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男子抬手在空中擊掌,有人應聲拖了一個婦人過來。


    那婦人頭發散亂,遮擋住了大部分麵容。


    可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雖沾染了灰塵汙垢,卻叫在場的李家人心頭都掠過一絲涼意。


    不......不可能的!


    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下的人撥開婦人雜亂的頭發露出真容。


    確是林珠無疑!


    “母親——”


    李鬱東啞聲驚唿,目光落在緊閉著眼睛昏迷不醒的林珠身上,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也落在這個土匪手中。


    同樣的一盆雪水潑在了林珠的臉上,她茫然的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打量起周圍站著的一圈人。


    忽而,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高聲唿喊著:


    “鬱東,蘭兒,你們快跑啊!”


    林珠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身子都在瘋狂的掙紮扭動著,朝著癱坐在地上的李鬱東厲聲吼著:


    “鬱東,快跑啊!快帶著你妹妹跑啊!”


    李鬱東心中苦澀,低聲道:


    “母親,是兒子錯了,是兒子無能......”


    可林珠卻像是看不懂如今情形,也聽不懂李鬱東的話一樣,隻是一味的掙紮著怒吼著。


    男子揚了揚下巴,示意手下禁錮住林珠的人鬆手。


    “母親——”


    被江姝靜拽到一邊的李芷蘭呆愣的看著自己“死而複生”的母親,又驚又喜,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聽見女兒的聲音,林珠的情緒才略略緩和下來,僵硬的轉過身子扭過腦袋看向李芷蘭所在的方向。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江姝靜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林珠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如煙花一樣的彈射了出去。


    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李芷蘭從江姝靜的懷中拉了出來,口中喊著:


    “魔鬼!她是魔鬼!她來找我們報仇來了!”


    林珠寸把長的指甲指了指江姝靜,又指了指倚著樹幹的男子:


    “他們,他們是一夥的!”


    萬物停滯了一瞬間,所有人的唿吸都慢了下來,眼珠隨著腦袋緩慢的聚集到了江姝靜的身上。


    在震驚、迷茫和驚恐等諸多情緒的注視下,江姝靜勾起一個笑容,施施然的走到了男子身側,坦然的看著所有人。


    而男子稍稍後退半步,竟是呈現出一種服從的態度站在了江姝靜的身後。


    “你們,你們真的是一夥的?!”


    李進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


    “是啊!”


    江姝靜環顧四周,語氣冰冷的問道:


    “舅父,你難道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李進麵露疑惑的皺著眉,顯然不明白江姝靜話中所指。


    “白梁山,匪寇窩。”


    江姝靜麵色沉沉的盯著地麵,整個人散發出巨大悲傷和憤怒的氣息:


    “這是舅父你通匪的老巢,也是我母親被擄走後被折辱埋葬的地方!你以為兇手藏匿在密城,我就查不到嗎?”


    李進震驚的盯著江姝靜,沒想到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竟成了真。


    事到如今,看江姝靜展露出來的手段,自己竟是再沒有辯駁的餘地:


    “所以,你費盡心機找人假扮盜匪,就是為了把我們都引到這裏來?你想做什麽,讓我們給你母親賠罪?”


    “人死不能複生,你又何必——”


    “人死不能複生——”


    江姝靜冷冷的打斷了他:


    “但是你們可以去地下向我母親贖罪!”


    “你,你要殺了我們?”


    李進這才真的覺得害怕了,手腳下意識地蜷縮,又安慰似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你不敢的!”


    噗嗤——


    迴應李進的是長刀沒入李老夫人胸口的聲音,鬆垮柔軟的皮肉被破開,流出腥臭的黑血。


    “你賣女求榮,用女兒的親事換取兒子的錦繡前程,該死!”


    噗嗤——


    江姝靜的刀壓入了林珠的脖頸,溫熱的血液從新鮮的傷口中迸發出來,濺了李芷蘭滿頭滿臉。


    “你多年來和丈夫合謀,向我父母索要錢財,明知道他們喪盡天良,卻甘願淪落其中,也該死!”


    “我,我沒有!”


    “你沒有?”


    江姝靜冷冷的盯著李芷蘭狡辯的樣子,灑出一疊信紙扔到了她的臉上:


    “我原以為你沒有,直到你親自露出你能模仿他人字跡的破綻!我父受人誣陷,最致命難以解釋的便是與我父親手所記賬本有九成肖似的鐵證!我們查遍家中所有人,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模仿我父字跡的人是他隻見過寥寥幾麵的侄女!”


    江姝靜說完,手起刀落挑斷了李芷蘭的手筋。


    李芷蘭痛唿一聲,手掌鮮血淋漓,無力的癱軟在手腕上。


    “正道邪用,你也該死!”


    江姝靜幹脆利落的一刀,結束了李芷蘭痛苦的呻吟。


    “我,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姑姑和姑丈的事,我沒有半點參與!”


    李鬱東已經被嚇傻了,悲傷和憤怒的情緒還來不及發酵,就已經被巨大的恐懼淹沒,隻餘下求生的本能代替他的情緒開口。


    “是。”


    江姝靜點了點頭。


    李鬱東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感覺自己下身一涼,陪伴了他十幾年的血肉就這麽猝不及防的離開了他的身體。


    “你沒有參與這件事,但你做了別的呀!還需要我提醒你嗎?表兄?”


    江姝靜咬牙說完,刀刃捅入李鬱東的腹中,送他去了地下見閻王爺。


    “輪到你了,舅父!”


    已然殺瘋了的江姝靜轉過眸子看向李姓唯一的活口,咧開白森森的牙齒,如同索命的閻羅。


    “你!你——”


    李進想要說些什麽,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最後隻出口了兩個語焉不詳的音節。


    江姝靜舉起了刀,鋒利的刀刃映著地上的雪光,照亮了他的眉心。


    生死一瞬間,李進忽地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江姝靜住進李府幾個月,原本花團錦簇的李家生生將成了一鍋渾水,對內對外都是聲名狼藉,恐怕都是她的手筆。


    剛剛他們為了所謂生的機會,在她麵前互相攀咬,口出詛咒,也是她想看到的吧!


    她這是要自己,要李家連生前死後都不得安生啊!


    李進想明白了,可他的思考也就停滯在了這裏,因為他的腦袋已經咕嚕嚕滾到了他的腳邊。


    “燒了吧!”


    江姝靜將長刀扔迴給男子,福身一禮:


    “多謝!”


    男子沉默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斷壁殘垣,看向江姝靜的眼神也默默發生了變化。


    一把火燒了起來,男子帶著假扮土匪的人都退了下去,江姝靜輕聲喚道:


    “出來吧!”


    橘紅扶著身子癱軟的寶琳從陰影裏走出來,站到了江姝靜身邊。


    江姝靜蹲下身子,從隨身的荷包裏掏出一小瓶藥膏抹在手心化開,和著地上的雪水將臉洗了一遍。


    橘紅有樣學樣,放開了寶琳的胳膊,也蹲了下去洗臉。


    “你,你們這個時候還洗......嘔......”


    寶琳再忍不住自己胃中的翻騰,急走兩步,扶著樹幹彎腰吐著酸水。


    “李大人——”


    “江姑娘——”


    遠處傳來薑何齊和薑何深唿喊的聲音,三人這才齊齊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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