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法海縱橫天下,是何等的威風不可一世,區區一個小小的道門後進弟子,居然幾次三番的挑戰他的耐心,那他就非死不可了。


    季雲子此時被林海借府中誅仙劍陣之勢,鎮壓的動彈不得,眼中的兇狠殺機早已被震驚與恐懼所替代。


    從碰到林海的那封空紅包時,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露出了馬腳,同樣也想不明白林海一個碎了法劍的劍修,僅僅一個白天的功夫又從哪裏修出如此渾厚恐怖的劍力?


    不過這些答案他永遠都不能知道了,早在林海發現季雲子進入到林府之後,他心中便殺意已決!


    “季雲子,我給過你機會的,來世小心做人。”


    林海收迴了手掌,一身鎮撫司官服的季雲子渾身沒了骨頭似的癱軟在地,體內髒器經脈全都碎成了一堆爛肉,漆黑的血跡從七竅流出,看起來猶為恐怖。


    眾官兵麵麵相覷,對這番變故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收場,林海則擦了擦手,淡然的道:


    “若我猜的不錯,這位大人的屍體應當藏在你們白日間遇到迷霧的地方,幽州大難降臨,以後這種事不會少見,送到諸位手上的紅封是林某私人一些心意,至於那位副手的撫恤,我會另外找人轉交其家人。”


    一場變故之後,鎮撫司好不容易方才理清了狀況,他們的領隊副手被人家換了尚且還不自知,一時間人人都有些沒麵子,都想著盡快迴去。


    “林公子仁厚,我等既然已經完成司主任務,即刻當迴,告辭了。”


    林海點頭:“王伯,替我送送諸位大人。”


    季雲子的屍首被官兵們合力抬出,此次出行折損了領隊,他們需要季雲子的屍體交代上峰,眾人走出大堂之後一時間覺得猶如置身夢中,迴頭望去,隻見那位施展雷霆手段的林公子悄然站在正堂門口,仿佛在目送他們。


    官兵走後,正堂中就剩下了林海與徒弟許仙,後者再一次見到林海,麵色有些緊張和拘謹,可能是剛剛林海動手殺人的那一個畫麵太過震撼,於是他溫言安撫:


    “一整天沒見到你,沒什麽事吧?”


    許仙看了眼林海那張溫和的笑臉,想起他鎮殺那無名刺客的一幕,心頭發寒連忙低頭擺手:


    “沒事沒事,燕司主對待學生很是照顧.....”


    林海看出了這小子的異樣,不動聲色的自顧的閉上雙眼去煉化那四座天王像,輕聲問道:


    “可是覺得我手段太過狠辣?”


    許仙僵直的坐在椅子上,要不是冥冥中有所感應,他都要懷疑問出這句話的林海是不是要殺他滅口了。


    白天聽了林海的一番教導,以為這便宜師父會是個悲天憫人的文人君子,不曾想動起手來說殺就殺,連句話都懶得問,當下也不敢觸怒了林海,隻是道:


    “先生....先生辦事自有道理。”


    “嗯。”


    林海雖閉目煉化劍陣,卻不難猜出許仙此刻的誠惶誠恐,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這話說的誠意不足,不過大致是對的。”


    “幽州大難將至,人人自顧尚且不暇,哪裏有空理會一個刺客的時時窺探?索性一把捏死了一了百了。”


    這番話許仙聽的連連點頭,心中也十分認同,林海又接著道:


    “不過這些也都是因為自己太過弱小之故,才不得不下此狠手。”


    看著林海一副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許仙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太理解弱小這個詞了。


    “當然了,我說的弱小是相對而言,換句話說假如我是個功參造化,橫壓一世無敵手的高僧,那麽季雲子此時殺與不殺都不重要,因為就算放了他,也不懼再有什麽陰祟手段。”


    林海說完之後,許仙若有所思,他閉目伸手,精準的落掌在後者的腦門,教誨一如當年,同樣也別於當年:


    “所以說為人處事,低下之時不擇手段還能說是世事無奈,可將來登高之後行事還是如此,那就是心性使然,必有因果報應了。”


    林海久於佛門,多年修行下對因果說也相當的精通,並且頗為相信,今日之事看似不過是一番口角引發的禍端,其實追根溯源的話,還不是因為當年法海使手段打壓了道門,致使今日的道門後進為了上位而引發的,要不是有燕赤霞的這一份善緣護身,早在迴家的路上林海就得死於季雲子之手。


