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梅劍之不知哪來的氣力,忽地右手猛地一鬆,將手中斷劍擲出,側身一擺,左手順勢接住斷劍伸向前首。那鐵筆貼著他右腕迅疾點至臂彎少海穴,那麽往下一劃拉,順著手少陰心經脈絡,直至手心上方神門穴才止。梅劍之整條右臂牽著右肩登時酸痛難忍,難以動彈。


    虛子顯收迴招式,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道:“小子,你輸了!”


    梅劍之右臂給他一劃,疼痛難忍,需調息片刻方能緩解,更不必說再提那沉重的斷劍。但雙方定下的賭約,三招已使盡,原也無須再戰。隻聽他道:“斷劍並未脫手,晚輩便不算輸。”說著將左手的斷劍輕輕一晃,意思道:“看,斷劍依舊在我手中,未曾落地,亦無任何閃失。”


    虛子顯麵色驟變,嘴角微微下垂,沉聲道:“你以右手執劍,適才斷劍已脫手,由左手接住,這難道不是輸了?”


    梅劍之彎身,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語帶謙卑道:“關前輩與虛前輩方才定下賭約,隻稱劍不離手,卻未言明如何脫手,亦未指明脫哪隻手。因此,晚輩此舉,理應不算輸。”他在說出此言時,心中亦是忐忑如敲鼓,唯恐虛子顯不認,惱羞成怒,強施辣手逼迫自己拜師。


    果然虛子顯聞言,驚怒交加,先前的笑意蕩然無存,此刻臉色鐵青,叫人看之不寒而栗。他厲色道:“荒謬!分明是狡辯!”


    他一招使出,便已洞悉梅劍之深淺。梅劍之雖修多種內力,看似渾厚,緊要關頭總能揮出巨大潛能。但畢竟他習武時日尚短,招式套路和臨敵應變,與那些自幼磨礪、闖蕩江湖的高手相比,尚有不足。虛子顯心中已篤定此番賭鬥必勝,甚至已暗自暢想梅劍之如何隨他迴山,如何三拜九跪尊他為師,又如何循序漸進地將一身精妙武學傳授給他。


    至第三式出手,亦未多加留心,隻襲他右臂要穴而去,意圖將他手中斷劍擊落,哪知梅劍之緊要當頭竟急中生智,右手一鬆,便以左手接劍。此時再伶牙狡辯,叫虛子顯如何不惱?


    梅劍之將斷劍雙手奉還給觀戰的關通海,道:“多謝前輩借劍之恩。”


    關通海重新將劍鞘綁在背後,搖頭一笑,向虛子顯道:“梅小兄弟所言不差,劍未脫手,便不算落敗。哎,師兄,老夫本欲助你一臂之力,但這位小兄弟機智過人,能屈能伸,你我身為前輩,豈能言而無信?”言外之意卻是:師兄你既然已敗,便應坦然接受,將一身武藝傾囊相授於梅小兄弟。


    虛子顯雙唇微啟,似欲辯駁,卻一時語塞,若反口不認,又恐損及自身名望,進退兩難,氣得連連拍手跺足。


    恰在此時,天際一聲驚雷,如猛獸咆哮,震得山間迴聲不絕。梅劍之幾人抬頭望天,方才還是烈日高懸,陽光刺眼,轉瞬之間,烏雲密布,山巒間一片陰沉。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大雨傾盆而下,仿佛天地間掛起了一道水簾。關通海望著這突如其來的雨勢,嘴角微揚,調侃道:“啊喲,這雨勢,竟與師兄的臉色一般,說變就變。”他環顧四周,隻見方圓幾裏之內,無樹無遮,隻得慌忙抬起雙臂,試圖遮擋這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


    雨勢如注,轉眼間四人已被淋得透濕。丘三望眉頭緊鎖,忽然想起了什麽,急聲道:“弟子記得.....前邊山腰上有一座山洞,我們不如去那裏避雨……”話音未落,他便彎腰去拾起那尚未翻烤的兔肉。


    關通海見狀,急忙催促道:“還顧著那些兔肉作甚,快快帶路吧!”


