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琅……”望著在微弱燈燭下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的伏琅,姚瞳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用一種類似於受傷母豹的眼神怒視著他,“你是來殺我滅口的?”


    “是,”沒有任何的詭辯,也沒有絲毫的遮掩,伏琅就站在那兒、坦坦蕩蕩的點頭承認了,“姚瞳,剛剛我和那人的談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吧?其實,那就是我刻意說給你聽的。我想……與其趁夜偷偷摸摸的進來,然後讓你死在不明不白之中,還不如通過那種方法來提醒你一聲,多少……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嗬!那我還得謝謝你嘍?”姚瞳冷笑一聲,隨即臉色一變、抬手指著伏琅厲聲喝斥道,“伏琅!你這小人!我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專門跑去救你!早知你如此狼心狗肺,我當初就應該把你扔在望樓,直接讓盛宮主宰了你!好啊,你不是來殺我的嗎?那來啊!如你所見,我現在根本沒有半點反抗能力,你要殺我易如反掌!還在那兒猶豫個什麽?!”


    “……姚瞳,你先別激動。其實你也不是非死不可的,”麵對一臉視死如歸的姚瞳,伏琅內心的愧疚之情更重了。在原地躊躇良久,他才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低聲勸道,“隻要你願意站到我這邊來,站到真正的理念和大道這邊來,我會在拓跋城那邊盡全力幫你求情的。相信我!隻要你願意站過來……我保證你平安無事!”


    “理念?大道?你?哈哈哈哈!”姚瞳聞言一愣,似乎是沒想到伏琅會和自己說這些東西。但等她再三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出問題後,終於忍不住高聲譏笑了起來,“伏琅啊伏琅,你懂什麽叫理念嗎?你又懂什麽叫大道嗎?不過說到這個,我倒是臨時想起來了一些東西……你不就是眼紅主人他沒把閣主之位傳給你嗎?!扯那麽多花裏胡哨的幹嘛?!你連你自己的野心都不敢去承認、不敢去麵對,還有臉大言不慚的在這兒跟我談理念和大道?別再侮辱這四個字了行嗎?!”


    “一個位子而已,一個身份而已,你卻因此背叛了待你如己出的主人;背叛了我們這些曾與你並肩作戰的同伴;在我正道武林急需力量抵禦魔教的時候,背叛了所有人!現在你居然還妄想要我站到你那邊去?嗬,伏琅,我隻有兩個字迴複你——做夢!”


    “速速動手吧,我姚瞳雖為女子,但亦知‘忠’為何物、‘義’為何物!要我向魔教低頭,絕無可能!”


    “你瘋了嗎?好好活著不比死了強?”也許是姚瞳這一番大義凜然的指責正好刺中了伏琅的痛處,後者逐漸開始惱羞成怒了,“姚瞳,我來是想好好和你商量一下活路,不是來聽你罵人的!我勸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別拿自己的性命隨便開玩笑!”


    縱使伏琅說得再天花亂墜,姚瞳也依舊是那副含譏帶諷的表情。到最後,她索性直接別過了頭去,用沉默來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伏琅見狀,心中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終於就此破滅了。在原地來迴踱步了好幾圈,伏琅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即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了姚瞳的脖頸!


    “抱歉……走到這一地步,並不是我所希望的,”望著在自己手中不斷掙紮、臉色痛苦萬分的姚瞳,伏琅狠了狠心,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可我沒辦法了,沒辦法啊!姚瞳,我想活下去,我想帶著我的理念和追求好好活下去!拓跋城是我唯一的後路了,除了他,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對不起姚瞳,對不起。若有來世,我……我願意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以彌補今世我對你的虧欠!”


    隨著意識越來越朦朧,姚瞳反抗的力度也越來越小了。武功本就不如伏琅的她,如何能在負傷情況下、掙脫這個對自己可以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人的手心呢?想明白這一點的姚瞳,終於徹底放棄了抵抗。


    算了吧,算了吧。本就是必死的結局,還費勁去抵抗個什麽呢?反正自己為宗睿爭取的時間已經夠多了。隻要那小家夥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自己死得也就值了……


    “混蛋!放開我姚姐姐!!”


