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黑雲來襲,山穀中下起小雨來,雨點打在溪麵上蕩起層層水花。黃衣女子抬頭看了一下天,再看低下頭時,白衣公子不見了。


    “人呢?剛剛還在的。”


    黃衣女子顯得無措,環顧四周也沒見到白衣公子的身影。


    或許太過慌張,黃衣女子未注意到腳下布滿青苔的大石而摔進了小溪之中,幸好溪水甚淺還不到女子腳踝,不過這一摔,渾身也是濕得透透了。


    黃衣女子欲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腳踝骨折了,不禁落下眼淚來。自己這妖當的也是窩囊,啥都不會不說,連個布滿青苔的滑石也要欺負自己。


    “你沒事吧?”白衣公子頂著小雨走了過來。自己見這雨似有下大的兆頭,所以剛剛便先去找避身的山洞,誰知再迴來找這個小妖時,她竟然哭成這樣,怪可憐的。


    女子抬起頭望著白衣公子,羞愧的紅了臉,輕聲迴道:“沒事……就是腳骨折了。”


    白衣公子踏入小溪中,把手中的長劍遞了過去:“幫我拿一下。”


    女子迷惑的接過長劍,腦子還處於迷糊中時,便被少年抱了起來,感覺到白衣公子胸膛震動,他說道:“一隻妖居然還能哭成這樣,你還挺特別的。”


    女子腦袋嗡嗡亂叫,神色呆滯。再次迴過神時,已被少年抱進了一個山洞中。


    白衣公子將女子放下後,說道:“我幫你看看吧,我接骨還挺有經驗的。”


    見女子呆呆的點頭同意後,白衣公子才輕輕抬起女子的腳,在腳踝處摸了起來,半響後,說道:“骨頭沒斷,隻是脫臼而已,我幫你接上吧。”


    女子依舊隻是呆呆的點點頭。


    白衣公子瞧著這隻小妖傻愣愣的,不禁失笑了一聲,隨即不動聲色的利落一擰。


    女子忍住疼痛,隻是悶聲輕哼了一聲。


    白衣公子將女子裙擺放下後,道:“你這隻小妖怎麽傻傻的,痛就叫出來唄。”


    女子低著頭,細語道:“我的名字叫磯瑤。”


    白衣公子一愣,微笑著道:“我叫柳輕羽。我還沒問你,你為何一直跟著我呢。”


    磯瑤抬起眼,與柳輕羽四目相對後說道:“我想跟著你,我……喜歡跟著你。”


    柳輕羽看著磯瑤眼裏的小心翼翼,她似乎很怕自己趕走她。


    “你要跟著就跟著吧,正好我缺個伴,”說罷,柳輕羽便捏起訣來,磯瑤覺得四周溫度在慢慢升高,身上暖洋洋的。


    “多謝你了,”磯瑤咬著唇,“……輕羽。”


    柳輕羽有些羞澀的轉過身,迴道:“沒什麽,小事而已。”


    “我們是不是見過,我怎麽覺得你挺熟悉的?”柳輕羽偏過頭看著磯瑤。


    “我們是見過,不過,你可能都不記得了。”


    “什麽時候?”


    磯瑤靜默片刻,訕訕道:“還記得十年前的仙門百家比試嗎?”


    聞言,柳輕羽細細迴想了一番,倒還真沒什麽印象,畢竟嫋煙山每年都有那麽多事情發生,這十年前的事,早已記憶模糊。


    磯瑤見柳輕羽沉默,便知道他想不起來,心裏雖失落但還是微笑著說道:“不記得沒關係,畢竟隻是一麵之緣。對了,……這雨要下多久啊?”


    柳輕羽看了看洞外的瓢潑大雨,迴道:“一晚上吧,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可以在這休息休息再上路。”


    磯瑤點點頭。


    外麵窸窸窣窣的雨聲襯得山洞分外安靜。這座充滿秋意的森林,是柳輕羽和磯瑤糾纏彼此開始。


    他們一起走過烈日炎炎的沙漠戈壁,一起走過白雪皚皚的萬裏雪域,一起走過繁華萬千的熱鬧帝都,一起走過荒無人煙的破敗小鎮。


    最終,他們相愛了。


    可在那個時候,人與妖在一起是違背人倫存在。


    嫋煙山修煉場上的困妖籠裏,磯瑤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柳輕羽全身被鎖鏈束縛著,跪在困妖籠一旁。


    柳圳站在困妖籠前,臉色沉沉的俯瞰著修煉場上的眾弟子,說道:“本派雖未有規定說人妖不能在一起,但,試問這天底下,哪個仙門百家的大弟子會和妖糾纏在一起!”


