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發白,馮福康終於看到了那一座城池,低雲之下,遠遠就能看見城頭旗幟在紛亂的挪動,很顯然,他們的出現對城中的敵人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對方,也在嚴陣以待。


    濟南,中國華北平原中部軍事重鎮,黃河下遊最大的城市,山東省省會,因坐落在古濟水之南而得名。


    濟南是控製三齊的戰略要地。春秋戰國時齊國在此建長城,以加強其西南界防禦。唐時置都督府。宋初將濟南列為防禦州。宋治平元年升為興德軍,濟南升格為節度州。金代置山東東西路提刑司,後設山東東西路宣撫使,視其為控製山東的扼要之地。明初設山東指揮使司,大造城池,重兵戍守。清在此設山東巡撫,駐紮綠營。


    當馮福康向他的弟兄們講述著這座千年古城的重要戰略意義時,迴應他的是一片懵懂的眼神。三營長易成材道:“馮訓委,你懂的可真多,那依這意思,咱師長是要強打這濟南城了?”


    馮福康此時已經升為了營訓導委員,人們為圖稱唿方便,便喚他做訓委。


    他笑了笑,道:“總而言之,打下了濟南,就等於打開了通往北京的門戶,這濟南是必須拿下之地,弟兄們就準備在這裏打一起惡戰吧。”


    自北伐以來,劉銘傳師可謂攻無不克,所遇之城,不是望風而降,便是不戰自潰,鮮有能拖得住他三天以上的。是以劉銘傳一路凱歌高奏,長驅直入,十日之內便攻到了濟南城下。


    這些弟兄們士氣正盛,山豈會將一個濟南城放在眼中,易成材當下一揮馬鞭,不屑道:“我聽說濟南的娘們兒都長得特美,弟兄們,都給老子好好打,拿下了濟南城,老子賞你們銀子好好的嫖一把。”


    士兵們一陣的歡唿。


    男人們總是有欲望的,軍人們更不例外,成天跟一幫老爺們兒在一起,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刀頭舔血日子,他們更需要女人來發泄欲望。不同是,東軍在曾紀澤的嚴治下,軍紀甚嚴,鮮有敢奸掠民女者,是以這幫饑渴的將士們,每過一城,最迫不及待的便是去當地的妓院瀟灑一番。


    歡唿聲中,馮福康的表情卻沒那麽興奮,他輕出了一口氣,喃喃道:“你們想像以前那樣拿下這濟南城可不是那麽容易啊,丁葆楨這個人可不是吃素的呀。”


    上頭很快傳下命令,一團於城南紮營,沿城修建工事,待後續的炮團抵達之後。便立即對濟南城發起總攻。而在濟南城頭,那丁葆楨的神色也不好看。當清晨時分,下屬向他傳來明軍出現在濟南城外的急報時,他已是一天一夜未睡。連日來一直為山東糟糕的軍情所煩惱,而當他急匆匆地登上城頭觀察敵情時,這種煩惱很快轉為了一種恐慌。


    “媽的,這幫狗日的家夥真地不把本官當迴事啊,竟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就挖起了溝!”丁葆楨眼看著明軍忽


    視他的存在,熱火潮天地在他的城下邊挖溝,氣就不打一處來,罵了半天之天後,實在是氣不過,便道:“陳壽銘,本官命你帶三千人衝出去,打這幫狗東西一個措手不及。”


    身後參將陳壽銘得令,急是下城而去調動人馬,濟南城中擁有四萬守軍,除了兩萬綠營本部兵外,其餘全是從前線潰散出來的敗兵。


    丁葆楨見人馬集結完畢,眼看就要出開門殺出城去,他咬了咬牙,狠一跺腳,又將陳壽銘給叫了迴來,取消了出擊的命令。


    陳壽銘大為不解,道:“大人,明軍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你就讓下官去城殺他們一個血流成河吧。”


    丁葆楨擺了擺手,道:“你懂個屁,那劉銘傳可是小曾狗手下的大將,他在蘇滬打的那些大仗聽了都叫你肝兒顫。你以為他真的會傻到袒開了胸膛讓你捅刀子嗎!哼哼,本官料他這必是誘敵之計,沒準正有伏兵等著逮你個正著呢。”


    陳壽銘隻能幹瞪眼,急道:“那該怎麽辦,就這麽等著他們挖好了工事再打咱們嗎?”