    就在姚瞳雙眼微合、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一道帶著些許稚嫩的怒吼聲猛地從伏琅身後炸起!伏琅此時正沉浸在巨大的愧疚和悲痛海洋中,哪裏能料到身後會有人突然來這一嗓子?當下驚得整個人猛一哆嗦,手上力道一鬆,直接就將姚瞳給甩了出去。而姚瞳也因此僥幸撿迴了一條命,伏在地上宛如一個剛被打撈上來的溺水人、狼狽的咳嗽了起來。


    “姚姐姐!姚姐姐你沒事吧?”頭上頂著幾小撮雜草的趙宗睿急忙繞過伏琅、快步跑到姚瞳身邊扶著她。一邊笨拙的幫她撫背順氣,一邊低聲安撫著她那受到不小驚嚇的心魂。就這樣忙活了好半天,姚瞳才勉勉強強的緩過勁來。結果歪頭看了眼身旁滿臉都是擔憂的趙宗睿,她頓時又來火了:


    “你個小兔崽子!誰讓你迴來的?啊?誰讓你迴來的?!我先前跟你說的話你都當放屁是吧?虧我還在這兒拚命給你爭取時間,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對不起姚姐姐,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但我實在是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死在這種人渣手上啊!”話音落下,趙宗睿猛地站起身來,昂首挺胸的擋在了姚瞳麵前,毫不畏懼的仰視著伏琅,“伏琅!虧你還是懸劍閣的玄武劍使呢,難道就隻會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嗎?有本事衝我來,咱們男人之間堂堂正正的決鬥!”


    “噗嗤,你?男人?還堂堂正正的決鬥?”趙宗睿說起來熱血無比的話,在伏琅聽來卻像個笑話一般。上下打量了幾遍趙宗睿,伏琅心中的警惕慢慢放了下來,“小娃娃,你是……先前關在這兒的小屁孩吧?嗬,想不到你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啊。你那全身力氣加起來,估計都不夠我一巴掌的,還大言不慚的想和我決鬥?簡直可笑!本來呢,我是不屑殺小孩子的。但既然你聽到了全部……那對不起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伏琅,你膽敢殺我?!”出乎伏琅的預料,趙宗睿聽了這番殺氣十足的威脅後,臉色竟沒有絲毫的動容,反而更進一步、反將了伏琅一軍!


    “……有何不敢?”伏琅暗暗皺眉,眼前這個小屁孩的莫名自信反倒讓他有些拿不準了。其實先前他送姚瞳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這個小屁孩了,隻不過當時他並沒有多加關注而已。直到他奉拓跋城之命迴來殺姚瞳滅口時,才發現那個小屁孩竟消失不見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依舊沒有放在心上。一個小屁孩嘛,被唐墨他們悄悄解決了或者又換了另一個地方關押,都是大有可能的事情。當時伏琅一門心思都在姚瞳身上,怎會留意趙宗睿這種閑雜人等?但造化弄人啊,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就是這麽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閑雜人等,從他手上搶下了姚瞳的性命。


    不過話說迴來,這小屁孩……怎麽看著那麽眼熟啊?自己是在什麽地方與他有過一麵之緣嗎?


    “你要是殺了我,你的主子肯定也饒不了你!”趙宗睿又將腰板挺直了幾分,一股子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氣勢瞬間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你給我聽好嘍!我乃汝州防禦使、寧江軍節度使、當今濮王千歲膝下第五子、趙宗睿是也!螻蟻小民,見我濮王府虎駕至此,安敢放肆?!”


    “濮王?!”伏琅瞳孔猛地一縮,經趙宗睿這麽一報家門,他也終於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哪兒見過這個小屁孩了,正是在那奪劍場中、濮王趙允讓的身邊啊!


