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前移,停留在周雲舒張蕪荻大戰王凡,最終借水而遁的第二天。


    那條源自長白雪山,流經下麵的幽穀絕壑中的河流,卻是連通著地下暗河,出了長白雪山,就是有名的“梯河”。那夜張蕪荻近乎慌不擇路的帶這周雲舒投入的河流,就是它了。


    梯河水流湍急自不用說。張蕪荻最開始還保留著足夠的清醒,挾著周雲舒鑽入河中,順流而下。本來是無路可退而作出的抉擇,卻不料陰差陽錯,就此爭取到了一線生機,輕易就擺脫了緊追而來的王凡——在“雷珠”爆炸之時,王凡自然是早早地避開了殺傷範圍。待到他發現情況有變,再追上來的時候,周張二人已經跳了河水,再也尋之不見。


    話說王凡若是有決心必殺周張二人,那麽沿水而下,到了絕壁之處緊隨著鑽入地下暗河,搜索到周張二人的蹤跡,未必就不能如願。隻是這樣一來,對於王凡本人來說,卻無疑要冒著極大的風險。


    王凡這個人,從本性來講,絕非那種為達目的就能將死生置之度外的人物。他本來就是為了在傷勢未愈的時候躲避可能到來的追殺,才迴到絕穀與周張二人死生搏殺。眼下敵人借水而遁,她追下去未必能殺人滅口,反而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王凡哪裏不會衡量得失,就此止步?


    須知道,地下暗河地形複雜,水流湍急。再加上誰敢保證那張蕪荻不會在察覺到自己追了下來之後,躲起來偷襲自己?那時候自己未必就能討得了好,何苦呢?至於說來自周雲舒的威脅,王凡卻自信那人必死無疑,自然不在考量之中了。


    事實上也差不多。周雲舒雖然沒死,但某種程度上來講,卻也與死了沒什麽區別,自然不會對他在造成威脅。但這個時候的張蕪荻,豈非一點即炸的火藥?王凡自問自己犯不著觸這個黴頭。


    “這個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總會有暴露的危險。為今之計,還需要另外選一個安全所在。”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這衣服也不能穿,冰天雪地裏,太顯眼了!”打定主意,王凡便顧不得自己曾經費了不少心思經營的這處絕穀,再一次消失在茫茫的長白雪山。


    自從接到醉道人的傳書,原本留在中原主持相應事宜的南琴夫人便李永中土守護者的某些資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凡這人,然後沿著對方行走的線路追蹤。也正因此,事實上,南琴夫人雖說是在追殺王凡,但兩人從始至終,其實並未照過麵兒。


    也是王凡見機的快!他並不知道南琴夫人在追蹤著他,隻是一種對於危機的敏銳洞察,卻讓他提前離開,以至於遲來幾日的南琴夫人,既是從張蕪荻口中得知了他的下落,尋找過來的時候卻也撲了個空。


    不說王凡,那夜張蕪荻帶著人事不省的周雲舒果斷跳河,不過數息功夫,就已經順著河水,紮入了絕壁之下,算是進入了地下河段。當時還來不及歡喜帶著周雲舒逃脫生天的張蕪荻正要找一處暗河河灘,把周雲舒帶上岸邊也好療治傷勢,豈料梯河河水之湍急,簡直出乎想象!


    不知從哪裏來的一道激流,直接把他們衝出了老遠。再然後,兩個人在湍急水流中載沉載浮,沿途嶙峋石頭磕磕碰碰,也不知在水中沉浮了多久,喝了多少口河水……不知什麽時候,張蕪荻自己也開始迷迷糊糊,似乎要失去意識了。隻是那一份堅定的意誌還在支撐著她,要堅持下去,要把雲舒帶上岸……


    要知道,為了救周雲舒,張蕪荻自身也被“雷珠”所傷,傷勢還半點兒也不輕。不然的話,以張蕪荻的性子,焉能不留下來搏殺王凡,而是選擇了亡命而逃?畢竟借水遁逃,難免吉兇難卜。反倒是若能夠斬殺王凡,自然能夠從容療傷。若不是沒有半分把握,張蕪荻何至於此?


