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柝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襄天地,稟授無形;原流泉浡,衝而徐盈;混混滑滑,濁而徐清。故植之而塞於天地,橫之而彌於四海;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舒之幟於六合,卷之不盈於一握。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橫四維而含陰陽,紘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潯,甚纖而微”


    周雲舒徐徐吟道,在十字教諸位“高人”不明覺厲的眼神中,動作舉止越發從容不迫,似乎有種莫名的氣機,在周雲舒身上醞釀著:“所以,周某也當逍遙無礙,流水行雲,皆當等閑!”


    言罷,衣袖一揮,那翻卷如怒潮的契機勁道,便在接近周雲舒身周三尺之地,就自行消散,化作清風一拘,再難傷人。


    “道之微邈,雖皮毛也令我獲益匪淺。始知昨日之非,求術而舍道,謬矣!那禦劍之術,萬般招式,終究是執著於術道,舍本逐末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周雲舒徹底了悟。原本還算精妙無雙的六合星陣,如今看來,雖不說疏漏百出,卻也當不得精妙無雙一說。當下朗笑一聲,無窮快意歡喜充蘊其中,緊接著身似翩翩驚鴻,須臾間屈指連彈,每每擊在六合星陣的節點之處。


    於是乎,原本流暢的陣勢,一下子運轉不靈。然後牽引的天地之力運轉無常,整個陣勢也就這麽一下子崩潰了下來。至於布陣的十字教六位高人,麵對逆亂的天地之力,哪裏能討得了好?一個個鮮血不要錢也似的狂噴而出,萎靡倒地!


    有詩雲:“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周雲舒秉承此戒,自是不會手下容情!手指連揮,指力翻飛,須臾間便將這六位十字教的頂尖兒宗師埋葬。倒是那貝吉爾老家夥,周雲舒突然間大發神勇,這廝見勢不妙,也顧不得什麽忠於“主”什麽的,幹淨利索,在六芒星陣未破之前便跳入了滾滾大河之中,借水遁走!


    “想走!哪有這麽容易?”周雲舒冷哼一聲,那一口被用作“飛劍”的青鋼長劍落在手中,緊接著真氣灌輸,掌中劍脫手而出,流星趕月也似的劃出一道銀光,沒入滾滾河水之中。緊接著,月色下波光粼粼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的河麵,便湧起了一抹殷紅,迅速的擴散開去……


    “算你這老東西造化!”周雲舒也拿不準是否就誅殺了那貝吉爾,不過就算沒死,先受了自己一掌,這時候在水下又吃了一劍,必然也不好消受。能不能逃出一條性命,猶是未知之數,至少,是很難再有什麽威脅了。


    兔起鶻落,說來萬千文字,那時卻隻在唿吸一瞬。周雲舒在重壓之下徹悟身法,繼而衍生開來,明心見道,一身功夫增長的簡直不合道理!彈指間便將原本需要他慎重以待的敵人悉數打發。說來,這一番了悟,對周雲舒來說,收獲當真是大破了天際,道一聲“脫胎換骨”,也算不得誇張。


    說來也該是周雲舒自己有些不成器了點兒。他一生傳承何其高邈,偏偏拘泥於招數拳腳,而少了對於武道中“道”的探索。其實那修行十六字已經說明了修行人的側重,先天練氣,宗師還神,大宗師便涉及到返虛。這虛,便是道。這個境界,本該去參悟武功中的道理,執道而行,化和天地,與我勾連,是謂天人合一。


    再後來,便是與道合真,所學的功夫涉及到的真意貫通融會,最終混元如一,便是煉虛合道。最終超脫自我,叩開破碎虛空,舉霞飛升的大門……


    偏偏周雲舒也好,亦或者這方世界所有的武功高手也罷,其實都偏執於對於“練氣”的追求,至於其他的,也講究精氣神的修行,但終究舍了根本,追求的卻是細枝末節。無怪乎周雲舒適才有一種“走錯了路”的感覺。