    隻不過相比起趙允讓的璀璨光輝,趙宗睿這個小娃娃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所以伏琅對趙宗睿的印象也隻是停留在一眼帶過而已。想不到這陰差陽錯之下,唐墨他們竟然抓到了一個濮王府的小王爺!這、這實在是……一時間,伏琅都找不到詞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同樣震驚不已的還有姚瞳,在得知眼前這個瘦弱的孩子身份竟如此尊貴後,她也一樣開始不知所措了。


    “嘖嘖嘖,真是意想不到啊,今日讓濮王府和懸劍閣大動幹戈去尋找的失蹤小王爺,竟然會是你,”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十餘名手持利刃的殺手突然從黑暗中躥出,眨眼間的功夫便已將三人給團團圍住。緊接著,那開口說話的唐墨才在眾星捧月之下緩緩步出、裝模做樣的對趙宗睿拱手作輯,“不明小王爺身份,讓小王爺受此委屈,實在是抱歉。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在下姓唐名墨,現任唐門首席長老一職。小王爺,有禮了。”


    “唐墨!你監視我?!”掃了眼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的殺手們,伏琅立刻反應了過來。


    “哎,伏琅劍使,話別說得這麽難聽嘛,”唐墨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說到底,在下也是擔心您的安危啊。不過這次還真虧如此了,否則像這樣一枚有用的棋子,要是被你給隨手斬殺了,盟主那邊指不定還得氣成什麽樣子呢。”


    說罷,唐墨也懶得去管伏琅臉色如何,轉身徑直對趙宗睿做了個“請”的手勢:“小王爺,先前我們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怠慢,還請恕罪。現在既然知道了,自然就不能再讓您住這種破地方了。請隨在下來,在下帶您去新的住所。”


    “還有一事,在下也想趁此機會和您提一提。我們盟主向來是極為推崇濮王殿下的,若您願意明日隨在下前去見一見他,順便再代表您的父王促進一下你我兩家感情,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那……那我姚姐姐她怎麽辦?”趙宗睿害怕的咽了咽口水。不知為何,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唐墨,給他的感覺反而要比伏琅還恐怖上千倍。


    “姚姐姐?您還有姐姐在這兒?”唐墨聽得有些懵了,心說咱們這幾天還抓過濮王府的小郡主嗎?沒聽說過啊!但等他看到了被趙宗睿護在身後的姚瞳,才猛地反應過來,“哦!您是指朱雀劍使吧?嗬嗬,小王爺,她與您也沒什麽關係啊,您就別去管她了。請放心,隻要您願意配合我們,很快,您就能迴到您的父王身邊啦!”


    “父王……”唐墨這句話的誘惑力對趙宗睿來說不可謂不大。但在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趙宗睿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除非你們答應我保證姚姐姐的安全,並讓我帶著姚姐姐一起走,否則我絕不會跟你們離開的!”


    “這……小王爺,殺朱雀劍使滅口的命令可是盟主他親自下達的,在下不能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啊,”唐墨有些犯難了,“而且據在下所知,你們好像也沒有相處多久吧?不過是萍水相逢之人,您又何必如此呢?”


    “宗睿,別管我了,”幾乎是同時,姚瞳也在趙宗睿身後小聲的勸道,“他們帶你走,肯定是想利用你去威脅你的父王。雖然這種行徑很不齒……但卻是你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姐姐很高興在這人生的最後一天裏認識你,但唐墨說的對,你我隻是萍水相逢而已,你真的沒必要……為我放棄自己的活路啊!聽話宗睿,乖乖跟他們走吧。”


    趙宗睿慢慢低下了頭,陷入了為難之中。確實,這對一個孩童來說,實在是個難做的選擇。


    過了許久,久到唐墨都開始有些不耐煩、準備命人強行將趙宗睿擄走時,趙宗睿突然抬起頭來,神色平靜的對唐墨說道:“你剛剛說,姚姐姐與我萍水相逢、沒有絲毫關係,所以我根本沒必要去管她,對吧?”


    “額……是啊,”唐墨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小王爺,如果您還是先前那套說辭的話,那在下勸您還是省省口水吧。來人啊,將小王爺‘請’到……”


    “且慢!”趙宗睿猛地抬手打斷了唐墨的話,“唐墨,如果我告訴你,姚姐姐曾被我父王和懸劍閣的鑄神老人許給我做娘子的話,她還算與我毫無幹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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