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娘親和姐姐都不在他身邊,白瑤這樣欺負他,他都沒地訴苦去。


    他越想越氣,眼淚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滾落。


    宮人想要上前阻攔,可獨孤裴又挺著大肚子,她們不敢靠太近。


    白瑤對她們揮揮手,轉頭看向獨孤裴,聲音不輕不重的嗬斥道,“哭什麽哭,以後少吃點不就行了。”


    瞧他這點出息。


    獨孤裴啜泣著,俏麗多姿的鳳眸瞪著白瑤,繃緊下頜,伸手就要捶她,“都是你,壞女人。


    你要是敢讓我難產,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他才十七歲就當爹,還被困在宮裏,受人鉗製。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要不是她強占自己,又不給自己喝避子湯,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白瑤握住他襲來的拳頭,順勢拽住他手腕,將他一下子帶進自己懷中,半眯眼眸,狷狂一笑,威脅道,“你再說,信不信朕在這兒就要了你。”


    別說,這死小子哭得還真好看。


    一般人都哭不出他這味道。


    獨孤裴被她冷厲的眼神所嚇到,小嘴一撇,隨即大哭起來。


    “嗚嗚嗚.....”


    “我懷著孩子,你還欺負我,你不是人。”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她本來就不是人。


    白瑤理所應當的接受了他的話,然後捂住他的嘴,黑眸一凝,“哭的難聽死了,再哭,朕立馬把你丟進百獸園喂狼。”


    別給他點顏色就燦爛,上一個這樣的人,估計墳頭草都要三丈高了吧。


    獨孤裴立馬閉上嘴,眼淚汪汪的瞪著她,又驚又怕。


    惡毒的女人,連哭都不讓他哭,他太慘了。


    原來還聽得懂人話。


    白瑤冷笑,將他丟在自己身旁坐好,又扔給他一張帕子,“說吧,找朕什麽事,說完趕緊迴去。”


    看在他還是隻能繼續生金蛋的公雞份上,她可以小小的縱容他一點。


    獨孤裴看著白瑤趨近完美的側臉,心中不爭氣的顫了顫,捏著手裏的帕子,委屈的說道,“我想見連城碧!”


    “誰?”白瑤一時半會沒想到這個人。


    近在咫尺,白瑤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襲來,沒有裹挾檀香,聞得獨孤裴心神蕩漾,“連城碧,曼陀山莊的少莊主。”


    “見不了。”白瑤一口拒絕。


    “為什麽?”獨孤裴不解,伸手拉住白瑤的胳膊,“她不是被你抓住了嗎?”


    白瑤都不帶看他一眼的,翻開一本奏折,“死了。”


    “什麽?你把她殺了?”獨孤裴震驚,一時難以接受。


    可前兩日連城碧不是還現身了嗎?


    而且,他還是看在白瑤沒有送給曼陀山莊的份上,才願意跟她主動說話的。


    “怎麽,她死了你心疼?


    難不成你是她的小情人?”白瑤淡定挑眉,語氣玩味。


    她知道連城碧想求娶獨孤裴,但是獨孤竹沒同意,這小子就是被下人的話嚇到,連夜逃出了萬劍山莊。


    “才不是。”獨孤裴梗著脖子,氣憤的握緊拳頭,“我巴不得她去死呢。”


    他隻是想著,先前連城碧厚顏無恥的求娶他,現在卻成了白瑤的階下囚,想去當麵羞辱她一番的。


    那個醜八怪,長得醜玩的花。


    居然敢肖想他。


    白瑤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將他表情盡收眼底,“行了,說完了吧,趕緊走。”


    別耽誤她忙政事。


    最近折子多,她頭都要大了。


    現在白羽懷孕,他又不能出任務,看來影衛那邊的事情還得交給其他人。


    “你攆我?”獨孤裴伸長脖頸,氣勢洶洶。


    他還沒待到一刻呢,她就這麽不樂意見自己。


    白瑤身姿挺拔,端坐於椅子上,與獨孤裴之間有著淡淡的疏離感,“難不成朕還要留你吃午膳?”


    獨孤裴氣的小臉鼓鼓,眉眼淩厲,略顯暴躁,抬手就想撓白瑤,“我不管,你要是今天不留我,我就...我就跟你沒完....”


    他到時候就帶著孩子離宮,讓她找不到自己,讓娘罵死她。


    像她這樣不負責的女人,他還真是聞所未聞。


    白瑤眼疾手快,抓住他不安分的爪子,沉靜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嗤笑,“好啊,要是你一會兒想走,可別怪朕醜話沒說在前頭。”


    獨孤裴昂起下巴,眼神堅定,“誰走誰是狗。”


    他話音剛落,一股寒風就從門外飄進來,若非他穿的厚實,估計都要冷的一哆嗦。


    這兒怎麽這麽冷呢?