    且不多說這些有的沒的。境界玄妙,其實無分先後。有人先悟透了武學真意,然後才開始練氣,也算不得顛倒頭尾。這幾者,本就是齊頭並進,觸類旁通罷了。隻是若沒有一種明見了然,終究不能戳破那一扇窗戶紙,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


    其實想想也對,煉虛合道之後,便是破碎虛空舉霞飛升,成就神仙中人。那一個神仙中人,沒有些移山倒海,摘星拿月的神通?對比下來,練神返虛的武功高手們,未免也弱的有些過分了……當然了,這樣的類比確實荒唐,但多少也就是那麽個意思。


    至於境界的個中玄妙,卻並非筆者所能一言以蔽之,這裏列舉的,也僅僅是這一方世界的武功修行路數罷了。饒是如此,其實也隻能說大致上算不得錯謬罷了。畢竟道行這東西,說了就錯,哪裏是筆者這樣的俗人能夠表達的?


    卻說周雲舒將來犯的十字教中高手們悉數打發,連他自己也是沒料想到,竟是這般輕易!不過敵人雖然退走,卻不意味著他自己就全然無傷了。須知道,在沒有悟通了他如今這個境界的能為之前,周雲舒應對十字教的殺局,可是還有著幾分吃力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接連吃了好些虧。饒是他神威赫赫,卻也架不住肉體凡胎,多少承受了不少傷害。隻是之前大敵當前,掩藏的好,沒有被人發現罷了。此時大敵盡去,周雲舒也覺得自己體內有些“賊去樓空”的感覺,體內的傷也在隱隱作痛,倒是應該好生調息一二。


    酣戰結束,周雲舒細細尋思,卻覺得今夜的事情,其實大有曲折。別的不說,看十字教今夜出動的規模,分明是抱著絕殺之念。而且客棧中投毒,兩位大宗師再加上一個六芒星陣,分明是不擇手段不死不休的意思。隻是迴過頭來再看,卻怎麽著都有些“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


    “就像是……布置下了精妙計劃,絕殺之局,到頭來卻是虎頭蛇尾,不像是來殺人,倒像是過來送死一般!”周雲舒的心裏,不由得便浮現出了這麽個奇異而又荒唐的念頭。


    細細琢磨,還真的是有夠荒唐的!且不說在客棧投毒之後,卻給了周雲舒老長一段時間緩衝,而不是一擁而上,痛施辣手。試想,若是在周雲舒走出客棧的時候便施以辣手,在群敵環伺的情況下,周雲舒哪裏有機會服下自製的解藥,又哪裏有機會自行祛毒?


    而後立場鮮明,不死不休的時候,十字教這邊也沒有展現出其果決姿態,一擁而上,反倒是顯得有些“遲疑”,給了周雲舒喘息時間,然後被藏在地上的“飛劍”偷襲,直接了賬了一尊大宗師……


    總之,不管怎麽看,十字教的設計準備確實是要格殺周雲舒於當場,但行動起來,卻又當真不像……周雲舒當然不清楚,這就是兩邊的文明差異了。


    相形起來,周雲舒亦或者整個中原,千百年來的智慧,讓他們在判斷出了敵人之後,便出手不容情。無所不用其極固然不全對,但出手便不會有所遲疑。而十字教這邊兒,文明滋生的土壤,讓他們還學不會種種算計陰謀……確切的說,他們大多數人還在那中直來直去的“騎士”作戰的思想中熏陶著……


    倒不是說十字教的人就都是迂腐,但文化根子上的“缺陷”,在遇上一個更加智慧的文明之前,很難有所革新。其中固然有些智者,智慧卓絕,但終究不是所有人都具備的。譬如說今夜襲殺周雲舒,計劃談不上精妙,但也展現出了一種淩厲姿態。隻是在執行過程中,卻表現的當真不怎麽樣!畢竟,貝吉爾和那草草收場的另一位大宗師,在十字教中是從騎士長熬成了長老,然後成就大宗師,本身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這一次夜襲計劃,還是新發展的神州的信徒出的謀略……可惜了,主持的人的秉性,注定了失敗的結局……


    贅言已多,便不再徒費唇舌了。一夜無話,周雲舒在略作調息之後,便連投入河中的長劍也沒有去找迴來——河水湍急,想找也未必找得迴來。所幸那口劍,並非是張蕪荻贈予他的,丟了也算不上可惜。再者,一朝明悟,周雲舒也參悟到了一種“可恃者唯我”的境界。一應外物,於己何幹?


