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虛子顯仍舊沉默,關通海啐了一口,說道:“你我就快死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你……你不會是也瞧上了那慕容小姑娘吧……咳咳……哈哈哈……”


    “混賬!”虛子顯終於開口,怒道:“老夫不過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那姓沙的,究竟有何等本事罷了!”


    關通海撇撇嘴,不屑道:“哼!當年那廝趁你我二人不在山上,用計勝了掌門師叔,算得上什麽本事!依老夫看,此人多半是自吹自擂,好在江湖上立足罷了!咳咳……”虛子顯搖頭輕歎一聲,又觀察了會兒那仍在沉睡之中的梅劍之,稍略放心。


    二人吃罷兔肉,兀自歇去。那丘三望雖武功平平,卻心思細膩,手巧如織,他默不作聲,以溪底泥漿築起一座土炕,用以生火煮飯。又以泥鑄成瓦盆盛水,供日常之需。見梅劍之渾身汗濕,便擺下幾盆清涼溪水,環繞四周,以消其熱。


    如此,白日裏丘三望便多捕獵飛禽走獸,烤製熟食。那崆峒二老醒來,遂吃上幾口,若是睡著,便由丘三望緊守著梅劍之。這般直到第三日傍晚,梅劍之終於轉醒,隻覺胸脅之間一股強大勁力如龍騰虎躍,痛熱難當,揮之不去,散之不消,心中極是憋悶。


    丘三望見他醒來,喜道:“梅兄弟,你醒啦!”說著,端上清水要給他喝。


    梅劍之隻覺渾身如火,口幹舌燥,見得清水,便急急接過,一飲而盡。雖得一時之快,但片刻之後,那股灼熱之氣又起,唿吸愈發艱難,宛若置身於蒸籠之中。


    梅劍之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為何我反複嚐試,這團炙熱之氣卻始終揮之不去,亦無法被太極神功所吸納?”他本欲開口向二老求教,卻見二人仰麵沉睡,麵色蒼白如紙,額上黑線又下移了幾分。梅劍之心頭一軟,不忍心打擾,隻得輕歎一聲:“罷了,或許是我練到了那關鍵之處,真氣太過精猛,一時難以調和,我且再試上幾次。”


    當下凝神靜氣,調息吐納,試圖以太極神功之玄妙,化解胸中那如亂麻般的真氣。他自習得武當太極神功,已逾一年,又得嶗山絕學乾坤功之助,內力大增,如龍遊九天,進步之速,宛若神助。但與武當派那些浸淫武學多年的高人相比,梅劍之的修煉時日畢竟尚淺,差距猶存。


    這時他隻感到體內兩股真氣自任督兩脈不斷遊走,時順時逆,本應徐徐引導,匯入丹田,卻每至任脈中庭、膻中、玉堂三穴,督脈靈台、神曲穴處,便似有水閘阻隔,潺潺細流難以通過,真氣積聚,周身鼓脹,難以順暢,焦灼之氣無法排出。


    梅劍之終於忍耐不住,體內真氣頓時紊亂,氣血翻騰,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這一下,虛子顯和關通海同時驚醒,見狀皆是心頭一緊。


    關通海抬手“啪啪”兩下,點了梅劍之前胸後背兩處要道,又探他脈搏,忽而眉頭緊蹙,麵露詫異之色,不解地道:“咦.....為何梅小兄弟體內隱隱還有一股真氣.....”越是深究,越是驚異,便要拿他左臂再探。


    虛子顯卻道:“他修得太極神功和焚雲真氣,體內兩股真氣偶爾相衝,實屬平常。師弟,你何須如此驚詫?”一邊說著,一邊輕輕一擋,阻止了關通海換手探查的動作。


    關通海疑道:“武當派的太極神功,素有四兩撥千斤之妙,即便是焚雲真氣這等霸道之勁,亦能被其巧妙化解,融入自身內力之中。可老夫卻瞧他體內仍有一股不明真氣,若隱若現.....”武當派的太極神功,與嶗山派乾坤功,兩者心法要領頗為相似,加之嶗山派中多是修道之士,鮮少涉足江湖,饒是關通海見聞廣達,對其精妙絕學亦知之甚少,這時隱隱瞧出梅劍之體內另有一股莫名真氣,卻無法辨其來曆。


