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界仿洪荒本界造化而生,其內一應山水俱都十足相似。那所謂的三山五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五嶽之中,西嶽華山獨占一個“險”字兒,當真是山峰如劍,刺穿雲海,直指長空。這華山並非無主,不知多少年前,便被昊天上帝冊封了一位女神,在此開辟道場,佑澤一方。這位女神姓甚名誰,凡俗之人自是無從知曉,卻也知道其封號為三聖公主,索性便唿其為三聖母了。


    這位華山山神三聖母不同於一般的天庭神祗那樣,始終矜持自守,一副高冷姿態,便是護佑凡人,也僅僅是生冷的恩賜,卻很少去理會受者的感受,而且大多數時候,天災人禍,他們都是不管的,頂多是不讓那些邪祟之物亦或者左道修士禍害一方罷了。


    相形起來,這位三聖母卻是大不一樣,可能是女神天性裏就要多一份柔和與慈憫吧?天旱,她會唿風喚雨;遇澇,她施力排除,凡人們有了難處前來求她皆有求必應,抽簽問卜無不靈驗,在她的關照下,這裏倒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也正因為如此,才被尊為聖母娘娘,更在供奉白帝少皞的西嶽廟裏,給她也立了廟宇……


    是的,沒錯。華山不僅是天庭冊封的三聖母的道場,同時也是白帝少皞的地盤兒。不過這兩位倒也沒有因此而產生衝突,可能是因為某些淵源吧,反倒是相互照應,融洽得緊——話說白帝少皞何許人也?如何會在意區區一個華山?他又不是走香火信仰之道。這座華山對他而言,唯一的意義,可能便是險絕天下的華山,僅僅是因為他曾經在此修行,逸散出來的力量造化而成罷了……


    秘辛就此打住,再說下去,怕不會就知道的太多了。於張蕪荻來說,華山並不陌生。早在舉霞飛升之前,張蕪荻便是隨著鎮守華陰的叔父張煌言長大。雖說後來拜師學藝,入的是終南山附近的翠華山門下,但與華山派也是頗有交集。華陰的那一場吹響反攻後金的戰役,華山派的人可也是功勞不小呢。


    當然了,那個世界的華山,跟這小仙界的華山可不能同日而語。雖說是同一個名號,也是近乎一樣的地貌,但骨子裏的氣韻,天遙地遠。從媧皇宮出來,被老師女媧娘娘一紙靈符傳送到這一方世界,張蕪荻第一站的目標,便是這西嶽華山了。


    張蕪荻自忖自己事故李丹,也沒什麽人脈資源。這茫茫大的小仙界,想要找到沒什麽名氣的周雲舒,是何其的不現實?反倒是自家師姐,跟局長吳迪的了解,顯然在天庭中人脈十分寬泛,更有一位號稱是道門戰神的兄長,通過她借助天庭的法網觸覺,找到周雲舒的可能,可就要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想來老師也是預見了這一點,才吩咐自己先來師姐這邊兒落腳的吧?張蕪荻心裏暗暗思忖著,看了看麵前高聳入雲、斧砍刀削一般的華山,沿著北邊兒山麓邁開了步子。


    一身粗布衣衫,一口無鋒長劍,便是張蕪荻此時身上的所有裝備了。衣衫是她自己在媧皇天的時候,親自動手取材,用一種麻自己織的布。雖說材料商城,但張蕪荻並沒有添加什麽煉製手法,是以雖然無比結實,但真心沒有仙家法衣的避水火、禦刀劍的神妙,甚至於因為張蕪荻本身就不長於紡織,賣相上也不怎麽好看。


    而那無鋒長劍,卻是女媧娘娘賜下的一件先天寶物。隻不過應張蕪荻自身的要求,被加持了聖人法禁,斂去鋒芒。隻有在張蕪荻的境界提升,劍器才會相應的解開封印,不多不少,恰好匹配張蕪荻的境界……


    這何嚐不是一種修行?拋開別的因素不談,單論在修行上的那一份認真,周雲舒也要比之差上不少。單人隻劍,正好磨礪自身鋒芒——張蕪荻近水樓台,隱隱已經從女媧娘娘那裏得知了一些事情,小仙界很快就將不會太平了。


    這一迴這般打扮上華山,以來本心如此,而來,何嚐沒有女媧娘娘的暗示?張蕪荻現在可是也隱隱知道,這華山,不僅僅是自家世界的道場,同時還有一位上古時代的劍道高手——的一尊化身,也在此地。若是能夠得到其指點一二,那也是受用不盡的好處……


    張蕪荻的聰慧毋庸置疑,自然是在不耽誤找師姐幫忙尋人的同時,也要成就自身劍道,如此當可以稱得上兩不耽誤。而據女媧娘娘的提示,那位上古劍術高手,便是在華山南麓,她從北麓而上,先見了師姐,請脫了正事,然後便找那位前輩指點劍術,安排得井井有條!


