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故事不出所料,織女化身遇見董永,也不知怎麽迴事兒,文言一點兒的說法,就是董永“道逢一婦人曰:‘願為子妻。’遂與之俱。”


    周雲舒雖然沒有在現場親眼所見,但那一道附著在董永身上的神念,卻是恰到好處的記錄了這麽一段兒場景,再然後……便被織女化身纖手一揮,那道神念便被碾碎,消散一空。


    周雲舒倒是不心疼這一縷消散的神念,此刻的他是無比好奇,這一凡一仙,究竟是怎樣的奇葩,能夠在照麵之後就結為夫妻?周雲舒可以肯定,當時織女化身確實沒有施展什麽“惑心”的道法神通,也就是說,董永與織女的相會,再到“閃婚”,董永自己是真的出乎本心!


    這就很有意思了。前幾天董永賣身葬父,那一番姿態,至少表現出來的絕對是忠孝之人,赤誠君子。就是那員外的一番好意愧不敢當,言說什麽“蒙君之惠,父喪收藏,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偏偏現在就“見色起意”了?


    要知道,動用多少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三綱五常且不多論,守喪三年因為條件所限也就罷了,在父親頭七之後,便立刻成婚,還是一個初次謀麵的女子?若不是天道作祟,那可就真是董某人本心所向,嘿嘿,這可就大堪玩味了。


    要說天道作祟,嘿嘿,天道知道董永是誰不?周雲舒迴顧起董永賣身葬父的場景,當時就覺得董永此人並非表現出來的那樣至孝至誠之人,在聯想現在遇織女之後的反應,果真別有蹊蹺,可見董永次仁,並不簡單。


    細細尋思,那織女高居九天之上,未必知道如今的人間儒家為表,多半還以為此時還是上古時期,結成婚姻並不需要什麽三書六禮之類的講究,所以才有這一番直接締結姻緣的做法吧?反倒是董永,也算知書達理,必然知道如此作為實屬荒謬……除非,他早就知道這些,至少,是有所預見某些事情的發生,才會這般“順水推舟”。


    這一刻,周雲舒思維發散,不覺中聯想到了許多。想想後麵的一些神話傳說,寶蓮燈故事裏三聖母楊嬋,腦子抽風了寧可跟相依為命的至親二郎真君決裂,也要追隨那隻會寫寫口水話豔詩的劉彥昌做一個沒名分的小妾;白素貞放棄千年苦修的道行,為了許仙葬送一切……


    都說洪荒裏水深得很,走一步便是無窮算計,誰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自己就成了別人的棋子。對比看來,這董永遇織女的這一段故事,顯然也有著一段潛藏著的算計!隻是如此這般,周雲舒反倒是更為興致昂然了。


    倒真的不是周雲舒不知天高地厚,什麽都敢摻和一腳。隻是這小仙界畢竟與洪荒不同,這方世界的根本用處,旨在培養後繼人才,那麽毋庸置疑,參與其中的,至少不會有周天聖人那樣的存在;甚至於一些大能者,也根本不會出手……若是動不動就是“以大欺小”,那還搞什麽人才培養?最終都是有背景的脫穎而出,沒背景的被一巴掌抽落塵埃——那樣的話,這小仙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退一步說,若是什麽都退避三舍,不沾因果,不惹承負,修到頭也撐死做一個功德散仙,想要超拔命河,證道大羅……枕頭墊高一點兒吧!反倒是主動入局,破開一重又一重的劫難,才是磨礪自身,超脫自己的不二法門。當然了,這入局曆練自身,也不是就是要做一根攪屎棍,什麽都去鬧騰一番……那不叫磨礪,那叫找死!當然了,這其中分別,這裏就不細說,少水一些字數吧……


    心中思量萬千,周雲舒很快就理出了一個頭緒。那董永很可能是牽牛命格,乃是牽牛星的靈性轉世。天帝為了讓牽牛星歸位,便讓與之命格相互牽連的織女下凡,借著“孝感動天”的這麽個理由,助其一臂之力,實則通過這命格關聯的星辰之力,引動董永的那一線靈光,使其重歸九天之上,引得星宿歸位……


    這個過程,自然不需要織女本尊親自出手,隻需要一縷氣機化身,與那董永氣機共鳴便可。如此一來,織女便借著“點化”牽牛星,使星辰歸位而積累福源善慶,甚至可能還有些許功德可撈……隻是天帝算計不錯,本就是順水推舟的一樁好事,偏偏有人同樣想要參上一腳。