    高雯讓人給獨孤裴搬來一張椅子,上了茶水點心,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可憐的德儐珺喲,您真是不知道禦書房是什麽地方。


    獨孤裴自得自樂的坐下,一會兒看看禦書房的裝潢,一會兒看看忙碌的白瑤,臉上有種勝利在即的得意。


    隻是沒多一會兒,他就察覺一絲不對勁。


    好冷啊。


    明明門窗都關好了,咋還這麽冷?


    他搓搓手,讓宮人給他添茶,又四處看看。


    好家夥,這偌大的禦書房竟沒點炭盆?


    他冷的手腳有些冰涼,反觀白瑤,沒事人一樣聚精會神的忙碌著,下筆動作飛快,而且身上鬥篷都沒穿。


    該死,他都沒拿湯婆子,這會兒孩子也在肚子裏折騰,他的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他就說白瑤不會這麽好心,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他會忍著,可他還懷著孩子呢。


    當即,獨孤裴站起來,走到白瑤麵前,表情別扭,“....我好冷~你快讓人給我添個炭盆。”


    白瑤頭都沒抬,吐出兩個字,“忍著。”


    她可不是什麽好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獨孤裴皺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伸手往桌子上一拍,咬牙切齒道,“我冷!你孩子也冷,萬一冷出毛病來怎麽辦?”


    白瑤抬起頭,身子往椅背一靠,笑容從容,“你可以走。”


    獨孤裴頓時沒話說了,他可不想當狗。


    瞪了白瑤一眼,他有些惱怒,“你就是存心的。”


    白瑤不語,指了指大門。


    “你....”


    獨孤裴覺得白瑤就是他的克星,如果他有後悔藥,一定會用在白瑤身上。


    他偏不走。


    餘光中,獨孤裴瞥見一件墨狐大氅,小眼睛一轉,立馬去把衣物拿過來。


    看著把自己裹得跟熊一樣的獨孤裴,白瑤活動了一下脖頸,喝口茶。


    看把他能的。


    蠢東西。


    不過他有什麽目的,非得跟她耗著幹嘛?


    “稟皇上,禮部尚書求見。”


    白瑤點頭,“宣。”


    又來事兒了。


    “臣拜見皇上。”禮部尚書是個中年人,一身溫和之氣,儀表堂堂,見到白瑤後,規矩行禮。


    “直接說正事。”白瑤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


    禮部尚書看了旁邊的獨孤裴一眼,見白瑤沒有說話,便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奏折,雙手呈遞,“迴皇上,藺國和東凰國送來國書。


    兩國皆欲送王公前來和翰雲聯姻。


    隻是他們所求聘禮中,要求翰雲將高產糧種作為其中一項主物。”


    白瑤接過折子,一目十行。


    藺國是一個中等國度,與翰雲相距不遠,國勢還算穩定。


    而東凰國卻是一個大國,距離翰雲可不是一丁點路程,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且其在北邊的名聲並不好,跟攪屎棍一樣,喜歡東征西戰。


    還是毫無理由的那種掠奪。


    對了,萬劍山莊不就靠近東凰國邊境嗎?


    白瑤手指敲了敲桌麵,“東凰國那方直接拒絕。


    至於藺國,我記得藺國的藥材很是有名,如果可以,讓她們直接用藥材來交換糧種就行,不過糧種得每年由我們提供定數,聯姻就不必了。”


    “是,臣明白。”禮部尚書一臉穩重。


    “另外還有一事,皇上。”


    “天玄使臣接到本國來信,要求翰雲在年後務必將歐陽公子送往天玄,天玄國君原以儐珺之位迎接入宮。”


    禮部尚書說著,偷摸觀察了一下白瑤的神色。


    身為白瑤的心腹,她自然知道歐陽拂是白瑤看中的男人,要是交出去,不知皇上願不願意。


    白瑤麵不改色,一派淡然,“朕知道了,你且先準備一支出使隊伍吧。”


    天玄國君那個老色批,居然還惦記著歐陽拂。


    她都快六十了,後宮佳人三千,也沒給她累死。


    禮部尚書點點頭,接收白瑤的安排。


    獨孤裴坐在一旁,神色慵懶的盯著白瑤,見她處理起政務時認真的模樣,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奇怪的情緒,像是入迷了一般,覺得她此刻充滿了魅力。


