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靈巧的心思!”微微皺眉,拭去胸前沾上的血沫子,徐誌的臉上寫滿了“陰沉”兩個大字。


    血沫子並不是他自己吐的,那是在他雙掌迎上周雲舒的時候,由周雲舒吐出來的。隻是雖然令對手吐了血,但徐誌自己知道,那一刹那間的交鋒,其實是自己吃了個老大的悶虧!


    是的,他的雙手被周雲舒給攔截了下來,也確實令對手受了一定的內傷。但當事人徐誌自己清楚,那一下子,頂多也就是讓對手內腑震動,還要不了性命!但是因為他的攻勢被周雲舒給硬攔了下來,也就導致了麵對張蕪荻的長劍,他避無可避,生生受了一劍!


    低下頭,看了看小腹的位置上,張蕪荻的那一劍淩厲狠辣,正是從這裏穿了個透明窟窿!也就是他徐誌橫練功夫頗有些造詣,能夠立時間催動傷口附近肌肉,在對方長劍離體之後,鎖住傷口,不使一滴血液淌出,隻怕此刻衣服上下,都已經被血液濡濕了!


    那一句“好靈巧的心思”就是由此而發,盛讚的,不僅僅是周張二人的默契無間,何嚐不是對與周雲舒善於創造機會,削弱自己的評價?此時張蕪荻那一劍所附帶的森森劍氣,猶自再上口附近的血肉經脈處肆虐不已,遭受此創傷,徐誌的一身實力可就要大大折扣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徐誌鷹一樣銳利的目光四下打量著。他是知道的,在對方設下的陣勢裏,自己所居客場,無疑就會受到一份先天壓製,再加上自己中了一劍,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大為削弱。若是再不小心,那可就真的陰溝裏翻了船,可就成了笑話了。


    然則山河沉寂,似乎連鳥兒的鳴叫聲也聽聞不見。寂寂山林裏當然不會缺少鳥兒的鳴叫,隻是自己絲毫也聽之不見,那就是大有問題了。徐誌這才知道,對方在陣法造詣、遁甲奇門之上的造詣,似乎並不比自己要來的差——這簡直是毫無道理,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明證。


    須知道,徐誌自己觀察良久,卻並沒有再看出什麽門道。隻是依稀覺得對方的手法大違一般的易理,諱莫如深,堪之不透——他自己本來就是個半吊子,誠然相比於此界眾人來說,已經可以說是極為了不得的存在,可惜他的對手,是周雲舒啊。


    像這等能夠蒙蔽人的感官,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的陣勢,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奪天地之力而自成造化了——周雲舒布置下來的陣勢當然沒這麽玄乎,但某些方麵,實則已經有了三分痕跡。錯非如此,周雲舒又哪來的信心,一定能夠困住“降世彌勒”徐誌?要知道,在見麵之前,他可不清楚徐誌的能為到底是什麽層次啊。


    徐誌知道,自己終究是踏入了對方設下的陷阱!他認定一個方向,快速奔走,倏忽間已是數個起落,若說直線距離,怕不是走出了幾十丈?既然落入對方陷阱,自己一時間又看不出門道,那麽當然是想個辦法,先脫困了再說了。


    隻是幾個起落之後,徐誌定下腳步,凝神一看,自己竟然還是立足原地!周遭一草一木,竟是絲毫沒有變化!


    冷笑一聲:“以為這樣就能夠困住徐某了麽!”隨著這一聲冷笑,徐誌吐氣開聲,勁氣唿嘯間,往周遭十來顆碩大的數目擊去。在他想來,大凡陣勢,無不依靠天時地利、周遭環境布置開來。自己不能破陣而出,那麽壞了這個陣勢的根基,陣不成陣,那自然也能夠脫困了!他就不信,區區一個下界中人,還能夠真的擺出什麽有門有道的把戲不成?


    然而事實是肯定的!若無完全把握,周雲舒哪裏敢讓張蕪荻和自己一道身陷險境?徐誌的真氣不可謂不剛猛,然而所過之處,草木一陣虛幻波動,這沛然莫禦的一擊,終究還是落了個空,什麽動靜都沒有發出來!


    當然不是什麽動靜都沒有了!事實上,此時的周雲舒張蕪荻就站在距離徐誌約莫十來丈的位置,看著這廝勁氣揮出,十來顆大樹嘩啦啦排著隊倒下,心中驚異的同時,也不得不稱對方一聲“高明!”


    怎麽說呢,徐誌的思路是對的,隻可惜周雲舒又不是死人一個,自然會相應的針對徐誌的動作不斷調整,反倒是讓徐誌真的以為對手是高深莫測。說白了,就是徐誌最開始低估了周雲舒的陣勢,一經受挫,就又高估了周雲舒……如是而已!