    林海的這番諄諄教導聽的許仙雙眼越來越亮,不是這個年輕聰慧的少年人從中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啟發,而是從話裏隱約聽出了,林海好像有意傳授他修行的一絲苗頭。


    奈何林先生說教起來好像沒個盡頭,打從開始的若有所指之後便沒了一句提示,把許仙聽的漸漸又沒了興致,好不容易等他告一段落,有些口幹的林海端茶喝了一口,然後就在目光中還有一絲最後希望的許仙注視下,斬斷了今天的念想。


    “時候不早,你也累了一天,讓王伯帶你去我的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林府上下都要出城遷移,你也跟著大部隊走,你我總算師徒一場,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授法修行的事,就此便再也連影都見不著了,坐在椅子上的許仙呆呆的應和了一聲,身子卻遲遲未起。


    親眼見識過修行人飛天遁地,若說不想修行那才是假的,更何況眼前這位就是活生生的劍仙!也是他名義上的先生。


    林海閉目的臉上一片平靜,燈火下他微微側臉,仿佛在傾聽許仙的動靜,問道:


    “還有什麽事?”


    許仙站在原地,雙手微微顫抖,似乎在做著什麽劇烈的鬥爭,林海對此恍若不覺,仿佛在等著他的決定。


    這其實是一場心性上的問心考驗,少年許仙若是跪下來請求林海授法傳道,那麽結果自然是一場空,兩人之間早就有言在先,自己隻會傳授他讀書識字和做人的道理,因為許仙是個能做出以邪傘誘惑富家千金,妄圖青雲直上的人物,如此心性若是踏上修行,將來很大幾率會成為為禍一方的妖人。


    無論是金山寺的種種妙法,還是劍修林海那犀利無匹的誅仙四劍,在當世都是直指大道的神功秘法,遠遠淩駕超脫於尋常世俗之上,一旦修行之人心存邪念,對世間便是莫大的傷害,所謂法不輕傳便是此理。


    最後,許仙咬牙跪在了林海的麵前,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林海心中歎息一聲,麵上卻平靜如許的問道:


    “你做什麽?”


    本以為會是請求林海助他修行,可誰知許仙開口說的卻是一句:“學生拜別先生!”


    一直都在閉目煉化劍陣的林海,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許仙一步一步的走出中堂,眼神之中欣慰極多。


    許仙走後不久,林海又叫過了王伯,將懷中一份帶有體溫的手寫劍經交於他手:


    “明日待你們出城之後,再將此物交付於許仙。”


    王伯雙手接過,小心的貼身收好,笑顏問道:“老奴蠢笨,既然少爺有意傳授,為何還要這般的遮遮掩掩?”


    心性考驗,對於語言的火候微妙最是難以拿捏,既要許仙聽出自己所想的暗示,又要他聽明白自己沒有打算真的下定決心傳他道術的想法,這樣一來才能試出選擇的真誠。


    “我早就說過,讓他和林府眾人一道出城,那既意味著對他未來的衣食住行,林家都不會不管不顧,在這個基礎上往後無論去往何處,他的生活都是有保障的,我與他早已有言在先,不傳仙法,隻供溫飽。


    他若跪下來求我,求的便不是什麽修行,而是對強權和淩駕在凡俗之上的絕對力量。”


    王伯恍然大悟:“這麽說的話,許公子一走了之什麽也不做,反而是正中下懷?”


    “也不全是,他如果真的什麽都不做便離開,很有可能心中會對我懷有憤恨,恨我為何不將一身所學術法傳授於他,真正叫我遞出劍經的,還是那句先生保重。”


    林海臉上笑意溫和,前世徒弟,今生學生的短短一句,足以溫暖人心。


    “老奴知道了。”


    王伯笑著告退,林府之中的燈火慢慢的熄滅了一盞又一盞,夜裏靜默時分,還有人因為即將離開幽州,不知去往何處的在暗暗哭泣。


    林海坐鎮中堂,對於府中的各處動靜宛如掌上觀紋,自然也將那諸多不為人知的離愁盡收耳底,他在空蕩無人的偌大中堂中歎了口氣,沒由來想到當年還是法海之時,玉髓天王像剛剛落成,能忍還纏著自己想要學劍陣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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