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鬼將”這四字一出,朝天盟所有人的臉色就都變了,包括拓跋城也不例外。原因無他,這“十二鬼將”可是在朝天盟高層裏都鮮有人知的、絕密中的絕密啊!楊懷風這一個相對來說算是外人的人,他是從何處知曉的?


    “……楊大俠乃實誠人也,那想來應確有此事了。”拓跋城不愧是久經風浪,這種情況下要是換一個人,估計早就慌了(當然,被冤枉的除外)。而他卻不一樣,不僅很快就從震驚與尷尬之中調整了過來;而且還順帶的、迅速在自己的腦海裏構思好了應對之策。


    “小毒狗,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季姑娘是何時被你抓去的?本座不止一次的說過,楊大俠是我們神教的頂梁之柱,他的人你也敢擅動?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莫名其妙就背到拓跋城甩來的鍋的小毒狗瞬間懵了,心中直納悶——這不就是您吩咐的嗎?不然我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違背您的命令行事啊!怎麽現在繞了幾個彎兒,又變成我的錯了?


    不對,不對!盟主雖然有時候會說些瞎話,但隻要是他老人家親手做了的、或者親自下令的,那他是絕不會賴賬的!可現如今卻如此反常,莫非……是了!是了!我懂了,原來盟主的真正意思是那個啊!


    於是,人老成精、且深諳拓跋城心思的小毒狗連忙順著自家盟主的話,低聲下氣的請罪道:“是是是!是屬下混賬,是屬下未經您的允許、就擅自抓走了那個叫季濡君的女人!請盟主恕罪!請楊……楊大俠恕罪!”


    “哼!果真是你!”還沒等楊懷風開口,拓跋城就已搶先一步、指著小毒狗的鼻子“怒罵”道,“虧你也是神教的老人了,怎麽還如此不懂事?!那季姑娘現在好歹也是咱們自己人了,對自己人你也能下此狠手?你禽獸啊?!來,正好當著楊大俠和諸君的麵,你自己說說看,毒害同門,該當何罪?!”


    “這個……盟主,您先請息怒。屬下發誓,一定會給您、給楊大俠一個滿意交代的!”小毒狗拿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賠著笑臉向拓跋城討饒,一邊在心中暗暗咂舌:盟主的演技真是越來越精湛了,這佯裝發怒的樣子簡直惟妙惟肖啊!不過,也正因如此,小毒狗才愈加堅信自己的推測——要是拓跋城真的發火了,那早就直接動手清理門戶了,又豈會如此婆婆媽媽、雷聲大雨點小?


    “滿意交代?”聽聞季濡君的噩耗、正處於悲憤交加之中的楊懷風十分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四個字的不同尋常之處,當即神情激動的質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有解藥?!”


    “這是自然!畢竟鬼將可是我小毒狗耗費了畢生心血才研製出來的曠世傑作啊。從藥引到解藥,我手上都有,”說到這兒,小毒狗刻意頓了頓,渾濁的雙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而且,現如今的十二鬼將,不僅從本質上去除了在柳葉村時的那種暴戾和不穩定性,還在極大程度上保留了於洛陽實驗中‘絕對服從命令’的這一優點。再經過唐門、成都等地那麽多的活人實驗、逐步強化改善後,他們早已變成這世間最強悍、也最聽話的殺戮工具!!隻要我……”


    “閉嘴!老子要聽的不是這些!”楊懷風一把揪住小毒狗的衣襟,麵色猙獰的打斷了他的話,“你隻需告訴我,解藥,有、還是沒有?!”


    “有的有的!楊大俠別激動、別激動嘛。隻是這解藥……我沒帶啊。”


    “你!!”


    “好了!”就在這時,拓跋城十分及時的上前拉開了楊懷風,防止他真的在一怒之下對小毒狗動手,“楊大俠,真是抱歉,此事是本座禦下不嚴了。不過,既然小毒狗他隨身沒有帶著解藥,你也就不要再強迫他了。真要懲罰,也得先等他幫季姑娘恢複正常後再懲罰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依本座看呢,反正季姑娘短時間內還沒有生命危險,不如就等今日之事成功之後、咱們有足夠多的時間了,再慢慢地去幫她恢複正常吧。當然了,如果今日之事因為某人的不盡力而失敗了,那本座……可能就愛莫能助了。”


    話說到這份上,楊懷風要再不明白這兩人是在唱紅白臉,那他就真是傻子了。心愛之人的噩耗,被來迴戲耍的憤怒……再加上過往的那些屈辱之事、一樁樁一件件湧上心頭,楊懷風隻覺得一股子滔天怒火直衝腦門!可就在他即將發作之際,一隻滿是傷痕的粗壯大手,突然重重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楊大俠,現在盟主也見了,事情也談完了,咱們可以走了吧?”雖然身為百城衛的統領、朝天盟長老席之一,但在拓跋城麵前,祁震還是習慣以侍衛的身份自居,這次自然也不例外。當楊懷風與拓跋城交談的時候,祁震就一直在後麵盯著他,以防他突然發難、傷到拓跋城。現在見其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當下立刻毫不猶豫的拿手摁住了他。


