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隻望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必走了,因為要是不出錯,那女子就是會做雞的桃紅了。


    果然,藍青兒聽到叫喊聲,一下子變得規矩起來,連走路也變成了碎步,一張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公,公子,桃紅姐姐有請。”


    她抿了抿紅唇,小聲對著龍一低語,“公子,一會可得替青兒說說好話,桃紅姐姐最見不得我難為她的貴賓了。”


    龍一故意板著臉,不言不語,弄得那藍青兒癟著嘴,似乎要哭了出聲來。


    “好了,答應你,不過,你這脾氣啊,當真不好。”龍一也不管她如何,大步朝小樓走去。


    來都來了,怎麽也得吃了雞再走。


    穿過莊稼地裏的青石小路,饒過幾竿青竹,龍一來到了小樓前。


    一樓的門戶半掩著,推開的窗子裏飄出兩人的爭論聲。


    “你,你個大男人咋能悔棋呢?不行,你吃下的白子,還得給我放迴去!”


    “嗬嗬,小柳柳,你就不能給阿良個一個麵子麽,等下我那師弟來了,看到我投子認輸,那不是也丟了你的臉?”阿良嬉笑著,全然沒留意到窗外的龍一。


    “呸!好你個阿良,還真不要臉呐!你是你,我是我,你丟臉又與我何幹?”那女子啐了一聲,語氣很是不善。


    “嘿嘿,咱倆誰是誰,小柳柳分這麽清做啥?要不,要不咱換個位子。剛才小桃紅在路上吆號,看來是我那呆子師弟到了。”


    他說著話,屋子裏就傳來一陣七裏哐當的亂想,和女子的驚叫聲。


    龍一一笑,推門入戶,眼前就見阿良半摟著著一綠裙女子在那糾纏。


    看來雞還沒熟,阿良就迫不及待了。


    龍一哈哈哈大笑,“阿良哥你不是去看咱的雞麽,為何卻卻和人對弈?”


    他聲音老大,驚得二人一下子跳著分了開來。


    那綠裙女子發髻高挽,光潔的額頭似羊脂玉般潤澤,丹鳳眼,綠葉眉,口唇薄潤嫣紅,左口角點著一顆朱砂。眉宇似有怒氣,白皙的小臉略青。


    她退後半步,狠狠的瞪了阿良一眼,氣惱道,“你這浪子為何要叫阿良,我看叫阿浪正好。”


    再一轉頭,盯著龍一良久,不溫不笑,輕露皓齒。


    “你,你又是那一個?難道是那個吃雞賊?”


    龍一一愣,這女子好端無禮,果真如藍青兒所言,脾氣大得很。自己吃不知雞,也不能算作賊啊!


    “你又是那個,難不成我這是走錯了!”


    龍一折身欲走,阿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錯了,錯了,阿浪這是柳綠啊,咱要吃的雞,還真是我剛剛偷得。”


    他說的大言不慚,毫無羞恥可言,就像換了一個人,這一下讓龍一差點以為眼前人是他人裝的,就差抬手摸摸臉了。


    “哼,果真是一丘之貉,以為有些臭錢就了不起嗎?好,好,姑奶奶今個還不伺候了。”


    那女子誰玩,氣籲籲仰頭對著樓上喊,“桃紅姐姐,你這貴客柳綠可伺候不起,我,我的走了!”


    說完,她折身欲走。


    阿浪鬆開龍一的衣袖,一把牽住了。


    “你送不鬆手?”她蹙眉怒目,眼裏似乎要噴出活來。


    “好了,柳綠,咱不鬧了好不好?今個是我帶新入門的師弟第一次吃雞,給個麵子,給個麵子!”阿良陪著笑,一手揚了揚,又放了下來,終究沒敢放在那綠裙女子肩上。


    恰在此時,那藍青兒也進了屋,她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伸著雙臂做攔阻狀,嘴裏唯唯諾諾的哀求著。


    “柳姐姐,柳姐姐,咱不走行嗎?紅姐姐還得靠你今日撐門麵呢?”


    龍一突然就不想吃那隻未曾謀麵的雞了,他不想因為一隻不知道味道的雞讓好些人為難,那實在是太過丟臉。


    於是,龍一對著阿良一笑,“阿良師兄其實那天的魚正不錯,要不咱換個地方?”


    他說著話,轉身朝門口走去,連那柳綠看也不看。


    這一下,阿良就沒了主意,看看柳綠,又看看龍一,最終還是走了過來。迴頭陪著笑朝樓上喊。


    “小桃紅,阿良得走了,那雞暫且在你這留著。”


    龍一有些欣喜,果真是師兄,做事就是大氣。


    恰好在此時,樓上飄下一團粉雲,依著樓廊,恰似一朵柔柔的棉花滑了下來。


    “阿良,你都走了,桃紅的上有得加重一分。你,你真要走?”


    她這一開口,柔柔糯糯滑嫩無比,和那柳綠的剛烈恰恰相反,真不知性情相異的兩人,為何能成為閨中密友?


    見此女下樓,原本還怒目的柳綠一下子如山花般燦爛,快步上前,攙著她的纖腰,聲音柔若靜水。


    “紅姐姐,你下來做甚?還不趕緊歇著,若這麽一動,牽動了頭上的傷,那該如何是好啊?”


    “柳妹,不礙事的,我能行,既然是阿良來了,說什麽也不能怠慢了!”