    於是乎,周雲舒見大河附近有一蓬湘妃竹,隨手斷了一根粗壯的竹子,削了一口竹劍,持在手中,自覺頗有些意思,便就這麽著了!


    接下來的行程倒是順利的很!想來是十字教吃足了大虧,那一夜高手折盡,縱有剩餘,也組織不起像樣的襲殺。既然如此,十字教的教徒們也就不做些徒勞無功的送死行為,暫時安分了下來。便是因此,周雲舒倒是落了個一路清淨。


    對於沿途的安靜,周雲舒意料之外,略略忖度,卻又在情理之中。稍加分析,就能判斷得出,整個廣東,大約都是被十字教掌控的差不了多少了。不過那夜一場廝殺,高手盡折,料來十字教在廣東的力量也該是元氣大傷,根本就組織不起力量來對付自己,所以才老實安分下來。


    甚至於周雲舒大膽假設,想必整個西夷十字教也該是元氣大傷吧!算算看,折在中原的大宗師人物,至少就有了足足五尊……中原神州的大宗師加起來才多少?十字教就算體量大一些,比之於中原也不該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不然的話,十字教也沒必要步步為營,暗中算計不是?


    這麽來說,十字教怕是把主要力量都投入到了中原,而廣東一地,更是經略的重中之重!自己這麽一番大殺,十字教能否就這麽甘心失敗,坐看自己一步步消磨他們的力量?想來求援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過些時日,十字教的高手們怕是要傾巢而出吧?


    “卻是不知,若是十字教的高手們全都折戟沉沙,那十字教的‘東征’,還能實現麽?周某倒是期待的很呐!”想到了這麽件有意思的事情,周雲舒由不住唇角帶出了幾分微笑:“真想會一會十字教的教皇,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吧!這個世界有十字教,那麽上界呢?罷了,總有一天,自己會去的,自然能夠見識一二。至於現在麽,先掃平了廣東境內的十字教勢力,至不濟,也不能夠讓東征的十字教在這裏一唿百應,逆亂天下!”


    至於怎麽靖平廣東,周雲舒自然是心裏有數。


    憑他一人,自然是萬萬不可能橫掃所有十字教的人,就算他武功卓絕,一劍能殺十個,有能殺得了多少人?再說了,廣東一省,地域何其遼闊?馬不停蹄走上一遭,幾個月也就沒了!


    不過周雲舒自有計較,少不得還要借助當地人的勢力,尤其是地方官府。雖然因為明末亂世,這裏的官員多半不算大明的臣子,甚至於多半與十字教有所勾連。不過那又如何,在生命的威脅下,相信那些官老爺們自然知道該怎麽選擇。屆時,到時少不了用一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手段了。


    周雲舒也不怕十字教的教徒們解散藏匿起來。若是佛教為亂,周雲舒到時還要擔心這個,不過十字教卻又另當別論了。這個教派,對於思想上的禁錮、控製十分嚴酷,十字教徒雷打不動的禮拜,那是決計不會少的。


    所以,隻要摧毀了教堂,不怕那些十字教的狂信徒們不跳出來跟自己拚命。那時候,自可以輕易解決了。至於說有些信徒藏起來並不出現,這些人也沒必要去追究。畢竟這樣的人算不得忠實信徒,教堂拆毀,他們自然也就散了這一份信仰……


    當然了,周雲舒也不知道十字教在這廣東境內,到底有多少教堂,他也不在意這個。隻要重點拆了那些大的教堂,剩下的,正好讓本地的官老爺們交一份投名狀!所以,這第一步,便是去廣東省的治所羊城走一遭,見一見那位廣東都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舒問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筱筠清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筱筠清夢並收藏雲舒問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