    他撇了下嘴角,心中輕哼,直唾棄自己眼瞎。


    入宮之前,娘就派人把白瑤的性情和翰雲攻打青翡的真實情況告知了他,他誤信好友的話,錯傷翰雲將士,給白瑤造成困擾,是他不對。


    可沒有近距離接觸白瑤之前,他也隻是半信半疑。


    今日隻是短短接觸了一番,他認為,白瑤確實是一個開明且有能力的君主。


    聽說她封儲君前,處境艱難,險中求生,因此才會養成一個兇殘嗜血的性子。


    但她也並未對無辜之人下手,反而靠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坐穩了儲君之位,還攻下霄雲。


    比起他順風順水的人生,白瑤可真是夾縫中長出來的霸王花了。


    看在她那晚沒有將自己交給曼陀山莊的份上,姑且先原諒她一次。


    白瑤被獨孤裴盯得渾身不適,和禮部尚書商議完後,她轉頭過去,卻見獨孤裴立馬移開了視線。


    午膳時,獨孤裴愣是留下和白瑤一起吃的飯。


    不過他的膳食清淡,和白瑤的重口味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獨孤裴被白瑤麵前油亮亮的烤雞勾得饞蟲都快出來了,每吃一口自己麵前寡淡的飯菜,都要盯一眼她麵前的烤雞才行。


    趁白瑤不注意,他的筷子伸向烤雞,快速鎖定目標。


    眼前成功在即,白瑤的筷子出現,順勢一撥,納悶的眼神掃過來,“做什麽?”


    偷吃失敗,獨孤裴氣的直想翻白眼,撅了下嘴,“我想吃一口。”


    “不行。”白瑤直接拒絕。


    吃自己的還不夠,還要來搶她的,這小蠢貨的性子太霸道了。


    “你憑什麽不讓我吃?”獨孤裴兇巴巴的盯著白瑤,眉頭一皺,無賴氣勢盡顯。


    “太油膩了。”白瑤夾了個雞腿,快速而優雅的吃著,“你再對我嚷嚷,以後就別想再踏進禦書房一步。”


    這不是他家,少給她耍貴公子脾氣。


    本來以為獨孤裴要生氣的,誰知他麵露嬌羞,立馬把筷子伸了迴去,“你要關心我就不能好好嗎,你要是好好說,我又不是不聽。”


    “....”白瑤表情一言難盡,不知他腦子裏在想什麽,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滲人。


    壞了,有點惡心,這飯也吃不下去了。


    早知道....


    用過午膳,白瑤直接攆人。


    再多看他一眼,她都要反胃了。


    傍晚時分,宮中開始掌燈。


    雪花紛紛揚揚,隔絕了椒房殿以外的所有景物,世界之外,一片蒼茫。


    白瑤跟白羽在宮裏涮鍋子,兩人吃得熱火朝天,屋中盡彌漫著食物香氣。


    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座破舊小院裏。


    寒風刺骨,四方八方的朝屋子裏鑽進來。


    微弱的炭火散發著最後一點熱氣,蘇卿瑢被凍醒,臉色蒼白的靠坐在床角,裹緊身上單薄的衣物。


    他昨日就讓越芷姐姐補屋頂的漏洞,她怎麽還沒有補好。


    馬上就要進入寒冬,再不補上,一場大雪後,一定會壓垮屋頂的。


    “砰砰砰!!”大半夜院門被人敲響,嚇得蘇卿瑢渾身一抖。


    “瑢兒,開門啊....”越芷大著舌頭的聲音響起,蘇卿瑢一愣,越芷姐姐怎麽大晚上的還出門去了。


    穿上粗糙的棉衣,蘇卿瑢趕緊起身去給越芷開門。


    越芷爛醉如泥的躺在家門口,蘇卿瑢還未靠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越芷姐姐,你快起來。


    你怎麽又喝酒去了?”蘇卿瑢微微皺眉,伸手去扶她,一邊扶一邊有些不滿的說道。


    家中銀錢已經所剩無幾,光靠他賣字畫和縫補賺錢連租住地的房錢都不夠,越芷姐姐哪兒來的錢去喝酒。


    越芷雙頰酡紅,四肢無力,重心倚靠在蘇卿瑢身上,一說話就是一股酒味,“我不喝酒我做什麽,她們都嫌棄我是個瘸子,什麽活兒都不要我。


    我心裏苦啊,瑢兒。”


    “嗝兒...”


    “我心裏好苦啊,瑢兒...是我對不起你...”


    蘇卿瑢被酒氣熏得幾欲作嘔,聽見越芷的話後,又滿是心疼,“沒有,越芷姐姐,沒誰嫌棄你的。”


    至少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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