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出手間雖有海裂山崩之大勢,可我狐族並不以鬥法取勝,我可以吞了你的殘魂,然後做出一個假身來誆騙於他,真身則藏起來,這樣我就能逃脫他的掌控,還可以幫你迴家為母親盡孝!”


    王東野定定迴望著胡桃:“好。”


    胡桃臉上頓時一片喜色,連聲道:“真的嗎?真的願意嗎?”


    “好好孝順母親。”


    王東野在留下這一句話後視野中的黑暗就開始自發的蔓延,過往許多的場景在眼前一一閃過,心中驀然就有一股悲涼。


    臨昏迷之前,他隻覺手掌猛地一熱,不待他細看,一切都歸於沉寂。


    山林中,忽然傳出似悲似喜的狐嘯,待法海再次步入林中後,見到的是一個皮毛金黃的無尾狐狸,正臥在王東野的幽魂之前對月長嚎。


    “你的尾巴呢?”


    法海目光移轉,見到王東野的左手上握著一顆散發著清輝的珠子,單隻是用手握著,他孱弱的魂體便自動開始凝結結實了起來。


    那是胡桃五百年修行而成的狐族內丹,如今吐在了王東野的手中,用意不言而喻。


    已經成為了一隻普通狐狸的胡桃緩緩開口,但是她的聲音已經不複先前的悅耳勾人,反而像是鐵砂磨過,難聽且晦澀,每個字句都要很用力的樣子,那是因為修為散盡之後,喉間橫骨正在生長的緣故。


    “我小的時候,曾聽族中長老說過,千年修行的狐族內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可惜我隻有五百年道行,大和尚你動作快些,能為王朗再續十年陽壽也說不定。”


    五百年修行,換十年陽壽?


    法海什麽都沒有說,全身金光暴漲而出,大袖一揮便將這一魂一狐都裹挾在袖中,整個人扶搖而起,直奔向當日王東野葬身的溫泉別院。


    王家本是大戶,王東野又是家中的獨苗獨子,對於他的死,王家人惋惜痛心之餘,對墓室的修繕更是不留餘力,盡管過去了好幾天,可修建墓室的工人仍然在忙碌,法海挾金光從天而下,眾人都以為是仙人下凡,紛紛跪倒一地。


    法海不待和他們詳細分說,直接一掌轟飛了墓封,起出重新安葬好的棺木,將王東野的屍身從中抱出來,墓地主事的一個王家長輩見到法海如此肆意妄為,幾乎氣的就要昏死過去,當下就要不管不顧的破口大罵,可是下一刻,這無禮野蠻的大和尚隻是對著王東野的屍身揮了揮手,涼透多時,早已肢體僵硬的王東野屍身,竟然就此慢慢的恢複了血色與活力。


    “這.....”


    四周王家下人們都傻了眼,滿眼氣憤的王東野漸漸活泛下來的臉色,開始轉為驚訝於駭然,上一秒還在破口大罵的王家長輩,見到家中獨子有複生之相,歡喜的幾乎手舞足蹈。


    法海見到將死過去的王東野血肉盡複,指節開始變得柔軟,開始有了蘇醒跡象的時候就打算轉身離開這裏,不去理會身旁那個川劇變臉一般的王家長輩,可是他腳步剛動,寬大的僧袍中卻傳來了一聲狐狸的鳴叫。


    它已道行喪盡,放走了也不過是個通人性的野狐狸而已,沒甚的危害和禍患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法海麵無表情的輕擺長袍,將籠罩在狐妖身上的大悲胎藏界收迴。


    因為這番動作微小隱蔽,幾乎沒有人看到這隻瘦小的黃毛狐狸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好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胡桃落地之後便直接朝著躺在地上的王東野跑去,隻是它剛走了一段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迴頭對著背對著它的法海做了一個叫在場之人都十分吃驚的動作,引得下人們一時間竊竊私語。


    “這隻狗,它成精了不成?為什麽對著那和尚作揖啊?”


    “什麽狗啊,那明明是狐狸好不好?”


    “這狐狸怎麽沒有尾巴?”


    法海雖未迴頭,可對身後的動靜了若指掌,低頭微笑的歎道:“真是一隻狐狸精。”


    王東野身為王家傳承的唯一獨苗,此次死而複生後自然會被王家上下更加珍視,胡桃一個沒有法力在身的野狐狸又如何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近得了王家少爺的身?


    隻有這麽當著眾人與自己一禮,即表達了自己對法海的感激之情,又能叫在場之人知曉,它這隻狐狸和那高僧關係匪淺,說不定還是留下守護王家少爺的呢!


    果然對法海行完這一禮的胡桃,就這麽大搖大擺的來到了王東野的身邊,將身子盤在了一旁,目光如水,靜靜等著王東野的蘇醒。


    就在這時,那位負責此間事物的老者方才如夢初醒的大叫了一聲,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隻見這老人神色慌張的往前跑了兩步,可是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長路,又不得不長歎了一口氣,感歎道:


    “真的是位世外高僧啊!“


    盤坐在王東野身邊的胡桃,聞言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心道:“救人的明明是老娘,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一聲輕吟從王東野的嘴中發出,在眾人驚喜激動的目光注視下,本已死去多時的王東野,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真是祖宗保佑,東野,東野!你快看看伯伯啊!”


    老人歡天喜地的喊了數聲,可是他發現王東野居然雙眼茫然呆滯,起初他還道是這孩子由生到死的走了一圈有些奇怪,可很快他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王東野環目四顧周圍那一張張歡喜的下人們,目光與表情居然帶著濃濃的恐懼,而且在看向自己這個大伯的時候也毫無親近之意。


    “少爺!”


    王東野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下人的唿喚,可王東野刹那間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抱著後腦勺將自己頭顱護的死死的,像一隻將頭埋進土裏的鴕鳥,驚慌失色的大叫,語不成調。


    “東野,你這是怎麽了?!”


    老人痛心的上前,可王東野卻更害怕了,就在所有人都變得亂糟糟之時,一聲淒厲而兇煞十足的尖嘯,瞬間蓋住了場中所有人的嘈雜。


    渾身炸毛的胡桃惡狠狠的站在王東野的深淺,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威懾力,竟一時間壓住了眾人的亂聲,將頭顱包起來的王東野聞聲也輕輕移開目光,見到那隻瘦小的黃毛狐狸後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靈,居然顫巍巍的喚了一聲:


    “桃兒?”


    胡桃炸毛的身軀就此平複,轉過頭來看著宛如稚童的王東野,輕輕叫了一聲,叫聲柔軟低迴,王東野瞬時滿麵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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