    “該怎麽辦?你給老子在這裏好好的守著就是,迴府。”丁葆楨拂袖下城而去,策馬直奔巡撫府。


    沿途的大街小巷已是亂成一片,店鋪統統關門,逃來的難民四處亂竄,而城中的民眾則是收拾行李,攜家帶口的企圖出城繼續往北逃。


    原來為了防止民眾產生投降主義情緒,丁葆楨早命人四下宣傳,說明軍是禽獸之師,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群眾的眼睛理論上是雪亮的,但實際上卻與瞎子無異,明明這個政府早已慌,全無一點公信力。但每每對於政府的宣傳論調,大家又都是很賤的相信。一次又一次的上當受騙,卻又一次又一次的再度相信謊言,全世界也不容易找出這麽蠢的民眾。


    也不能怪民眾蠢,隻能怪滿清的韃子朝廷愚民政策太過高明吧。


    丁葆楨迴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了一道死命令,封閉四門,任何人都不準離城外逃,同時,將城中遊擊以上軍官的家屬全部集中,由丁的親衛隊“保護”。說是保護,其實不過是監視罷了,為的就是以家屬做威脅,防止這個軍官投降。同時,丁葆楨又令對濟南城采取糧食配給製,所有糧食,優先供給軍隊,同時將軍隊的銀餉提高到原來的三倍以上。


    “大人,京城來信了。”參軍許達光匆匆而入,將一封恭親王給丁葆楨的密信呈上。


    “終於他娘的來信了,快給我看看,是不是恭王的援兵要到了。”丁葆楨急忙將那信拆開細看,臉色竟是轉眼之間大變,手中那一紙密信竟拿捏不住,悄然飄落,他喃喃驚道:“天塌了,天塌了……”


    “大人,難道恭王還不打算給咱們派援兵嗎?再這麽下去,整個山東都要落入賊軍之手了。”許達光何曾見過他們的巡撫大人這般驚詫的表情,順手將那地上的密信拾起來看,瞬間,他的表情也跟著凝固了。


    “大,大人,恭王他,恭王他……”許達光結結巴巴,短短一句話卻說不完整。


    丁葆楨從驚駭中迴過神來,一把將那密信奪過,看了又看,表情漸漸恢複了鎮定自若,卻道:“有什麽好慌的,不就是恭王他兵變奪了西太後的權嘛。”


    許達光長吐了一口氣,道:“恭親王說他的新軍十天之內便能趕到山東,叫咱們一定要堅持住,他這是說真的,還是暫時安撫咱們的呀。”


    丁葆楨哼了一聲,道:“西太後在北京經營了那麽多年,她的勢力豈是輕易能夠鏟除光的。在局勢未穩的情況下,恭親王他要真敢調新軍南下,那我可真就佩服他了,他這是在忽悠咱們呀。”


    許達光想了一想,道:“不管怎樣,恭親王執掌朝廷,總比西太後那老娘們兒好吧,再說他對大人也是十分器重,大人這巡撫之位,不就是他一手提拔的麽,我看這兵變就變得好,說不準就是大人高升一步的機會呀。”


    丁葆楨呸了一口,道:“老子能有今天的位子,那是老子埋頭苦幹拚出來的,關他鳥事啊。哼,如今這大清朝都快完蛋了,老子還高升個屁呀。”


    丁葆楨很顯然是對大清朝失去了信心,對守住濟南失去了信心,許達光聽出了幾分門道,忙低聲道:“大人,既然大清朝要完了,那咱還守什麽城呀,幹脆,歸順明廷算了。”


    丁葆楨不屑道:“狗屁,你以為想投降就投降啊,你投降也得有投降的資本,現在人家槍還沒打一發,老子就忙不迭的繳槍了,人家隻會把老子當個屁!”


    “那依大人之見,該如何是好呢?”許達光一頭的霧水。


    丁葆楨思索再三,道:“本官現在就修書一封給那曾紀澤,聲明北京事變,奕?擾亂朝綱,本官想請他發兵助本官入京勤王。”


    許達光又吃一驚,顫聲道:“大人,你這是想學吳三桂呀。”


    丁葆楨歎了一聲,道:“吳三桂賣國,那是因為人家有賣國的資本,本官可沒那能耐,這麽做,隻不過是保住本官的名聲,順便為本官將來的政治資本再加上一份籌碼罷了,唉——”


    千裏之外的徐州,當曾紀澤接到丁葆楨的求援信時,不禁會心一笑,道:“這個丁葆楨,還真是個老油條呀......哼,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身邊的胡雪靈接過了那封信,細看一遍,同樣是笑了,道:“這位丁巡撫一向是很重名聲,他這是既想歸順王爺,又不願提投降二字,更不願背個叛國的罵名。王爺想怎麽對待呢?”


    曾紀澤哼了一聲,道:“本王大軍所向無敵,就憑他丁葆楨,配和本王討價還價嗎。若然如此,豈不是今後那些歸降之人,都要效仿了。”


    胡雪靈點了點頭,道:“那既然如此,不如王爺修書一封,假意欲與那丁葆楨談判,使之放鬆戒備,暗中再令劉師長發動奇襲,搶奪濟南城。”


    曾紀澤笑了笑,讚道:“知本王者,唯胡姑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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