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上,愜意的躺著的張蕪荻吃零嘴兒的手微微一滯,笑了笑,暗道:“有點兒意思!”


    顯然的,那位孔克堅的小妾的突然出手,暫時救下了孔克堅這老賊一命,便是她也有些驚訝。尤其是,原先她是有過觀察的,那位小妾隻是一個普通人,偏生這一掀桌子出手,才讓張蕪荻發現,敢情自己居然是看走了眼!


    那小妾顯然是掌握著一門十分厲害的斂息法門,就是張蕪荻,一時間也被蒙了過去。這一出手,可就再也掩飾不住,居然也是個內功修為堪堪入了後天門檻的“高人”,當真是有意思極了。這樣的一個女子,不說自強好勝,怎麽著,也不至於淪落到去給一個糟老頭子做一小妾,以聲色娛人吧?


    不過也不好說。畢竟人各有誌,沒準兒人家是別有用心,需要借助孔克堅的勢力亦或者別的什麽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更幹脆一點兒,人家姑娘就好這一口呢?沒聽說嗎,青樓女子,十之八九是生活所迫的苦命人,但也總有一些,是樂此不疲,丟盡了女子顏麵的貨色麽……


    張蕪荻一時間思維發散,隻覺得自己這是遭了周雲舒的毒害,每每總是會想些有的沒的,著實有些可笑了。略略瞟了一眼,那小妾雖然頗有些身手,卻還攔不住柳如是。那麽,暫時也就不需要自己出手,且再看一會兒吧。


    卻說柳如是驚鴻一劍,卻被那小妾一張桌子攔住,動作免不了就有所停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明亮的燈火下,柳如是整個人也因此而暴露無遺了。孔克堅這才發現,原來刺殺自己的,青巾紮頭,一身深紫夜行衣靠,身材纖瘦,腰兒窄窄,敢情是個“坤”客。


    “姑娘……”孔克堅這廝到底不愧是有膽量出賣祖宗的人物,這一刻居然並沒有多少惶恐!事實上,柳如是突然出現,襲殺過來的時候,這廝的確是嚇慌了手腳,但懷中的小妾突然爆發,掀翻桌子,便阻攔了柳如是,這廝便有了一些膽氣。


    “左不過是個雌兒,能有多大本事?且先拖延個一息半刻,等等護院武士過來,自是手到擒來!至不濟,我懷中的這位也能攔住一會兒不是……”這麽想著,孔克堅便做出一副鎮定模樣,開口說話了。


    隻是柳如是殺心熾烈,哪裏會跟這等人渣費什麽唇舌?冷哼一聲,長劍倒卷,足下用力,於第二次騰身躍起,纖巧的身姿,翩若飛鷹也似的已躍向亭閣,掌中劍再一次吐露鋒芒。匹練白光裏,一劍穿心,直向著正中孔克堅當胸刺來。


    “啊!夫人救我!”立時間,之前的“鎮定自若”煙消雲散,孔克堅本能的就發出了一聲唿喊。甚至於身邊的,是他新納的小妾,而不是什麽正室夫人什麽的,都給遺忘了。


    “老爺莫怕,有妾身在呢!”幾乎就在孔克堅唿喊之時,那小妾語聲柔柔,輕言安慰。隨後身上白紗,在她的內力催動下,驀然翻卷而出,拉過來一盞氣死風燈,唿嘯著拋飛而出,砸向了殺將過來的柳如是。


    柳如是冷哼一聲,腦袋一偏,就讓過了那飛過來的燈籠,動作也禁不住又微微一滯。便是如此,讓那小妾窺見了一線機會。隻聽得那小妾哼了一聲,白紗像是匹練也似的,帶著迅猛風聲,纏將過來。


    白紗柔韌,在內力加持下,顯然也有了難以摧毀的特性。一經糾纏上柳如是的長劍,便自纏繞起來,想要一次帶偏柳如是掌中長劍,繼而中宮直入,直搗黃龍。


    那小妾是這麽想的,也是這般做的。但見得白紗如練,果真纏繞上了柳如是的掌中青鋒,那小妾便手頭用力一拉,自己則是借著白紗傳過來的力道,恍若飛仙也似的朝著柳如是撲將過去。衣袂飄風,雪膩肌膚,泰**露在外。借著朦朧燈光,那飄逸姿態,當真是美輪美奐,動人心魄。隻是在同為女子的柳如是看來,卻是寡廉鮮恥之至。