    “……哼!”楊懷風暗暗發力,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完全掙脫不了這個叫祁震的人的掌控!當下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便不再與拓跋城等人多做糾纏,轉身就往外走去。


    “盟主,需不需要……”


    “不必,隨他去吧,”拓跋城揮了揮手,打斷了祁震的話。同時,他一直戴在臉上的那張“偽笑麵具”也終於脫落了下來,露出了深藏其下的厭惡與輕蔑,“真是個不聽話的奴才啊,非要把事情搞到這般境地才甘心!媽的,要不是現在乃緊要關頭,我們又需要楊懷風這個戰力,本座早就……哼!”


    “諸君,準備準備吧,要收網了。讓我們一起將這個世界……重新來過吧!”


    “遵命!!”


    ……


    就在拓跋城與小毒狗給楊懷風唱紅白臉的同時,另一邊的東煌宮席位中,盛獨峰也接到了由雲其疏派來的懸劍閣弟子所送的密信。當眾人得知這奪劍場地下盡是火藥、且魔教已經就快要動手了的消息之後,無一例外的齊齊大吃了一驚。


    “這麽說來,咱們現在的處境豈不很危險?”唐嬙神色惶恐的看了眼腳下,下意識的就抓住了身邊唐堯的手,“子玉,獨峰,我們……要不暫時先離開這兒吧?”


    “是啊少主,”瀧川祈鶴也附和道,“既然是朱雀劍使親眼所見,那我們必須得趕緊離開這裏才是!”


    “這……”盛獨峰有些犯難了,說心裏話,他也不想呆在這兒傻乎乎的等死,但……


    “沒用的,已經遲了,”就在這時,唐堯突然談談的說道,“如果這場局的幕後黑手是朝天盟的話,那他們是絕不會讓我們平安逃離這裏的。我想評定席那邊,大概也是這麽想的吧。否則就不會是派人來通知我們了,而是立刻中止品劍大會,強行疏散場中的百姓撤離。”


    “可現在,評定席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就足以證明,聖上與懸劍閣,已經做好了與魔教決死一戰的覺悟,”元顧伊接上話茬,一邊神色凝重的看著各個越來越躁動不安的上看台,一邊用夾雜著絲絲恐懼與挫敗的語氣感慨道,“好膽識,好手段,好魄力!可如此龐大、陰險且周全無比的殺局,絕不會是拓跋城那種人能想出來的。拓跋鳳……是了,那個魔教聖女,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背後出謀劃策!”


    “什麽?!”盛獨峰和瀧川祈鶴兩人一聽到“拓跋鳳”這三個字,頓時大驚失色。前者倒還好,但瀧川祈鶴卻是不淡定了,當下猛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轉身來在元顧伊麵前、神色激動的按著她的雙肩大聲問道,“顧伊!你剛剛說得是真的嗎?拓跋鳳那個賤人也在這兒?!”


    “祈鶴,冷靜點!”盛獨峰連忙將情緒失控的瀧川祈鶴給拉了迴來,好聲安慰道,“顧伊隻是在說她自己的猜測罷了,至於拓跋鳳到底在不在這兒,那還是個未知數啊!更何況,先前品劍大會開幕的時候拓跋城自己也說了,沒有把拓跋鳳給帶來。所以……”


    “不!她就在這兒!”元顧伊猛地打斷了盛獨峰的話,此時此刻,她臉上的溫婉端莊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興奮與戰意!


    “隻有她……能在我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布這種殺局的,放眼天下,隻有、也隻能是那個與我從未謀麵過的拓跋鳳!嗬嗬嗬……好個魔教聖女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拓跋鳳,既然你已盡起北疆雄師來襲,我又怎能不以東風相迎?!今日就讓我們來好好比一比,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顧伊,你沒事吧?”盛獨峰擔憂的抓住了元顧伊的手,“我看你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勁,要不要我先送你出去?”


    “……放心吧獨峰,我沒事的,”元顧伊長唿一口氣,等臉上的潮紅逐漸退下後,她才笑著拍了拍盛獨峰的手,“對了獨峰,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接下來,我們所有人、包括你在內,一切的一切都要聽從我的指揮,可以嗎?”


    “當然可以,”盛獨峰毫不猶豫的就點頭應了下來,“說實話,這種情況,本來就應該讓最聰明的你來主持大局。所以……顧伊,放手去做吧!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支持你、保護你的!”