    在地下河段一連串的磕磕碰碰,那時候張蕪荻已經沒什麽力氣了!隻是憑著一點倔強,再加上頑強的意誌,決絕的告訴自己,一定要把周雲舒帶上岸,張蕪荻始終緊抓著周雲舒,不讓他被激流帶走。


    眼看著眼角已經出現了一絲光明,似乎馬上就要出了地下暗河,張蕪荻卻是忽然手中一輕,卻是周雲舒身上的一截布料被她撕了下來,至於周雲舒本人,則是從她手中滑了出去。那一刻,張蕪荻是真的沒差點兒“崩潰”!自己一直抓在手中的人,眼看著就出了地下暗河,可以擇地上岸,偏偏人卻是在自己手上滑走了,被湍急河水,不知帶往了何處……


    “雲舒……”疾唿一聲,眼前豁然明亮,已是出了地下暗河。再然後……一口氣沒能上來,張蕪荻自己就此昏死過去,隨著梯河河水漂流,人事不知。


    若非是追蹤王凡而來的南琴夫人無意間看到了梯河河水中的一角羅衫,動了慈憫之心,將張蕪荻救了起來。否則的話……


    無獨有偶,該說是“人不該死,五行有救”麽?張蕪荻被南琴夫人搭救,周雲舒運氣也不算差,順著梯河河水漂流了約莫三日四夜的功夫,也被人撈了起來!


    那夜被張蕪荻帶入河水之中,刹那間有那麽陣子河水封住口鼻。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周雲舒潛意識中真氣便自行運轉,整個人陷入了一種“龜息”的狀態,這才能夠穩住一口元氣,縱使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又在河水之中漂流數日,也依然保留著一口元氣不曾散去……


    卻說那天醉道人撐著長篙,架一葉木筏子,逆著梯河河水向上而去。原來藏地事了,智行和尚吃了個大虧,然後整個中土守護者還不得不承人家的情,心情自然說不上好。也就是這個時候,醉道人告訴他盛京城又出了個不懂規矩的什麽“明王”,本打著索性就去教訓一下那個勞什子明王。隻是到了盛京城,才知道這廝跑去了長白雪山。


    “正好,南琴仙子追蹤王凡,也去了長白雪山。說是快要揪到人了,咱們正好也去湊個熱鬧,如何?”


    醉道人提議,智行和尚自無不可。他到現在,一身功力也才恢複個七七八八,不過生來就是買不住寂寞,閑不下來的性子,自然樂得再跑一遭。事情不急於一時,兩個出家人索性起了些意興,反正不趕時間,幹脆駕一葉扁舟,沿著梯子河上溯,一來就當是體會自然,而來,也彰顯“風度”,何其悠遊?


    河寬五丈有餘,架舟撐筏自然輕易得很。於是乎,紮一張木筏子,一僧一道,就這麽架著木筏子,撐著長篙,沿著梯子河慢悠悠的往上麵晃蕩著。這一日,照例是醉道人撐篙,在旭日初升,把梯子河及兩岸的淡淡薄霧映照的緋紅色澤,一片爛漫好景的時候,醉道人忽然發現,自梯子河的上遊,漂下來了一具“屍體”!


    這年頭,沒人能夠的自在安逸。滾滾紅塵,就是一個碩大的銅鼎,煎熬著無盡的生靈。尤其是這樣兵荒馬亂的年月,人命能值幾個錢?死人什麽的,早就司空見慣了!隻是這個“屍體”卻不一樣,因為,醉道人發現,這居然是個熟人!


    “老禿子,趕緊過來!”招唿一聲智行和尚,醉道人當下便不暇多思,倏地自木筏子上縱身而起,身輕如燕,恍如飛羽,借以衣袂飄風,翩翩乎直似滄海一羽,便自朝著著湍急的梯河河水縱身而落。俟得腳底方自沾著水麵,倏倏乎已數易其身,轉眼間就來到了“屍體”旁邊,手一提,便自將之抓在手中,折身迴返木筏子上麵。


    其實要說有多熟悉,那也未必!細細迴想起來,也不過是在嵩山地界有過短暫的相處罷了。隻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醉道人對與周雲舒總是有上那麽幾分好感。再加上前不久皇太極一家子幹淨利落的共赴黃泉,這種好感,更多的就成了一種認同了。


    被醉道人撈起來的“屍體”,自然就是周雲舒了。在梯河河水裏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整個人都有些浮腫。醉道人在接觸到周雲舒身體的時候,就察覺到還有些微弱的脈搏,證明著周雲舒生機未絕。


    智行和尚早在醉道人招唿的時候,就已經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下一個瞬間,就見醉道人登萍度水,倏忽間撈起了一具“屍體”迴來。正要說話,卻聽醉道人又叫道:“老禿子,還傻愣著幹嘛,趕緊過來幫忙,人還活著呢!”


