後者不得不昂著臉與自己對視!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後,拓跋城眉宇間的戾氣越來越重,手上的勁也越來越大。最終,竟是將這個“趙禎”給活活掐死了!


    “盟主!您……您這是做什麽啊?!”拓跋城的舉動頓時讓小毒狗和陽莫承看懵了。什麽情況,咱們好不容易抓迴來的人,您這就……把他給弄死了?


    “媽的!替身!”拓跋城重重的將“趙禎”的屍體摔倒了一邊,咬牙切齒的盯著韓公望,“好啊,跟本座玩金蟬脫殼是吧?韓公,看來你是真的老了,都不惜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了!真正的小皇帝人呢?被你藏哪兒去了?!”


    一旁的拓跋鳳看著地上那死狀極慘的“趙禎”,忍不住無奈的歎了口氣。其實,她剛剛早就已經看出來這個“趙禎”是個冒牌貨了,可她並沒有選擇說出來。因為通過觀察奉明等人的臉色,拓跋鳳發現,這些人裏,似乎隻有一個韓公望知道這件事的樣子,其他人應該並不知曉。所以,隻要派人糾纏住韓公望、不讓他說出真相,那自己這些人依舊可以帶著這個冒牌貨平安的離開汴京。可現在卻……


    “或許老夫確實不如以前勇武了,但拓跋城,不管怎樣,這一戰,你都已經是輸了。乖乖束手就擒吧。”隨著韓公望話音落下,五隊全副武裝的甲士邁著整齊而又緊湊的步子,迅速的從奪劍場五個出入口外衝了進來!不一會兒,就將整個奪劍場中心給圍了個水泄不通!眾人這才恍然發現,不知何時,整個奪劍場的百姓,已經是撤的一幹二淨了。


    “末將餘翦,救駕來遲!還請聖上恕罪!”


    一聲如洪鍾般的男聲從軍中響起,緊接著,一名騎在高頭大馬上、身披重型將甲的長胡子大漢從軍中緩緩打馬而出,就在馬上對著韓公望微微俯首:“韓公!聖上可無恙否?”


    “聖上無恙,餘將軍大可放心。”


    “這……韓公請恕罪,末將必須要親眼看一看聖上,才敢放心!”餘翦將頭埋得更低了,似乎是鐵了心的想要見一見趙禎。


    餘翦的話讓韓公望愣了一愣,顯然是沒料到他會提出這麽一個請求。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讓趙禎露個臉什麽的時候,評定席上突然傳來了趙禎的聲音:“餘將軍!朕很好,不必擔心!還請將軍速速為朕拿下拓跋城那個逆賊!”


    “嘿嘿,末將……遵命!”看到趙禎站了出來,餘翦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當下立刻朝身後揮了揮手,很快就有親兵搖動令旗、開始指揮各路禁軍行動。


    看到令旗後,位於離評定席最近的那隊禁軍集體愣住了。但等他們看到令旗再次揮舞起來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命令,如同羽翼般迅速向兩側閃開,讓出了一條通向評定席的路來。


    “你們在做什麽?!”韓公望見狀一驚,連忙大聲喝問。可還沒等他聽到答複,一股子勁風就已經擦著他的耳朵過去了!


    再迴頭看時,拓跋城,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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