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荷比她小兩歲,長相完全隨了秦氏,比不得江晚芙明豔動人,長相隻能算是清秀,身形嬌小,看上去頗有幾分小家碧玉之態。


    江晚棠今日在宴會上並沒有看到她,想來是秦氏瞧見情況不對,便沒有讓她露麵。


    嗬,秦氏對這個小女兒倒是護得緊。


    見江晚棠沒說話,秦氏又推了推身前的江晚荷,“荷兒,快叫姐姐。”


    “她才是你嫡親的姐姐。”


    江晚荷沒有開口,看向江晚棠的眼神都帶著幾分不屑和倨傲。


    小姑娘被保護的太好,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看不上江晚棠這個來自鄉野的姐姐。


    在秦氏的再三催促下,江晚荷小嘴一噘,不耐煩的道:“我有嫡姐,她一個鄉下來的粗鄙之人,不配當我的姐姐!”


    說完,她負氣的跑了出去。


    “這孩子……”秦氏無奈,隻得尬笑著同江晚棠解釋:“荷兒還小,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


    修竹站在一旁,冷嗤出聲:“令千金瞧著也有十四歲了吧,馬上就要及笄嫁人了,還小呢?”


    秦氏不自然的笑了笑:“都怪我,這些年把她慣壞了……”


    “棠兒,她小,你別跟她計較這些,你們才是流著相同血脈的親姐妹。”


    嗬,親姐妹?


    上一世,江晚荷對著江晚芙一口一句“姐姐”“姐姐”的喚著,好不親切。


    而對麵她時,卻是話裏話外的不屑與嫌棄。


    江晚棠嘴角彎起一抹弧度,極淺卻極盡嘲諷:“是啊,同樣是你的血脈,你待她如珠似寶,默默為她籌謀,做盡了一個母親該有的職責……”


    就連非你所出的江晚芙,你都能視如己出。


    “可為什麽…偏偏到我…就不行?”


    冰冷的質問,聲聲入耳。


    秦氏臉色一僵,眼神閃躲:“棠兒,為娘知道,你心中有怨,可當年娘也是沒有辦法的啊!”


    “自古女子出嫁,以夫為天,得罪了夫君便等於失去了儀仗,往後在府裏的日子更是艱難。”


    “你父親下的命令,豈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置喙的?”


    “若不是你不得你父親歡心,我和荷兒在府中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說到後麵,秦氏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底,還是你連累了我們……”


    江晚棠玩味的勾了勾唇,眼神裏一片冰冷:“所以,你來,是想讓我做什麽?”


    秦氏垂頭,淚眼漣漣:“其實,我與你妹妹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


    “日後你在宮中若是得了勢,可不要忘了我們娘倆……”


    話落,她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江晚棠。


    “還有呢?”江晚棠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語帶嘲諷,“你特意帶著江晚荷過來找我,應當不隻是想說這個吧?”


    秦氏見她油鹽不進,冷著臉道:“既如此,母親今日便把話說開了。”


    “不日後你便要入宮,這皇宮中有吃有喝又有人伺候的,也花不了什麽銀錢。”


    “今日你父親剛給了你十萬兩銀票,娘尋思著你不如將這些錢留給你妹妹做嫁妝,怎麽說她也是你的親妹妹。”


    “給她,也是應該的。”


    修竹實在是氣不過,嗆聲道:“那我家姑娘的嫁妝呢,你預備給多少?”


    秦氏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不悅道:“棠兒是要入宮的,自然不需要什麽嫁妝。”


    “那就是不給的意思了?!”修竹氣憤不已。


    “不是不給,而是我的那些嫁妝早已分給了芙兒和荷兒,如今實在是拿不出什麽了……”


    見江晚棠抿唇冷笑,秦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江晚棠簡直要被秦氏的無恥行為氣笑了,這十萬兩都還未捂熱呢,她倒是先打起了主意。


    她扯了扯唇,笑得冰冷:“你的嫁妝,我從不稀罕。”


    “但我的東西,也不是你們能惦記的。”


    “你也不必再拿血緣親情和孝道來壓我,自古父母不慈,則子女不孝。”


    “況且,我與你們之間的血脈親情,自十年前你們將我拋棄之日起便斷了。”


    說罷,她伸手指向院外,冷聲道。


    “滾出去!”


    “多聽你說一句,都嫌髒了我的耳朵!”


    “你……”秦氏氣得手指哆嗦的指著她,臉色鐵青:“好!好!好!”


    “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往後在宮中犯了事,就自行了斷,休要累及我們相府分毫!”


    “修竹,將她丟出去!”江晚棠不耐道。


    “好咧!”


    修竹麻溜的將秦氏拎了起來,像拎老母雞一樣拎了出去。


    一番折騰後,小院終於安靜了下來。


    是夜,月上中天,人煙俱靜。


    初春的夜晚,微風中還夾雜著些許涼意。


    江晚棠著一身梨花白長裙獨自站在院中怔怔出神,淡淡的月光鍍亮了她精致的側顏,肌膚勝雪,滿頭青絲瀉下如上等的綢緞般貼服著玲瓏的身段,更顯得嬌媚動人。


    隻是孤零零的身影被月光拉長,略顯寂寥。


    修竹看著她單薄堅韌的背影,想到今日發生的種種,忍不住一陣心酸。


    也是,離家十年,有一群這樣冷血無情的家人,怎會不難受。


    她拿起一件披風走過去裹在了江晚棠的身上,擔憂道:“夜深了,姑娘一向畏寒,怎的一直站在院中吹冷風,可是有心事?”


    江晚棠迴過神來,朝著她微微一笑:“修竹,你說,人死了,執念真的能讓人複生嗎?”


    修竹搖了搖頭,道:“奴婢從來不信鬼神之說。”


    江晚棠抬眸望向高空中的皎月,笑了笑。


    “從前我也不信……”


    但如今,她很慶幸。


    上天垂憐,讓她重來一次。


    修竹有些驚訝:“姑娘,您想得這麽出神,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啊?!”


    江晚棠沉吟片刻,輕笑出聲:“不隻是,我在想從前的許多事情。”


    “有些事,經曆的時候,隻覺山窮水盡,可如今迴頭再看,卻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活著,真好!


    修竹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姑娘心裏就沒有不舒服嗎?”


    江晚棠笑得明媚:“怎麽會,活了這麽多年,沒有比今日更暢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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