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一支東歸的馬隊終於離開了敦煌,踏上了歸家的路。


    迴家過年,是中原漢人的傳統,一年到頭,迴家團圓,在出門在外的漢人們就會成群結隊的穿過河西走廊,返迴中原。


    一行馬車,緩緩而行。


    元天和趙鐵蛋就坐在中間不起眼的馬車之中,而瑪麗婭又執意要跟著元天到中原看一看,隻好讓她坐在兩個因坐不慣敦煌而水土不服的青樓女子的馬車上。


    兩位女子雖然是風塵中人,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一會兒,就和瑪麗婭有說不完的話,講不完的事。


    楊樹昌騎著一匹蒙古馬走在前頭,一臉喜悅,興奮的神色全寫在臉上。“我終於當上官了!真是老天爺有眼呀!”他不停的呢喃著,手不停的摸著懷中的銅印。


    這可是戶部發給的官印啊,這可是權力的象征呢。


    迴頭看了眼敦煌的城頭,楊樹昌不禁感概,西域,真的是我楊樹昌的福地啊。


    城頭上,一個穿紅色棉衣的小姑娘正目送著馬隊遠去,一直看著,直到在視線中消失,仍然癡癡的望向東歸隊伍遠去的方向。


    一個下人小心翼翼的將鬥篷披風放在小女孩身上,輕聲的勸道:“小姐,該迴去了,老爺看不見你,會著急的!”


    “他怎麽不帶我迴中原呢?”


    “中原路途遙遠,小姐又小,怕是受不了那個苦吧?”下人小心的安慰著。


    “放屁,瑪麗婭沒比我大多小呢?她為什麽能去,我卻不能去?這。。。。。”


    “這?”


    “那是因為他的心中明明沒有我!”小女孩一扔鬥篷,轉身就衝下城頭,衝出城門,向東的路跑去,一直跑,跑得走不動了,跑得摔倒在地,才嚎啕大哭了起來。


    此時東歸的隊伍已經看不到敦煌城了,已經穿過一座大山,向前行進。


    一路向西,無驚無險,很快經過了肅州、甘州、到達了曾經是東西方對撞的戰場——涼州,一年過去了,涼州城外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血雨腥風,隻是偶爾還能在土地裏翻出生鏽的箭矢和斑斑白骨。一座磚石砌成的九層寶塔佇立在涼州城外的曠野中,這是特意為祭奠和紀念為抵抗異族入侵而犧牲的涼州軍民而建造的紀念塔,雖然是寒冷冬季,寶塔下依然一片蒼翠,夾雜著雪白的花朵,那是用鬆柏枝條和絹花做成的花圈。


    商隊經過紀念塔,恰逢紀念塔的守衛士兵換崗,獵獵寒風中,全身鎧甲的士兵邁著穩重緩慢的步伐交接崗位,動作一氣嗬成,氣氛凝重,商隊也停了下來,每人都將帽子摘下行注目禮,以此表達對烈士的緬懷。


    當夜在涼州城下榻,元天召見了涼州守將馬可,這位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原來是驪靬人的族長,羅馬傭兵的首領,在涼州保衛戰中,羅馬營立下了赫赫戰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所謂獎賞,元天給驪靬人劃了一塊水草豐美的土地,又封馬可作為涼州防禦使,正式脫離了朝不保夕的雇傭兵生涯,成為正規的西涼官吏。


    涼州是個奇特的地方,名義上是大周的領土,但實際控製權在西涼,涼州現任知府是史千秋的大兒子史冷鋒,他可是正兒八經由大周皇帝任命的知府,當然涼州的大權在馬可手上,史冷鋒經過一場大難,已經有心向佛,不問世事了。


    元天交代馬可,陳兵邊境不可有絲毫懈怠,馬可是羅馬人,元天說話也不需顧忌什麽,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和東周的戰爭是遲早的事情,眼下正是秣馬厲兵,等待時機的時候,不可主動引起摩擦,但也不必過分示弱,具體尺度自己掌握便可。


    驪靬人的性命都是元天救的,馬可也是元天提拔起來的,更何況在不久的將來,驪靬女孩瑪麗婭還會成為西涼國主的側妃,這一切都保證了羅馬人的忠誠度,老實說,除了那幫老兄弟之外,元天最信賴的就是這些忠心耿耿的雇傭兵了,隻要還在合同期內,他們就絕不會叛變。


    ……


    在涼州休息了一夜,商隊繼續上路,一隊由瑪麗婭的哥哥安東尼帶隊的騎兵將他們送到邊境附近,隱約能看見大周的巡邏騎兵,這才撥馬返迴。


    西涼和東周的邊境並不十分確定,而是一條模糊地界限,反正都是不毛之地,多占了也沒啥意思,出了河西走廊,就是甘肅境內的荒漠鹽堿地了,以往這裏是馬賊橫行的地盤,倒退幾年,許一刀就在這附近活動,以打劫商旅為生,現在治安狀況好多了,大周的騎兵不斷在附近遊走,阻攔向西的商隊,檢查東來的旅人。


    這麽大一支商隊自西向東而來,目標非常顯眼,官軍的馬隊立刻迎了上來,幾個騎兵奔到近前大聲吼道:“停下接受檢查。”


    商隊中號令此起彼伏,幾百匹馬,駱駝,數十輛車轟然停下,楊樹昌風風火火的趕過去賠笑道:“小人是領隊,軍爺有什麽見教?”騎兵們喝道:“老實站著,等我們將軍過來說話。”不多時,一名武官慢悠悠的過來了,身上並未穿甲,連鐵盔也沒戴,而是戴著皮帽子,披著大氅,他不耐煩的看了一眼楊樹昌,問道:“哪裏人?做什麽的?”