    虛子顯不理會關通海疑心,對梅劍之道:“小兄弟,你試著由奇經八脈,反衝丹田之氣。”


    梅劍之一口血吐出,胸中反而暢快不少,神智恍惚間,耳畔傳來關通海與虛子顯的爭執之聲,不禁心下起疑:“難道我體內的另一股真氣便是那乾坤功?若此功未與太極神功相融相生,我再修煉崆峒派的陽剛內功,豈非如火上澆油,引致心脈大亂?”但聽得虛子顯話語,又與之前丘三望絮絮叨叨的一番講解不謀而合。梅劍之思忖,崆峒二老修為高深,德高望重,想必能洞悉自己的狀況。既然虛前輩未明言禁止,或許再練無妨,於是他便依循虛子顯之言,逆施真氣,再次運轉周天。


    果真那真氣自四肢百骸匯聚,漸行漸強,先前任督二脈上難以逾越的幾處關隘,此刻猶如江河決堤,浩蕩真氣奔騰而下,匯入腹中丹田,一掃先前的不適之感,胸中瞬時豁然開朗。梅劍之長舒一口氣,拱手道:“多謝虛前輩的悉心指點。”


    而一旁關通海仍兀自沉思,正欲開口詢問其是否曾修習過旁門內功,卻被虛子顯製止,他擺手道:“關師弟,莫要再打擾小兄弟吧。”


    這般到得後半夜,梅劍之自胸脅淤堵破除,焚雲真氣如江河奔流,一日千裏。隻見他肌膚之上,紅光流轉,宛如晨曦初照,霧氣繚繞。梅劍之靜心凝神,自內而外,自頂至踵,細細探尋,隻覺心曠神怡,仿若置身於無垠星空,每一寸肌膚都充盈著雄渾之力。他心念一動,隨意揮出一掌,隻見一道紅光若隱若現,宛若流星劃破夜空,前方丈許之遙的石塊,竟在這一掌之下,轟然炸裂,化為碎石飛濺。梅劍之收迴手掌,不敢置信,隨手一擊,竟有如此威力。


    虛子顯與關通海相視而笑,讚道:“梅小兄弟,老夫數十年苦修的內功,竟被你三日便領悟於心,哈哈,當真是妙極!”


    梅劍之聽罷亦是大喜,遂道:“那麽晚輩是否可以試著替兩位前輩運功驅毒了?”


    虛子顯卻擺擺手,道:“此事不急於一時,小兄弟,老夫崆峒派內功博大精深,諸班武學亦精妙非常,比起他姑蘇慕容的''梅瑋訣'',也不遑多讓,你可想學?”


    梅劍之暗暗地道:““這位虛前輩,顯然是有意將畢生武學傳授於我。我這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能得前輩青睞,本應欣喜若狂。但若我貪圖這武學,日後兩位前輩若以此為要挾,非要我拜入崆峒門下,我豈不是無從拒絕?”


    虛子顯向來自視甚高,何曾遭遇過如此反複推辭之人?見他久久不語,顯然是心存猶豫,心中大為不悅,遂不再理會,轉頭睡去。


    那關通海嘿嘿一笑,說道:“我這師兄脾氣古怪,咳咳.....梅小兄弟,他既不急,你不妨先替老夫運功逼毒.....老夫我還沒活夠.....哎呦....”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歪,不由自主地撞向地上臥石,正巧擦過下顎。關通海日前遭毒蜂蟄咬,額頭、下顎雖紅腫已減,但仍有一塊凸腫,不碰則已,一旦觸及,便如火灼般疼痛。


    梅劍之見狀,急忙將他扶正,雙手貼到他背心,兩股洶湧熱烈的真氣湧入關通海體內。關通海被那毒蜂連蟄,又被蜂王所中,體內毒素較之虛子更甚,加之二人比試拚鬥,內力激蕩,莫水笙暗中施放的毒素侵入肺腑,是以關通海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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