    “隻要少主同意,我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瀧川祈鶴也重重的點了點頭,“況且,這次的敵人是拓跋鳳。隻要……隻要能讓我親手殺了那個賤人,給我的女兒報仇雪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們也是,”唐堯在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終於緊隨其後向元顧伊表了態,“元大小姐,若有所譴,唐某與阿嬙定萬死不辭。”


    “謝謝你們!”元顧伊感激的衝這四人點了點頭,隨即麵色一整、沉聲分析道,“看現場的狀態,我們應該還有一點時間,那麽,我就先給大家講講我所推測出來的東西吧。”


    “首先是拓跋鳳,身為這場殺局的幕後主使、拓跋城的親妹妹,她一定會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監視著大局!而朝天盟席位一直都處在我們東煌宮的重點監視之下,若是發現了拓跋鳳或者其他神似拓跋鳳的女人,宮長老他們的密報中不會不提及的。所以,我們可以先排除拓跋鳳藏在朝天盟席位中的可能性。”


    “那剩下的,就隻有唐門這一處可去了,”說到這兒,元顧伊刻意頓了頓。在確認瀧川祈鶴沒有再次情緒失控後,她才敢繼續往下說,“唐門的唐麒在中品之劍奪劍時,被香侯所傷。雖然被醫聖前輩給救了過來,但自那之後,唐門就開始變得異常低調。不僅再也沒有上場奪劍過,而且也沒有中途退出,就一直當個看客、看到了現在。那為什麽他們不退出呢?據我猜測,他們應該是要保護一個人,一個……拓跋城必須要去保護、可自己卻分身乏術的重要人物!”


    “沒錯,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拓跋鳳!”


    “接下來,就是那些所謂的、埋在地下的火藥了。我很奇怪,魔教既然在這奪劍場下埋了火藥,為什麽他們卻沒有絲毫撤退的意思呢?難道真的要和我們同歸於盡?不,這絕不可能。所以我想,那火藥應該隻是用來虛張聲勢、嚇唬那些上看台的百姓們的,畢竟現在場內流言滿天飛,人心惶惶。隻需給他們的腳下稍微來點晃動,點燃他們心中的恐懼,那估計整個奪劍場就能亂得不像樣了,根本不需要把整個會場炸上天——當然,這世上應該也沒有那種威力的火藥。”


    “所以魔教的目標,果然還是天子嗎,”盛獨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引發騷動,利用這眾多百姓去堵塞住奪劍場的所有出口,進而再趁機攻打評定席、控製天子……好歹毒的計劃!”


    “所以說,這才叫‘殺局’!一入其中,必死無疑!可惜……她遇到了我!”元顧伊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一切手法,皆為迷霧。評定席,才是真正的決戰之地!獨峰,當務之急,是趕緊將各大門派的高手都聯合起來,然後一起趕往評定席保護天子!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所在,就是天子!隻要我們在評定席頂住魔教的全力進攻,那拓跋城便算輸了!”


    “我知道了。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


    “砰!!!”


    還沒等盛獨峰說完,一道巨響便已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的話。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朝天盟席位的方向,拓跋城正緩緩收迴將麵前護欄給揣了個稀巴爛的右腿。隨後,在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他順手抓起身後的太師椅,掛著邪魅的笑容、一步一步的向場中走去。


    而此時的奪劍場中,正準備開始第二柄上品之劍的第一場攻擂。守擂方是懸劍閣的青龍劍使吾辛,而攻擂者則是先前在中品之劍中大放異彩的無上樓、與紫星道人地位相同的滄莒道人。見拓跋城正拖著太師椅緩步向自己走來,滄莒道人不禁有些詫異:“拓跋盟主,你這是什麽意思?奪劍規則裏的三通戰鼓,可是我無上樓先敲響的啊!你總得講點規矩吧?”


    拓跋城沒有迴答,而是逐漸加快了腳步。這下子,滄莒道人總算察覺到些許不對勁了,連忙準備側身閃開,但卻已經遲了。誰也沒看清楚拓跋城究竟是怎麽出手的,隻聽得一聲慘叫從場中響起,下一刻,那享譽江湖的滄莒道人,便已軟綿綿的癱倒在了拓跋城腳邊!


    “廢物一個。”拓跋城冷笑一聲,抬腳就將已經沒了聲息的滄莒道人踢到了一邊。緊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就那麽明目張膽的將太師椅往地上一頓,隨即便大刺刺的坐了下去。


    拿眼掃視了一圈四麵愈發嘈雜的看台,以及那些慌張的、宛如小醜般的人們,拓跋城臉上的不屑與譏諷之色更濃了。


    “我叫拓跋城,明決公拓跋雄之子!”


    “我可愛的、可恨的、無恥的子民們,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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