    “嘿,雲舒,你一定料想不到自別來,本姑娘又成長了多少。等見了麵,往後一切,便是本姑娘罩著你就好了……嘻嘻,想想就有意思!”


    沒有騰雲駕霧,但張蕪荻的速度卻是絲毫不慢。每一步邁出,都是扶搖數十裏的山路。縱然不用道法神通,境界到了,做到這一步也是容易得很!這不,沒過多久,綿延萬裏的華山北麓,就被張蕪荻走了大半,而這個時候,十分突兀的,麵前變多了一個同樣穿著白色麻衣的老人。


    說是老人,可能還不太恰當!畢竟這人無論麵孔還是眼神,都更像是個少年人,唯獨頭上的白發,不看正麵,才會給人一種“老人”的錯覺。


    張蕪荻倏然止步,麵色一片凝重。這位白發白衣的神秘人是怎麽出現的,張蕪荻可是一點兒也沒有瞧見!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對方的境界比自己不知高明了多少,若是敵對,隻怕難有幸理。不過張蕪荻何等靈秀聰慧?看這位出現之後什麽舉動也沒有,卻又獨立危崖,擺出一派高人風範,立刻就猜到了對方是誰了!


    “可是白帝前輩當麵?晚輩有禮了。”張蕪荻當下雙手抱拳,平施一禮,表現得不卑不亢,十分大氣。畢竟論輩分,白帝也是分數三皇五帝,而三皇中羲皇與老師女媧娘娘乃是兄妹。依著這個備份來算,張蕪荻確實應該對白帝執弟子之禮。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白帝出生的人族,乃是女媧娘娘造化成就。從這一方麵來論,卻又該算是女媧娘娘的晚輩了。那麽,女媧娘娘們下的張蕪荻,也就平輩見禮即可……


    或有人說,那白帝本是先天神祗,與女媧三清都算同一輩分的存在,如何又成了人族之身了?這卻又是另有緣故。白帝先天神祗出身不假,卻架不住大劫兇猛,自己隕落其中。再次轉世歸來,便成了人族之人。這其中,還是因為有女媧娘娘拉了他一把,而他則必須要承這一份情——不然的話,白帝孤高,又如何會專門指點張蕪荻?還不是女媧娘娘早就打好了招唿!所以說,拜一個後台大的老師多好,不用自己費心,修行之路都被老師幫忙給鋪平了!隻要自己爭氣,何愁大道不成?


    至於三皇五帝直說,由來已久,其間更有不少前賢遜位禪讓,這才是名為三皇五帝,加起來也才八位,但有名有號的三皇五帝,卻是遠遠不止。最簡單的例子,原本是地皇女媧,最終卻遜位給泰皇神農,然後神農成地皇,五帝的黃帝則是人皇……細節不揪,事實如此。


    題外話少說。張蕪荻見禮之後,那白發人微微頷首,轉了過來,卻將一雙手背在身後抄了起來,說不出的意態悠閑,高人範兒十足。隻不過嘛,那一雙眼睛,鋒銳無雙,像是能夠刺入人的心靈一般。驟然對視,張蕪荻也是禁不住心中一凜!


    隻是張蕪荻也是要強到了骨血靈魂之中的性子,悶哼一聲,卻是不閃不避。淩厲的劍意聚攏在雙目之中。一雙剪水瞳子,還之以顏色,針鋒相對,分毫不讓!


    然而道行的差距,可不是意誌就可以彌補的。縱然白發人,也就是白帝化身刻意容情,張蕪荻卻也不見得吃受得住。須臾之間,劍意崩散,節節敗退。張蕪荻處在下風,提聚起一身功力,身後的無鋒長劍劍吟聲聲,顯然是張蕪荻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極限了!


