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一旁隨謝之宴趕來的趙龍看得心驚,滿眼的不可置信。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城外執行公務,後來他家大人不知收到了什麽消息,便將事情交給了其餘人善後,然後策馬狂奔的往皇宮這裏趕來。


    他本以為是陛下出了什麽急事。


    沒成想著急忙慌的趕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他家玉樹臨風的謝大人已經濕透了全身。


    江晚棠始終沒有抬眸,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


    “你本來就快要達到目的了,就這樣功虧一簣,值得嗎?”


    謝之宴聲音溫和而低沉,在這喧囂的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如他預料那般,江晚棠沒有迴應。


    謝之宴歎了口氣,話語中藏著無奈:“你兄長之事,眾目睽睽之下,證據確鑿,就連他自己都供認不諱,陛下他……”


    江晚棠驀地抬眸看向了他,眸光中帶著幾分冷厲:“是戚家對嗎?”


    北山刺殺不成,就對她親近的人下手。


    那人分明是鐵了心的要置她於死地。


    謝之宴一怔:“你既知道,為何……”


    說到此處,腦中靈光閃現,他目光驚詫看著江晚棠:“你是故意的!”


    “是。”江晚棠目光坦然,沒有隱瞞。


    “但也不完全是。”


    “我若不這樣,背後之人又怎會得意,不讓他們如意又如何掉以輕心,露出馬腳?”


    謝之宴緊皺眉頭,語氣凜然:“你想做什麽?”


    “戚家沒有你想的那樣簡單。”


    江晚棠淒然一笑:“謝大人,我一介弱女子,能做什麽?”


    “我不懂你們男人眼中的朝堂紛爭,我隻是想救自己的兄長罷了。”


    說罷,江晚棠踉蹌著站起身。


    她跪了太久,腿都麻了,站起來的時候險些站不穩跌下去。


    謝之宴下意識的伸手想攙扶,被江晚棠避開了。


    狼狽,堅韌又倔強的模樣,直教人心疼。


    她褪下了身上的披風,還給了謝之宴,聲音清冷而疏離:“多謝大人!”


    謝之宴皺眉,看著她,心中五味陳雜:“江晚棠,玩火,是會焚身的。”


    江晚棠淡然一笑,不在意的道:“若真有那一日,還望謝大人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將我身邊的那兩個小侍女,平安送出宮去。”


    說罷,她挺直著脊背,轉身朝著雨中走去,瘦弱的身影在風雨中顯得越發單薄。


    謝之宴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手中的披風,心髒處湧起一股悶疼,不太舒服。


    在他們離開後,王福海小心翼翼的走進昏暗的禦書房內,道:“陛下,娘娘已經迴去了。”


    黑暗中,那道漆黑的身影微動,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般。


    下一刻,姬無淵冷冽沙啞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傳禦醫去長樂宮看看,不要說是孤吩咐的。”


    王福海心中詫然,陛下這是心疼了?!


    他連忙道:“是。”


    王福海剛轉過身,似想起什麽,又迴過身來道:“陛下,您到現在還一直未用膳呢,要不要奴才現在去給您傳膳?”


    姬無淵冷淡的道:“不用了,都退下吧。”


    王福海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這樣黯然神傷的姬無淵了,畢竟後來他不高興的時候都是直接將人拖下去砍了的。


    看來,陛下對這位江婕妤是真的上了心了。


    他歎了口氣,默默退了出去。


    男歡女愛之事,他一個自小沒根的人自是不懂。


    隻是他不明白,下午還情意綿綿的兩人,怎的突然就成了這樣。


    夜色沉沉,大雨依舊曾停歇,淅淅瀝瀝的地敲打著宮殿的屋簷。


    一道黑色身影混著夜色悄悄離開了皇宮。


    刑部大牢外。


    火把在風雨中搖曳,光線昏暗而不穩定。


    江晚棠著一身黑色夜行衣,頭戴黑色鬥笠隱在暗處,一雙冰冷的眼眸,觀察著巡邏的守衛換防規律。


    就在侍衛換防之際,江晚棠身形一躍,來到了圍牆外,剛要翻牆進去,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江晚心下一凜,反手就是一擊,黑暗中的人側身躲過,順勢鉗製住她的手腕,冷聲警告:“不要衝動!”


    兩人一番打鬥下,謝之宴將一身黑衣的江晚棠攥到了附近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巷子中,厲聲道:“江晚棠,你瘋了嗎?”


    “那可是刑部大牢,戚家的地盤!”


    謝之宴早就猜到了江晚棠不會善罷甘休,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可他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江晚棠奮力掙脫他的桎梏,眼神中滿是倔強與憤怒:“謝之宴,你放開!”


    “我要做什麽,與你何幹?”


    謝之宴的手如鐵鉗一般緊緊捏住江晚棠的手腕,話語冷沉:“你這是在找死。”


    “裏麵說不定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你送上門來。”


    於是原本還在掙紮的江晚棠,卻撞進他低冷的瞳孔裏,裏麵森冷一片,許是因為憤怒,眼尾染上了一抹紅。


    江晚棠紅了眼眶,冷笑一聲:“那又如何。”


    隻要兄長能活,她便是死了又如何。


    如果重來一次,讓兄長因她丟了性命,那她的重生就像是一個笑話。


    謝之宴的瞳孔猛地一震,沉聲道:“江槐舟在你心中就這麽重要嗎?”


    重要到你不顧一切,哪怕是去送死。


    江晚棠眼眸通紅,眼淚不自覺的順著眼角滑下:“他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親人。”


    “沒有他,我在六歲那年就已經死透了。”


    聞言,謝之宴僵住,聽到那個“死”字的時候,心口宛如被人刺了一刀。


    有股說不出的心痛湧上心頭。


    他見過她許多模樣,明媚的,妖嬈的,狡猾的,腹黑的,不屈的……


    獨獨沒有見過這般傷心落淚的。


    謝之宴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眼眶通紅的江晚棠,眼眸中滿是心疼和堅定。


    他說:“我保證一定會讓你的兄長平安無事。”


    “你不要再貿然行事。”


    江晚棠卻是突然低低的笑了,神情漠然,一字一頓:“我誰都不信,我隻信自己。”


    她眼神裏的冷漠決然,看得謝之宴心頭一顫。


    他唇線微抿,卻還是一點一點的鬆開了對她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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