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從伯玉閣大殿中傳來,緊接著,就是嵐慧大師那無比憤怒的聲音:“我跟你說過多少遍?多少遍?!要你離盛獨峰那個魔教妖人遠一點,你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還敢偷我的腰牌?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為了找你,都快要把無妄山給翻遍了?你倒好,居然未經允許,私自跑進玄玉樓了!你……你當真沒心沒肺麽?!”


    大殿中央,曲靈歌一邊強忍著眼淚、一邊捂著自己紅腫的右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去看暴怒的師父。而站在兩側的其他伯玉閣弟子們,看著曲靈歌狼狽的模樣,僅有極少數麵露出同情和不忍;而其他更多的,則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伯玉閣弟子眾多,其中不乏天資卓越、心高氣傲之輩。可不管他們多努力、多用功,他們的師父卻隻獨寵曲靈歌一人。不僅早早地將其欽點為了親傳弟子,還親自去向掌門求來了一本玄玉樓中的絕世武功送給她。這在無形之中給曲靈歌樹立了不少暗敵。雖然大家明麵上沒有說什麽,每天照常見麵打招唿,一派和睦的樣子,但背地裏全都恨得牙癢癢。


    憑什麽?憑什麽那個黃毛丫頭,能得到師父這麽多的偏愛?


    真正的原因,隻有嵐慧自己知道。


    “把頭抬起來!”在得知曲靈歌偷跑進玄玉樓、甚至還和盛獨峰那混小子處得不錯的消息後,嵐慧對曲靈歌的心情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恨其不爭”。看著曲靈歌低頭不吭聲的模樣,嵐慧心火更旺,一把抓住了曲靈歌的長發,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為師說得話你都當作耳旁風了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翅膀硬了,這伯玉閣已經容不下你了?”


    “徒兒不敢,徒兒不敢……”曲靈歌強忍著頭發被揪扯的劇痛,怯懦懦的迴道。


    “噗!”先前曲靈歌是低著頭的,現在她被強迫昂起了頭,臉上那哭得帶雨梨花般的慘樣才暴露在了眾人眼中。周圍立刻傳來了幾聲似譏諷,又似大仇得報的嗤笑聲。


    “……你們,全都給我退下!”嵐慧抬頭掃了眼兩旁弟子,冷聲下令道。


    “遵命。”周圍弟子們齊齊躬身應道。雖然他們很想接著欣賞曲靈歌受罰的慘樣,但師父已然發話,再不走倒黴的就該是他們了。很快,伯玉閣中眾人便如潮水般退了出去,將空蕩蕩的伯玉閣大殿留給了嵐慧和曲靈歌師徒二人。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後,嵐慧才鬆開了扯著曲靈歌頭發的手。但還等後者緩口氣,嵐慧便又一把抓起曲靈歌的胳膊,將道袖往上一抹,立刻露出了曲靈歌那宛如白藕般的纖細手臂來。在確定那枚守宮砂依舊完好如初後,嵐慧才長舒了一口氣。


    麵無表情的扔下曲靈歌的手臂,嵐慧居高臨下的質問道:“靈歌,你偷跑進玄玉樓,到底是做什麽去的?現在旁人都走了,你也該和為師說實話了吧?”


    “是……”曲靈歌急忙抹了把眼淚,從懷裏取出那疊在玄玉樓中謄抄的《破寂指》,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過頭頂,“迴師父的話,徒兒之前不小心把當年謄抄的那本《破寂指》給弄濕了,所以我才……”


    聽完曲靈歌的解釋,嵐慧一直緊鎖的眉頭才逐漸緩和了一些,看向曲靈歌的目光中也不盡是憤怒了。良久,嵐慧才幽幽的歎了口氣:“唉,你啊,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老老實實告訴師父不就行了嗎?師父頂多也就說你幾句而已,怎會動怒至此?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玄玉樓是什麽地方,你一介女子,又散了八次功,怎能輕進那種兇險之地呢?”


    “萬幸你沒出什麽事情,否則你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東流了,”嵐慧接過那疊紙來,隨便翻了兩下,便又還給了曲靈歌,“看在你這次是為了破寂指的份上,為師就不重罰你了。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乖乖的呆在房間裏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伯玉閣一步,明白了嗎?”