    但饒是如此,張蕪荻犯倒是越挫越勇,那本來就已經凝練到她這個境界的極限的劍意,在白帝化身給與的莫大壓力下,不斷地崩碎著。但這個過程,在白帝化身的掌控下,進行的並不快。也正因如此,張蕪荻把握機會,竟是借著白底花神,磨煉劍意。那劍意雖然在不斷崩碎著,但也在不斷的重新凝聚。每一次的破而後立,劍意都更加的凝實,更加的純粹。


    就好像是一塊百煉精鋼,在人間已經是能夠精練到極致的了,但這個時候被太上老君拿去用八卦爐淬煉,隻要不被煉成飛灰,那就一定會蛻變成神鐵。而有著劍道大拿白帝化身的親自出手,便好像是那百煉鋼被太上老君親自精煉一樣,哪裏有化為飛灰的可能?


    隨著時間的流逝,張蕪荻終究有些後繼無力的衰退之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白帝化身微微一笑,像是千年寒冰解凍,施加在張蕪荻身上的那股子壓力也相應減緩,然後慢慢收迴。到了最後,迎著張蕪荻越發清亮的眸子,給出了一個讚許的神情:“還算不錯,璞玉一塊,確實值得本尊出手教導!”


    原來,方才的那一場“不對等”的交鋒,實質上卻是白帝憑著自己超卓的道行境界以及無上的劍道造詣,營造出了一種心靈上的交鋒,並把這種交鋒,映射在現實之中,莫辨真假,能夠完全是探出張蕪荻的橙色的同時,卻並不會真個損傷張蕪荻的心神。


    這般手段,前所未聞,但在如白帝這樣的達能手中,卻也僅僅是一個小把戲罷了。之所以如此,也是要試一試張蕪荻配不配得上他的親自教導。縱然欠了女媧娘娘田大人請,但若是張蕪荻本身不堪早就,白帝化身也決計不會怎麽用心指點,甚至索性就不當迴事兒。


    畢竟每一個頂尖強者,都有著自己骨子裏的那一份驕傲,對自己最為得意的技藝,那絕對是不能輕易傳授。若是沒有合眼的人,寧可失傳,也不會將就——左右他們這樣的大能,一身本領大多數都是師法天地,再加上自身的一點悟性成就,便是失傳,也無關緊要,有的是後輩們悟出更為了得的法門……


    話說迴來,除非身殞道消,如何會失傳?這種幾乎觸摸到了天花板的大能人物。便是想死,可也困難的緊啊……這些東西,在這就不細說了。總之一句話,大道不傳庸人,因為傳了也學不會,沒的丟了自身麵皮……君不見,老子傳道德經,也是直指根本,卻沒有什麽可以按部就班的法門。雖說是廣傳天下,但真正能夠從中有所得的,除了話本小說的主角,現實中能有幾人?道理就是這樣了。3700


    言歸正傳。卻說白帝化身一試張蕪荻,驚豔於張蕪荻的根骨悟性以及堅韌心智,表示自己接受了她這位門生,但張蕪荻卻不能就坡下驢,立刻順理成章的百箭對方,請白帝化身指點劍術。真這樣做,那也就不是張蕪荻了!


    如果說在最開始的時候,張蕪荻見禮,白帝化身順勢手下,或者直接表明了要先看看張蕪荻能不能夠資格學習他的劍術,然後施以考核,張蕪荻也不會如此。但那白帝化身上來就二話不說,直接出手,這卻是張蕪荻不可接受的了。


    修行人必有傲骨,張蕪荻別的不多,這份藏在骨子裏的傲氣。卻從來不曾少過!當下就是一聲冷笑:“後學末進張蕪荻,謝過前輩成全。此時卻是不自量力,欲向前輩討教兩手劍術。教導學習之事,且容後再說!”


    張蕪荻的意思很清楚:我敬你是前輩,但不意味著認同你的做法。師擇弟子,弟子亦擇師。我雖感激你之前成全我磨礪劍意,但卻不能接受你這種做法。要指點我劍術,正好我也想看看不依仗境界,你的劍術到底比我高明多少。


    話音落下,張蕪荻立刻持劍在手,施了個請教的禮,然後長劍平指:“請前輩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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