    誠然,那小妾的戰術是沒錯的,中宮直入,直搗黃龍,柳如是縱有天大本領,在空門大開之際,也唯有飲恨之一途。而她,則是可以借著這“救駕”之功,在孔克堅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層樓。至於說什麽隱瞞武功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這一點那小妾卻是並不在意。畢竟這老東西的調調,她也算是頗有體會,沒準兒會更為恩寵有加,那麽,有什麽請求之類的,撒撒嬌開個口也就是了……


    不說這些狗屁倒灶的背後因由。那小妾本身功夫在身,也是自小修煉,論起應敵經驗,當然強了柳如是不少。不然的話,也不會立刻就有了反敗為勝的手段。隻是這女子眼界不夠,不足以認清她和柳如是在功力上的差距,因此這精妙絕倫的應對,到底還是出了岔子!


    長劍被白紗纏住,柳如是心頭略有慌張,再加上那女人中宮直入,柳如是情切之下,運足了十成功力,隻聽得“嗤嗤”兩聲,纏繞在長劍之上的層層白紗,一下子被割裂成無數碎片,像是蝴蝶一般,慢慢飄散開來。而柳如是則是劍勢變幻,一招“關河冷落”,殺了過去。


    事起突然,那小妾半空中無從借力,驚訝於柳如是的劍招厲害,無可奈何,手中殘存的半丈白紗再一次卷了過來。這一迴,卻不再追求著殺敵傷人,僅求自保,順便拖住柳如是。


    隻是柳如是雖然沒有多少臨敵經驗,但一身劍術卻是張蕪荻手把手教的,自然是玄妙莫測,哪怕照本宣科,也不是那小妾這等人物所能堪破的。當下便聽得柳如是冷哼一聲,長劍一轉,已然銜接成下一招“殘照當樓”,非但錯開了小妾的白紗,更是當胸直刺,顯然是能將那小妾一劍穿心,斬於劍下!


    那小妾何曾見過這般淩厲精妙的劍術?當下心中暗道:“我命休矣!青哥,我不惜色身,忘了廉恥,隻為討好這老東西,希望這老東西鬆口能夠把你從大牢中救出來,隻是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罷了,咱們命苦,黃泉路上結伴也好。對不起,小妹先行一步了……”這般想著,便是眼睛一閉,清淚滴下,似乎是“等死”了。


    柳如是當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狗血橋段,隻是那一滴滑落的眼淚,卻是讓她大為觸動。本質上,她柳如是終究還是一個弱女子,哪怕學了一身了不得的功夫,但心態上,卻並沒有那份殺伐果決的心態——不然,張蕪荻也不需要刻意磨煉她,讓她獨自刺殺孔克堅這老東西了。2000


    因此,再見到那一滴清淚的時候,柳如是莫名的心頭一軟:“這也是一個苦命女子,我又何必非要殺她?”念頭一動,當下長劍偏轉,臨時再一次變招,換了“紅衰翠減”,總算是擦著那小妾身軀掠過。長劍改易,柳如是隨即抬手一掌,拍在了那小妾胸口。用足了三成力道,那小妾胸口一窒,隨後便被掌力拍飛了出去。


    而這個時候,那孔克堅卻是腳底抹油,沿著長廊撒腿狂奔,已經跑出了足足兩丈多。畢竟柳如是和那小妾過招的時間不多,前後不過幾個唿吸。這老東西能夠這麽快就翻身爬起,奔出兩丈之多,已經是老當益壯,激發了十足的潛力了。


    無如柳如是的目標就是他,自然不肯放任這廝逃走。再聽得嘈嘈唿喝之聲,顯然是那些護院們發覺不對,已經開始奔襲過來,留給自己的時間,可是不多了呢!


    便聽得柳如是冷喝一聲:“老王八,納命來吧!””隨著這聲清叱之後,柳如是足尖在那涼亭的柱子上麵一點,便自偏著方向,唿地越過了兩三丈距離,如影隨形地緊緊附身過去。掌中長劍劈麵而下,“苒苒物華休”,直向著孔克堅背側麵力劈下來。


    偏在這個時候,奔逃著的孔克堅這老東西,到底人老體衰。雖然因為那惶然畏懼之心激發潛能,亡命奔逃,但終究筋骨衰弱,一不留神,腳下一軟,便自“噗碴”一下子,摔倒在地,門牙也磕掉了,嘴角鮮血直流,倒是來了個“狗啃泥”,好不狼狽。


    偏偏就是這麽一下子,讓這廝脫離了柳如是劍招的威脅。那“苒苒物華休”一招,本就是居高臨下,攻擊的卻又是上半身。如此一來,自然是落了個空。好在柳如是畢竟是張蕪荻調教的,當初學劍的時候,對於種種意外都有考量。這種情況下,自然也不乏應對招數。