    那董永也不知是棋子還是主謀,多半是被利用的棋子。不然的話,他跟著天帝走,與織女結成善緣,才是最好的路子。當然了,也不排除對方明知一切,有意識的“趕進度”,省的夜長夢多,橫生變數,所以就顧不得那許多。等織女完成“任務”,他也好跟著“功德圓滿”也未可知。


    到底如何,還要繼續看下去才知道,之不過周雲舒內心傾向於第一種猜測罷了。


    “算了,想的再多,也未必就是事實。迴頭找個機會再見一見董永那家夥,細細觀察,想來就能收獲許多了。至於現在麽,就先去那位員外家中走一遭,做個客人混幾天吃食,靜等‘主角’上門便是!”


    主意既定,周雲舒便邁開步子,往著當日把錢財“借”與董永的那位老員外家的方向走去。想了想,周雲舒覺得自己現在這般少年模樣,可不見得能夠取信於人,沒準兒當成騙吃騙喝的對待,那就不合算了。


    心思一轉,周雲舒便興起了惡趣味。當下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搖身一變,化作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道人,一身破爛道袍,背著個朱漆酒葫蘆,像極了故友醉道人的賣相。隻不過不同於醉道人的清雋風雅,周雲舒手上卻是舉著個老大的算命招牌。


    那招牌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行大字:“十算九不中,卦卦俱是空。”周雲舒自得一笑,許久許久以前,還在地星上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幻想,覺得這樣比那些什麽“鐵口直斷,半仙”什麽的格調高了不知多少!至於拿這樣的招牌會不會有人買賬,周雲舒覺得,高人行事,總要有些格調,自己這招牌,難道還沒有格調麽?


    好吧,僅僅是某人放飛自我的惡趣味罷了,左右也不是頂著自己的形象,周雲舒表示自己渾不在意。“換”好了裝束賣相,周雲舒正要執行自己的“守株待兔”計劃,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靈覺一動,整個人往左後方退了一步。


    一縷氣機,擦著周雲舒額前劃過。緊接著,又是一道氣機侵襲過來,隻是這一次,卻沒有偷襲暗算的味道,反倒像是打一個招唿,在告訴他:“小子,大爺來找你麻煩來了!這裏人多,不好動手,識相的,便乖乖過來,咱們出城後做一個了斷……”


    當然了,這幾句話僅是腦補,但對方的意思,顯然就是如此。周雲舒當然是“識相”的,他立刻抓住了這縷氣機,然後追了上去。事實上,周雲舒此刻心中還隱隱有些興奮,前一刻還在猜測著背後有著一支黑手下棋,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了出來!


    周雲舒並不是盲目自大。若是對方足夠厲害,那就根本不需要這麽早就跳出來暴露自身,完全可以躲在幕後,不動聲色的算計,甚至把自己也當最他們的一枚棋子,肆意拿捏……退一步說,對方顯然是有所忌憚,不敢再城裏麵鬧出大動靜,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對方的“不夠強大”。不然的話,一巴掌就拍死自己了,哪裏用得著費那麽多功夫?


    當然了,凡事都有萬一,周雲舒自忖著自己身上藏著好幾道祭煉出來的殺手鐧,金仙不出,便無敵手,足以自保無虞……當然了,尤其是純陽真人給了他的一份禮物,讓他並不怕被人“以大欺小”。


    話說迴來,大千世界,奇功妙訣不計其數,誰也不知道對方有著怎樣的手段。周雲舒饒是心中有數,卻也沒有失去那一份謹慎。一路行來,神念環布周身,一草一木,都在照顧之中,就怕一不小心,踏入陷阱,被人家困在陣勢之中,那可就真的冤死了!


    前走後追,都是仙人之上的存在,速度自然是慢不到哪裏去,不過幾個彈指功夫,便已經遠離紅塵,到了清幽山林之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雲舒驀地停住了腳步,手按長劍,蓄勢待發。


    暗中有人心頭歎息:“可惜了,要是這小子再往前走一點兒,便落入了修羅血陣,任憑拿捏,可恨這小子太過機警,沒有上當!”


    “出來吧!朋友誠心邀約,怎的到了地頭,卻又藏頭露尾,委實可笑得很。”


    “是麽?”隨著話音落下,眼前場景變換,似有一方血池隱現,一個曲線玲瓏,柳腰雪膚的羅刹女,眉眼含笑,語氣陰森:“你瞧,本宮一直在這裏,隻是你沒看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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