    梅劍之、崆峒二老跟著丘三望發足便朝前方奔去。隻見兩旁群山錯落,幾人駛過平坦草地,又是崎嶇山路盤旋。丘三望曾在這群山中徘徊數日,此地景象已然記得牢固,領著三人便往山道上疾奔。


    其時雷聲隆隆,山間樹叢隨著雨點搖擺,刷刷作響。梅劍之四人早已被大雨淋得透濕,雨水如注,睜眼便有水珠湧入眼中。丘三望雖然在前引路,但他輕功平平,速度並不快。才到半山腰上,泥土混著雨水往山下直淌,丘三望腳下一滑,就往山下滾去。


    梅劍之與他相距不過數尺,見狀急忙俯身,一把抓住他背心衣襟,用力穩住。兩人麵麵相覷,心中皆是一驚。隻見山下濃霧彌漫,已不知距離地麵有多遠,若真摔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關通海道:還有多遠能到?”說著,將丘三望提將起來,但瞧他衣衫襤褸,渾身泥濘,不禁皺眉。


    丘三望氣息未定,手指前方,斷斷續續地說:“幾裏...幾裏...翻過這座山便是...啊...”話音未落,便被虛子顯與關通海左右挾持,兩人如風般疾行,直奔丘三望所指之處。


    兩盞茶罷,四人如風馳電掣般沿著山路疾行,轉瞬間便抵達了另一座山峰。此峰雖不高,比四周的山巒矮了不過十丈,然而其山勢奇詭,雲霧繚繞,一麵斜坡順勢而上,植被鬱鬱蔥蔥覆蓋,另一麵則是光禿禿的怪石林力,陡峭如刀削,宛如一柄短劍直插,景象頗為壯觀。山洞便開在那高崖之側。若要登上,需經過綠樹叢林攀岩而上。


    虛、關二人輕功卓絕,足尖輕點,便攜著丘三望飛身躍上另一麵陡峭山壁,猶如雁子登空般幾起幾落,人已至那崖頂平台。二人不等梅劍之追上,便提著丘三望毫不猶豫地邁步進了山洞。梅劍之輕功稍遜,仍在後方疾行,剛踏上最後一塊石階,便聽到洞內傳來兩聲驚唿,頓時心中一驚:“這聲音是兩位前輩的,遭了,莫非洞內藏有歹人?”心念電轉間便提氣運功,閃入洞內。


    卻瞧洞裏隻一間廳堂般大小,幽幽一團火光架在正中。虛子顯和關通海兩人並排躺在地上,麵色慘白,唇角烏黑。梅劍之見此情景,心頭一驚,疾步上前,急聲問道:“虛前輩、關前輩,出了什麽事?”正欲俯身攙扶,虛子顯以極微弱的聲音,艱難提醒道:“小心右側....”話畢,用盡力氣將他推向左邊石壁。


    梅劍之一時不察,給他這麽一推搡,身子便滾落至左側洞壁,背後猛地撞上石壁,吃痛不已。他剛想發話,眼前卻忽現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撲來,手中長鞭揮舞,朝他兩腳去擊。那人背對火光,隻見其身形曼妙,佩飾在火光映照下閃爍生輝,不時傳來清脆的“叮鈴鈴”鈴聲。一陣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梅劍之隻覺這香氣甚是熟悉,不及多想,急忙縮腳避開那長鞭的攻擊。


    那人一鞭揮空,卻不再追擊,而是“咯咯”一笑,聲音嬌俏,說道:“小女子與公子真是有緣,茫茫群山之中,也能相逢。”


    梅劍之一聞那笑聲,心頭突地一緊,隻見一女子妖嬈嬌俏,身帶異香,卻不是那莫水笙又是何人?


    原來莫水笙自知難以匹敵崆峒二老,趁著幾人被蜂群所困,悄然遁走。她本欲沿著山道返迴那慕容山莊外的島上,卻不料這山群遼闊無垠,一時間竟迷失了方向,難以走出。正巧路過此處,見山中有洞,便在此處暫作休整。


    莫水笙心思縝密,畏懼山間野獸會尋跡而來,或是崆峒二老擊退蜂群之後,懷恨在心,追蹤至此,尋機報仇,便在洞口狹窄之處,巧妙地倒插了三枚細如牛毛的毒針,任是那野狼、野豬等走獸,亦或是武功高強之人,若想闖入,必先踏足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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