    便見得柳如是長劍迴轉,人也驀然轉身,好似蒼鷹博兔一般,掌中劍匹練也似的,翻折直下,卻是另一招“衝波逆折”。眼見得若無意外,這一劍當不至於再一次落空,分明就要將孔克堅這廝連肩帶胸劈個正著,偏偏意外再一次出現了。


    到底是吃了經驗的虧。柳如是長劍斬下,那原先被她手下留情,一掌擊退的那小妾,卻在這個時候猛然出手,無聲無息額,偏偏是力道十足。一招“排山倒海”,雙掌橫推,自柳如是後腰攻了過來。隻可惜,這個時候,柳如是自身卻是無所察覺。等到掌風臨體的時候,再反應,卻又已經來不及了!


    屋簷之上,張蕪荻作勢欲起,待將出手,卻又按捺了下來:“罷了,左右死不了,先讓這妮子吃足了苦頭,也好知道仁慈隱惻,不是對什麽人都可以的。而生死搏殺,在四下有威脅的時候,居然坐不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受一番折磨,漲漲記性也好!”


    雖是這樣想的,但張蕪荻可也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觀。隻見她張口一吐,瓜子殼帶著一道勁力,無聲無息的飛了出去。再然後,那小妾落在柳如是身上的力道,不多不少,剛好是能讓柳如是就此暈厥,偏偏不至於內腑受到傷害……


    當然了,以張蕪荻的神功莫測,做的這點兒小手腳,當事人柳如是亦或者那小妾都無所察覺。於是乎,柳如是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你怎麽……”隨後便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見柳如是倒了下來,那小妾才鬆了口氣,心道:“不管你是何人,都不能壞了我救青哥的計劃……這位姐姐,抱歉了!”


    毫無誠意的在心中表示歉意——或許有一絲慚愧,誰知道呢?在瞞過眾人耳目,不著痕跡的讓自己被柳如是跌落的長劍在身上劃出一條血口子,那小妾便自去扶起了孔克堅這老東西,一張俏臉,立時間就變得梨花帶雨,做足了把戲。饒是張蕪荻見了,也不由心中一歎:“這小妾,當真有些手段,自己還小看了對方!隻是這等手段,又有何益?該自己出手,了結這場鬧劇了!”


    這個時候,險些兒嚇破了膽的孔克堅這老東西才自迴過神來,隨後一眾護院們也圍了過來。老東西這才壓下了惶恐的心,再看著自家小妾梨花帶雨的模樣,身上還有一道血淋林的傷口,既感恩小妾的“護主”,又憤恨於刺客的可惡,一股子暴虐情緒便湧了上來。


    正要吩咐左右,將暈厥的柳如是拿下,嚴刑拷打什麽的,卻不料這個時候,一聲冷笑,隨後一連串的“噗噗”悶響聲中,所有過來的護院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張蕪荻的瓜子殼封住了穴道,就是那些侍女歌姬什麽的,也全沒落下!


    能動彈的,大約也就隻有孔克堅這老東西還有那個小妾了!“誰……誰……”孔克堅這老東西一下子又被嚇得瑟瑟發抖,縮在了小妾的胸懷之中,語聲也是顫顫巍巍。


    張蕪荻自屋簷掠下,落在孔克堅麵前,冷笑一聲:“老匹夫,可曾想過,你還有今天?”


    “這……這……饒命,饒……”孔克堅如何不知道來者不善,一個勁兒的討饒,隻是張蕪荻卻是沒這份耐性,手一揮,這老東西就這麽一命嗚唿了。


    隨手誅殺了孔克堅這老東西,張蕪荻便把眼睛投在了那小妾身上:“我家妹子饒你一命,你卻為何還要向她出手?”


    “前輩……晚輩……”


    “罷了,也不必多說,有什麽遺言,速速交代吧。你該知道,你既然第二次出手,我就不會放過你的!”


    “請前輩幫我救一人性命,那人名喚張青,被關在盛京府衙的大牢……”


    “看心情吧!”張蕪荻冷笑一聲,彈指間,便再取了一條性命:“不管有什麽苦衷,助紂為虐,恩將仇報,便是該殺!”揮手間再一次解開了那些歌姬侍女的穴道:“一炷香,一炷香之後,整個孔府,不會有一個活人,好自為之吧!”


    是夜,衍聖公孔府,烈焰衝天,屍橫遍野。衍聖公孔克堅的屍身,於次日高懸於城門之上,引得盛京城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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