    “可是……謝師父,徒兒領罰。”曲靈歌聞言一驚,有心抗辯,但當她對上了師父那冰冷的眼神後,剛到嘴邊的話又艱難地咽了迴去。


    罷了,隻是思過而已,師父對自己已是極好了。獨峰的話……看來隻能等以後師父管得鬆了,再偷溜出去看望他了。


    玄玉樓中的盛獨峰並不知道曲靈歌受了多大的委屈。當然他也明白,曲靈歌迴去後一定會受罰的,畢竟她是瞞著嵐慧大師偷跑出來的。但嵐慧大師平日裏一直把曲靈歌當作心頭肉看待,應該不會過重責罰她吧?


    自曲靈歌走後,盛獨峰終於體會到了孤獨是種什麽滋味。每天晚上,他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鞏固“天地俱滅”和“紅塵三變”外,就隻能靠盯著黑漆漆的屋頂或者火盆發呆來度過剩下的漫漫長夜。除非困得受不了了,他才會躺下來小睡一會兒。否則,他寧願發呆或者看書,也不願意去睡覺。


    醒著,起碼能知道自己還活著。一旦睡過去了,那就真的不好說了。在曲靈歌離開之後,安全感,也隨之離開了。


    好在,白天至少唐堯和唐嬙陪著他,才沒讓盛獨峰跌入萬丈深淵。每天白天,是盛獨峰神經最放鬆的時候,一邊享受著唐嬙的悉心照顧,一邊在唐堯的耐心教導下學習暗器之道。有了感興趣的事情,時間過得就快多了。很快,一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而盛獨峰在暗器上的造詣,也終於有了一定的進步。盡管還遠遠達不到唐堯的水平,但相比以前,已經好太多了。


    唐堯也沒有想到,盛獨峰的天賦居然會這麽高。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費上幾遍甚至十幾遍口舌的心理準備,結果卻驚訝的發現,原本預計要花上一天時間來教的東西,盛獨峰半天就能學完了。許多疑難之處盛獨峰一點就通,而且是真的領悟了,不是靠死記硬背。在某些方麵的見解,就連唐堯也讚歎不已。


    盛獨峰如此認真的學習態度不僅得到了唐堯的讚賞,就連唐嬙,也逐漸默認了自家公子將唐門武學傳授給他的這一決定。唐嬙曾認真想過,公子的腿疾可能這輩子都恢複不了了,甚至……以後可能連子嗣都不會有。既然如此,那與其將這些武功留給送進唐門鍍金的廢物們,還不如傳給真正愛惜它們的人。盛獨峰雖然不是出自唐門,但卻比那些人更有價值,也更懂得感恩。日後公子起事,他和他背後的盛家堡,必將成為不可或缺的力量之一。


    想到這兒,“唐門武學不傳外人”這一舊觀念,也開始慢慢地在唐嬙腦中淡化了。每天除了盡心盡力的照顧盛獨峰和唐堯外,她還貼心的托人去山下采買了不少補品和藥草,以備不時之需。


    ……


    “嘭!”一枚鵝卵石大小的石塊從盛獨峰手中飛出,準確無誤的擊碎了二十步開外的一個瓷瓶。


    “好!”唐堯笑著鼓了鼓掌,“不錯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內,盛公子就能做成這樣,屬實不錯!”


    “嘿嘿,那也是唐兄教得好啊。”望著遠處破碎的瓷瓶,盛獨峰心中頓時湧上一抹欣喜——終於,那麽長時間下來了,他終於打中了!


    一開始練習暗器,唐堯是不準他用內力的。也就是說,盛獨峰隻能憑借自身的力氣去將石子投擲出去。原本盛獨峰還不怎麽在意,不就是扔石頭嘛,有什麽難的?但他剛抬起手,就被唐堯給叫停了。


    看著盛獨峰滿臉不解的模樣,唐堯耐心解釋到,投擲暗器和扔石頭不一樣,前者是將石子從手中發射出去,而後者卻隻是單純的扔東西罷了。在幫他重新糾正了手勢和動作之後,盛獨峰才發現自己之前想錯了。


    前幾天,別說打中了,他連一半的距離都投擲不到。盛獨峰也不是沒想過動用內力,但每次都被唐堯給發現並製止了。據他所說,暗器和練功不同,動用內力雖然能夠事半功倍,但對初學者來說,這樣一來就跟沒練一樣。唐門之中有許多精通暗器的好手,其自身實力可能還不如無妄台的一名普通弟子。但就是如此,他們也能憑著獨到的暗器手法,躋身高手之列。


    而之所以先用石子,是因為它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盛獨峰現在才剛剛入門,必須要從重物開始練習。舉重若輕,和舉輕若重,根本就是兩種境界。隻有先練好了重物的準頭,才能慢慢朝著飛針之類的輕物過渡。