    “而你!”柳枕轉身指著柳輕羽,“你是想氣死我嗎,你居然喜歡一個妖,一個妖!”


    柳輕羽緩緩抬起頭,看著柳枕說道:“師傅,放了磯瑤吧,我一個人承擔就好。”


    柳枕眉頭緊鎖,大聲道:“荒唐!你你你竟敢給我分心想這些兒女情長,還敢喜歡一隻妖,簡直是笑話!”


    柳枕對柳輕羽很器重,畢竟柳輕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入了神籍,嫋煙山也是錦上添花。尋常弟子尋花問柳柳枕管不著,但柳輕羽卻是萬萬不能。


    見柳枕不肯鬆口,柳輕羽便當著上千弟子的麵,磕下頭道:“師傅,放了她吧,我以後……不會再跟她見麵,也不會再想兒女情長了。”


    柳圳凝眉不語,看了一眼困妖籠裏的磯瑤,良久後,道:“好,這是你說的。”


    “青臨!”柳枕喊道。


    柳青臨臉色萬分不情願,但還是顫顫巍巍的上前幾步,道:“爹,有事嗎?”


    “把這隻妖,給我丟迴妖界去!”柳枕道。


    柳青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輕羽,心下不忍,隨即迴道:“遵命。”


    柳輕羽看著柳青臨將磯瑤從困妖籠中抱出來,又看見磯瑤身的傷痕,心髒疼痛萬分。可偏偏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她,隻能看著她受刑,這對柳輕羽來說,是諷刺,是打擊。


    柳青臨雖是個紈絝子弟,但他與柳輕羽從小一起長大,心裏很清楚,柳輕羽是真的喜歡這隻妖怪。


    流坡山如十年前那般沒有變過,依舊是鳥語花香卻又陰氣森森。柳青臨隨便找了棵大樹把磯瑤放下便走了。


    從此,柳輕羽與磯瑤便又是十多年未見。


    在鳳家躍居嫋煙山成為仙門百家之首前的那段日子中,即將入神劫的柳輕羽時常感到迷茫,迷茫自己為何要入神籍,對於成神這件事,自己好想一直是隨波逐流。


    也就在這段迷茫日子中,嫋煙山發生了轟動一時的事情。


    柳枕晚年崇尚煉丹,尤其是妖怪的內丹做藥引為最佳。也因此,嫋煙山舉行了最大規模的獵妖比試。


    也是在這場流坡山獵妖比試中,磯瑤終於再見到了柳輕羽,可這遙遙相望的一眼,便成了最後一眼。磯瑤很傷心,就算自己心心念念的柳輕羽因為修為越發高深,依舊如十多年前一樣,還是個白衣公子,但他整個人卻已沒有光彩,沒有靈魂。


    磯瑤的死,成了柳輕羽心中過不去的噩夢,也是那一眼讓柳輕羽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渡神劫。


    柳輕羽從柳家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冰冷的山洞,死沉的水潭,柳輕羽看著化為一顆石頭的磯瑤,心如刀絞。


    “這麽狼狽啊,唉,真可憐。”


    柳輕羽迴頭望去,江樹不知何時已在身後。


    “你來幹什麽,”柳輕羽冷聲道。


    “來看你這個窩囊廢物啊,”說罷,江樹輕笑了一聲。


    柳輕羽轉過頭,默言。


    江樹看他不理自己,便上前摟過柳輕羽的肩,說道:“你要是足夠強大,那女妖也不會死了,我說你窩囊廢物,沒錯吧?”


    片響,柳輕羽自嘲一笑:“沒錯,我就是廢物。”


    江樹拍了拍柳輕羽的肩,直接道:“入神籍有個屁好處,要不要考慮跟我一起一統妖界?”


    柳輕羽偏過頭看著江樹,兩人四目相對許久,柳輕羽知道江樹不是在開玩笑,而自己也不再想著隨波逐流追求修仙之道,遵從本心的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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