    智行和尚立刻湊了過來,配合著醉道人點檢周雲舒身上的傷勢,半晌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子可真福大命大,這樣都死不了!”


    原來周雲舒身上好幾條血口子,已經被河水泡的泛白;探查內腑,更是處處都是震傷,五髒俱已移位。這也罷了,他本身就因為失血太多,又被水泡的浮腫了……一般人,哪怕有精純的內家真氣護持心脈,遭遇這樣的情況,也斷然支撐不了多久。


    “嗬,你這禿子,不是說甚是想要見一見那一雙斬了皇太極一家子的少年俊傑麽?這就是了。”醉道人一邊用自身內家真氣護持著周雲舒的心脈,一邊對正在用金創藥給周雲舒處理傷口的執行和尚說著。


    “嚇!他就是那個叫周雲舒的小朋友?那麽還有一個呢?我記得周小友和張小友素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直黏在一塊兒的一雙璧人。上迴南琴夫人想要收張蕪荻為弟子都被拒絕了……”


    “如假包換。”醉道人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麽弄成這樣的!你這禿子也是,周小友都成這番模樣了,還能怎麽迴事兒?八成是遇到了什麽強勁對手了。隻可惜傷口被水泡久了,看不出對方究竟是什麽路數。不過,老道倒是有種直覺……”


    “幕後黑手,黑衣人王凡!”異口同聲的,一僧一道同時吐出了這個人的名號!


    “看來咱們是不能慢悠悠地過去了。”醉道人說道:“也不知南琴仙子那邊兒怎麽個情況,但咱們必須盡快趕過去才行……”


    “我倒是無所謂,他怎麽辦?”智行和尚指了指周雲舒。他剛給周雲舒喂了一顆保命丹丸,隻是周雲舒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蘇醒過來。他們總部能夠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快馬加鞭吧。


    “南琴仙子那邊兒最近有沒有消息?”醉道人蹙著眉頭,問了一句。轉而又自失一笑:“我倒是忘了,咱倆一直在一塊兒,哪裏收到什麽消息。”


    一聲鷹唳,醉道人與智行和尚同時抬頭望天上看去。隻見一隻雄壯的蒼鷹在天上盤旋不已,像是發現了他們兩個,俯身下衝,若離弦之箭一般撲了下來。


    智行和尚一笑:“可不真是巧了?才說著呢,南琴夫人的消息就來了!”說時間,醉道人手臂一抬,迎上了俯衝下來的蒼鷹,口中罵道:“這畜生這是跟誰學的毛病!”瞬息間,蒼鷹在將要俯衝到的時候突然振翅,下墜的勢子立刻停止,輕輕巧巧的落在了醉道人手臂上。


    醉道人伸手從蒼鷹腿上,取出一個油紙包起來的筒狀物,解開上麵纏著的線頭,取出裏麵的一張紙看了看,隨即一笑道:“哈,果然吉人天相!南琴她昨兒個就救起了張蕪荻張小友,這是知道咱們沿梯河而上,來信讓咱們注意下周小友……這可真是巧了。”


    感慨一下,醉道人接著道:“兩位小友還真的就是在王凡那廝手上吃了大虧!隻可惜那王凡溜得快,南琴去的時候,那裏早已經人去賊空,誠然可恨。不過這樣一來,咱們也不必急著過去了。”


    “也好!不過牛鼻子,一會兒還是再迴個信,告訴南琴夫人和張小友,就說周小友已經被我們救了起來,狀態還算不錯,免得張小友掛念不安。”


    “還用你說?”


    醉道人“嗤”了一聲,放下了給周雲舒推功過血,引導內息的那一隻手,眉眼中有過一絲驚訝和歡喜:“這周小友的身子骨真夠硬朗的,真氣也精純的超乎想象。老道原本以為得有老長一段時間,慢慢恢複了元氣才能蘇醒過來,現在來看的話,可能就這兩天就差不多了……”


    “有這麽厲害?”智行和尚一臉不信,就要湊上來給周雲舒把把脈。


    “去去去!”醉道人揮揮手:“趕緊找件幹衣服給他換上,咱們這就要上岸。迴頭禿子你去找些牛奶羊奶什麽的給周小友灌進去,分量不要多,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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