    “迴將軍,小人楊樹昌,鹹陽人士,在敦煌做點買賣,這不是年關近了麽,就收拾東西迴家過年了,隊伍中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意人,楊某不才,長走這條道,所以被大家推舉為領隊……”


    楊樹昌正濤濤不絕的說著,那軍官已經一提馬韁向前去了,看樣子是要檢查一番,楊樹昌趕緊跟過去,邊走邊講解,這是哪家的駱駝,這是哪家的馬車,帶了什麽東西,裝了幾個人。


    那將軍走到一輛四輪馬車前,聳起鼻子嗅了嗅,忽然喝道:“下車,老子要檢查。”


    楊樹昌也嗅到了那股香味,這車裏坐的是瑪麗婭和兩個大同女子,倆大同娘們倒是沒什麽,瑪麗婭可是重要人物,楊樹昌急得鼻尖上都冒汗了,掏出銀子來打點:“將軍行個方便吧,都是女眷,沒啥好查的。”


    “女眷更要檢查!”那將軍一瞪眼,七八個士兵便圍了上來,橫眉冷目要動武,商隊中的青壯們也暗暗握住了兵器,但表麵上依然是一派太平景象,這些官兵在他們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麽,隻要元天一聲令下,片刻就能宰完。


    官軍們還沒意識到即將來臨的危險,頤指氣使的喝令著楊樹昌把車簾掀開,楊樹昌悄悄看看後麵的元天,元天微微頷首,他這才放下心來,掀開車簾無奈地說道:“官軍要檢查,小姐們出來吧。”


    兩個打扮的漂漂亮亮,香噴噴的小娘們扶著一個十六七歲的金發女孩走了出來,那女孩天生麗質,皮膚如同凝脂一般,一頭金發更是順滑好看,將軍當場就呆了:“我操!金絲鳥啊!”


    “這三個女子不是中原人,有西涼細作的嫌疑,本將要拿去查問,其餘人等可以走了。”將軍喝道,楊樹昌這下可急了,攔住就要過來搶人的士兵道:“萬萬不可啊!”


    “滄浪”一聲,將軍將佩刀抽出半截,威嚇道:“你敢闖關?”


    “這位大人,你可知車中女眷是什麽人?就要動人?”後麵忽然過來一個年輕人,冷冷的說道。


    將軍抬頭一看,那年輕人一身勁裝,羊皮坎肩,高筒馬靴,腰間插著波斯彎刀,雖然年齡不大,但是眼中的寒芒讓人心頭一凜,此人絕非等閑,手上起碼有幾十條人命。


    “他是誰?”將軍怒問楊樹昌。


    “他……”楊樹昌看著趙鐵蛋,急中生智道:“他是我們商隊請的刀客。”


    “哦”將軍點點頭,輕蔑的看了一眼趙鐵蛋,道:“你倒是說說,這金絲鳥是什麽來頭,看看能不能嚇住本將。”


    “這位小姐是涼州官軍安東尼千總的妹子,此去長安學習音律,想必沒有觸犯咱們大周的法律吧,若是將軍非要扣下來檢查,安千總就在三四裏外,您不妨和他打個招唿先,以免生了什麽誤會,屆時就不好看了。”


    涼州軍千總的家眷……那將軍不免暗暗叫苦,本以為是個西域舞女,哪知道是羅馬營的人,說起涼州軍和甘肅官軍的淵源來,那故事可就多了,當年五萬五千甘肅官軍挺進涼州,一晝夜就讓人家繳了械,硬生生殺了兩千多口子,城門上掛的腦袋一籮筐,至今甘肅官軍們想起來後脖頸子都發涼。


    兩軍相隔不遠,時常在邊境巡邏的時候碰上,人家涼州軍的那股氣勢是甘肅官軍們怎麽也學不來的,盔明甲亮人精神,真要打起來,就是一千甘肅官軍都不夠人家一百人打的,這個不服不行。


    朝廷上的命令是製止中原貨物往西走,可沒說不許西邊的人過來,劉巡撫更是下了嚴令,不許主動挑起摩擦,話又說迴來,真讓他們挑起摩擦,他們也不敢啊。


    “原來是安千總的妹子,失敬失敬。那什麽,外麵風大,趕緊上車吧。”將軍迅速換了一副嘴臉,將瑪麗婭和兩個女子請上了車,這邊揚樹昌依然是將一包疊起來的銀幣遞上去:“多謝將軍放行。”


    “走吧走吧。”將軍掂掂紙包的分量,心花怒放,揮手將商隊放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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