    “唐嬙姐,今天是我來這兒的第幾天了?”盛獨峰接過唐嬙遞來的錦帕,擦了擦臉,突然問道。


    “我想想啊……”唐嬙歪頭迴憶了一下,“大概快兩個月了吧。”


    “兩個月嗎……”盛獨峰輕輕點頭,“也不知道曲姐姐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盛公子不必擔心,曲姑娘既然說會迴來看你,就一定會迴來的,”唐堯好言安慰道,“今天就先練到這兒吧。對了盛公子,上次我和你說過的讓你搬過來住,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多謝唐兄好意,”盛獨峰搖了搖頭,“但抱歉,我在那個房間已經呆慣了,再換其他地方,恐怕會不適應。更何況,如果曲姐姐迴來看望,一定會先去那裏找我。萬一她沒找到我,肯定會多想的。”


    “那好吧,既然盛公子堅持,此事我等以後不會再提了。”唐堯自然知道曲靈歌在盛獨峰心裏的地位,當下也不疑有他。三人用過晚飯之後,盛獨峰便像往常一樣告辭了。


    “阿嬙,”盛獨峰一走,唐堯就迫不及待的問向正在收拾桌子的唐嬙,“這兩個月來,盛獨峰的住所,你有派人盯著嗎?”


    “沒有啊,”唐嬙手上動作一頓,滿臉疑惑的看著唐堯,“公子您忘了嗎?當初可是您親口下的命令,不要派人去監視盛公子,以免被他發現、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那……這兩個月來,盛獨峰有沒有獨自去過什麽地方,或者見過什麽人?”唐堯想了想,又問道,“再或者……他有沒有做過什麽奇怪的事情?”


    “沒有!”唐嬙十分肯定的迴答道,“每天早上,都是我親自去請盛公子來的。白天他基本上都呆在咱們這兒,跟著您學習暗器和唐門心法。其他的像是洗漱、沐浴、一日三餐等,也都是在咱們這兒解決的,一切正常。隻有晚上迴去的時候,盛公子是自己迴去的。怎麽了公子,有什麽問題嗎?”


    “說來奇怪,我總覺得盛獨峰的內息,要比之前穩健厚重了許多,”唐堯沉吟半響,“似乎他的實力,也有了可觀的變化。初見他時,他的實力於我來說就如同螻蟻一般,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但就是最近幾天……我居然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足以威脅到我的力量!”


    “什麽?”唐嬙嚇了一跳,“公子您在開玩笑吧?盛獨峰他才多大?怎麽可能威脅得到您?”


    “你沒有察覺到,是因為那股力量隱藏的實在是太好了,”唐堯臉上湧起一抹凝重,“但我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力量正不斷地吞噬著玄玉樓中的寒氣,不斷地成長、壯大!而且它的胃口也開始越來越大了。但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吞噬了那麽多的陰寒之氣,盛獨峰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公子,萬一……萬一這是盛家堡內一門獨特的內功心法呢?”唐嬙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唐堯,躊躇半天,才低聲道,“我觀盛公子也不像陰險狡詐之人,隻要他能對公子的大事有所幫助,咱們又何必在意這些呢?”


    “……你說得也有道理。”唐堯緊握的拳頭猛然一鬆,很顯然,唐嬙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這麽長的時間下來,盛獨峰的為人如何,唐堯是看在眼裏的。如此赤誠正直之人,心中所想基本都寫在臉上了,有何可懼?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唐堯天生謹慎的個性卻不允許他就此放過盛獨峰:“盛家堡畢竟是武林泰鬥,有些獨到的內功心法也不足為奇,但我還是有點放心不下。這樣吧阿嬙,趁盛獨峰還沒走遠,你親自去跟蹤他,看看盛獨峰每天迴去的時候,是直接迴去休息了,還是去了其他地方。如果他直接迴去了,就想辦法把那鐵門給撬開,暗中記下他夜裏都幹了些什麽,再來找我匯報。”


    “公子,您說跟蹤?”唐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可是盛公子不是您的盟友嗎?咱們有必要這樣嗎?如果我被他發現了怎麽辦?盛公子豈不心寒?”


    “正因為他是我的盟友,所以我才要知道他的一切!”唐堯冷冷的命令道,“咱們以前的盟友還少嗎?最後呢?一個個翻臉比翻書還快!再說了,以你的輕功,如果在這麽暗的地方都被他給察覺了,你也沒臉活著了!”


    “不要多廢話了,現在就去!”


    “遵……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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