    “嘿,莫非這就是我的‘人劫’麽?果真是劫數難逃,隻是想要就此拿下徐某,怕是還差了火候!”冷笑著,徐誌心裏念頭瞬息間轉了千百次,琢磨著破局的對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已經隱隱察覺到,這一方陣勢空間,似乎已經開始對他產生了莫大的壓製。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匪夷所思,但卻又確實存在。徐誌慧眼如電,忽的背心一陣發寒,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讓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本能的,就地一個打滾兒。


    下一刻,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就從他背後出現。森然劍鋒,幾乎是擦著他的身子過去。徐誌驢打滾兒的同時,卻也沒有忘記反擊,當下順手就是反掌向上,打出一道劈空掌力!


    可惜的是,他這一掌終究是落了個空。風聲嗚嗚中,一個鵝黃色的身影,連帶著寒光湛湛的長劍,一閃即逝。徐誌待要追蹤過去,猛可裏又是三片樹葉,故技重施,偏偏讓他不得不退避。於是乎,原本大好的破局機會,再一次從他手裏流失。


    “相好的,有能耐跟你徐大爺麵對麵的打一場!故弄玄虛,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我呸!”徐誌掃開三片灌注了無匹真力,被當作暗器的樹葉,心頭火氣上湧,那是一種被人“戲耍”的憤怒,被他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嗬嗬……”迴應他的,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陰森森的一陣冷笑。明明是大白天,偏偏聽在耳朵裏麵,卻沒來由的讓人心底發寒,什麽鬥誌、戰意,都在慢慢地消泯。


    “音功功夫麽?”徐誌心頭冷笑,用這一手來對付自己,那可就真的是孔夫子門前念書——貽笑大方了。他維持著麵上的憤怒,暗中卻是在聽聲辨位,捕捉著對方冷笑的方位。


    高手相爭,除了自身的功力、招數的精妙,更多的,其實就是心理上的博弈了。從開始到現在,無論是周雲舒和張蕪荻,亦或者是徐誌,都在無時無刻的不想著打擊對方的心理,然後伺機而動,爭取一擊格殺……


    “嘿,找到你了!”徐誌忽的眼神一亮,腳下重重一踏,以極快的速度,認定了某個方向,雙掌橫推,攻了過去。


    也就是在此刻,同樣的,鵝黃色衣衫的張蕪荻一閃即逝,掌中劍天坤倒卷,從側麵橫切了過來。


    “砰!”的一聲悶響,徐誌抓住機會,找到了冷笑不已的周雲舒。隻可惜他的方位判斷終究出了點兒偏差,周雲舒雖然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但到底失了準頭。以至於周雲舒輕鬆避過,雙手探出,抓住了徐誌的雙掌。


    “哧”的一聲,尖風一襲,張蕪荻的長劍如影隨形,倏忽而至,刺入了徐誌的背心。


    雷霆萬鈞,冰雪一片!一場並不算酣暢淋漓,但卻又驚心動魄的戰鬥,終於劃上了帷幕。


    “可算是告一段落了。”鳴聲啾啾,清風習習。周雲舒懶洋洋的躺在河邊的草坪上,說不出的寫意。這段時間的連續奔波,讓他這個從骨子裏就有些懶散的人,頗有幾分“辛苦”的感慨。


    伸手一招,周雲舒對張蕪荻邀請道:“來,蕪荻,這草坪上躺著看看白雲蒼狗,才是真的自在……不信你試試。來,瞧,我的胳膊給你墊枕頭……”


    白眼一翻,張蕪荻嗬嗬笑道:“算了,你這種福分,我可消受不起。”她一副嫌棄的樣子說道:“若非不得已,我是不願意躺在地上的——處處都是蟲子螞蟻,爬在身上怪癢癢的——我可沒有你這種怪異的嗜好……”


    到底算是許多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兩人也就享受著難得的一片寧靜。湛藍的天空,自在的雲朵,還有那淙淙流淌的溪水,以及那不知道自己是多麽聒噪的鳴蟬……所謂詩情畫意,浪漫情懷,大約也就是如此了。


    “你呀,能不能不要這麽毀氣氛!”周雲舒把嘴上叼著的狗尾巴草的穗兒“呸呸”吐出,然後一股腦兒爬了起來,似模似樣的在身上拍了拍,就跑到張蕪荻身邊:“蕪荻,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別介,瞧瞧你自己!”張蕪荻拍開周雲舒伸過來的爪子,伸手摘下周雲舒頭上帶著的草屑,然後再把自己的手放在周雲舒掌心。


    “我是差不多想通了,天下大勢,如今能用得著咱們的可不多了。迴頭先跟醉道人他們幾位前輩聯係一下,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若是沒有,那咱們就四處走走,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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