    她慢言慢語,似乎每說一句話都異常費力,隻因頭上頂著一塊粉紗,臉上的表情看不見。


    阿良本來要遂龍一出門,被那藍顏兒一攔就慢了幾步,聽聞此語,眉宇間猶豫不決。


    最後還是停下腳步,小聲對龍一耳語。


    “阿浪師弟,要不給師兄一個麵子?”


    既然阿良師兄都拉下臉了,龍一豈能不從。兩人又折身坐了下來。隻是,龍一很好奇,這桃紅怎麽會受傷,又是哪裏受了傷呢?。。,


    當然,這話他自然不會問,因為有阿良替他問了。


    龍一這才得知,昨日桃紅登高不甚跌下,一側臉擦了一道深痕,從眉稍直到嘴角,所以才用一塊粉紗遮著。


    女人的心思龍一並不甚懂,可愛美的天性龍一還是懂得。何況這又是翠雲樓,想必那幸災樂禍的人並不會少,所以這桃紅才會如此鬱鬱寡歡。


    阿良自然是少不了一通安慰,可他哪裏懂女人的心思,不說還好,越說那桃紅越覺得委屈,到最後竟然小聲哭泣起來。


    這一下,阿良就有點手腳無措,唯唯諾諾不敢再言。龍一最是見不得女人哭,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也是如此。


    可要說哄女人的手段,他可連個新手也算不上,要不是如此,上一世女友也不會離他而去。


    他正琢磨著如何開口,就見阿良突然朝他不停的使眼色,龍一不知他要幹嘛,就愣了下神。


    可阿良卻以為龍一明白了他的心思,快步上前,湊在那桃紅耳畔竊竊私語。


    起初那桃紅還在嗚嗚的哼哼,偶爾會嗯的一聲,可不知阿良說了什麽話呢。她突然就破涕為笑,衝著阿良脫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可不能誆我哦!”


    人常說女人的臉和孩子有的一比,龍一今日算是見識到了。不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女子藏在粉紗下的一雙眼睛老是盯著自己,雖然看不見,可心裏''總覺得不舒服。


    ……


    等家人再次坐定,已是兩個時辰之後。誰能想到,那桃紅和柳綠都是好廚娘,做的一手好菜。


    至於那隻雞,果真是阿良盜來的,因為這是一隻鳳凰山脈裏十分罕見的金翅紅腹錦雞。和上一世受保護的紅腹錦雞有的一比。


    隻是個頭稍大些,也更為兇猛,以龍一的理解,算作猛禽也不為過。


    前些日子,翠雲樓裏養了兩隻,不知為何就被阿良惦記上了。於是今日他一來,就偷偷的抓了一隻。


    等菜擺滿桌,三個女子終於坐了下來。此時那桃紅似乎早已不生氣了拿下了頂在頭上的粉紗,果真是一豆蔻年華的美人。唯一遺憾的是,左側臉上眼眉梢到嘴角,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劃痕雖然''早已上好了藥,但依舊像一隻蚯蚓般趴在臉上。


    龍一隻看了一眼,趕緊就避開了視線。可哪桃紅卻不依不饒,硬要他幫忙看看有沒有辦法恢複如初按理,這事並不該他看。


    可阿良竟然笑著幫腔,“阿浪啊,你就給小桃紅瞧瞧,說不定就有辦法了呢?”


    他這純粹就是遞話,那柳綠微微一笑。


    “阿浪哥哥,剛才是小柳唐突了,還望公子莫怪,姐姐的事你還得多費心啊!”


    她這麽一說,龍一就更奇怪了。自己又不醫者,如何能瞧的了病啊?難道說,阿良今個想要坑自己嗎?


    他真在尋思,那桃紅欣然開口,對著龍一長拜。


    “小公子,剛剛阿良哥說了,小公子有神術,能讓我恢複如初,奴家真是喜不自勝還望小公子成全啊!”


    他這麽一說,龍一就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是被阿良當槍使。


    可畢竟人家請吃雞,總不能翻臉就走。可若是不說,心裏有憋屈厲害。


    他狠狠的瞪了阿良一眼,對著那桃紅強笑一聲。


    “桃紅姐姐可能是誤了我,莫說我不動醫理,就是懂也不該說能醫好的話。今日,可能要讓次小姐姐失望了。”


    龍一說出這句話後,早已做好了退走的打算。


    誰知那桃紅不僅不惱,反而衝著龍一笑了一聲。


    “阿浪小哥,桃紅董你的意思,要不咱邊吃邊聊?”


    龍一也不能拒絕,其實他早就想好了措辭。可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阿良打斷了。


    “桃紅啊,你不是說,今日這雞是你特意為阿浪準備的,要不就讓阿浪來點個彩頭,如何?”


    眾人一起哄,那桃紅竟然一把握住龍一的手臂,朝著坐上的那一道菜點去。


    等雞肉進了嘴裏,龍一才覺得為何阿良會說那一番話了。


    龍一點彩之後,眾人就隨和了好多。當然,美女再側,豈能無酒。


    阿良不動聲色間就早已要了四壇美酒,才一打開,室內就飄來一陣清香。


    那桃紅親自為二人斟滿,自己又端了一盅,對著龍一揚了揚手,然後一飲而盡。又把酒盅朝下,對著龍一笑了笑。


    “聽阿良說,阿浪公子不喜飲酒,桃紅也不作難,那公子就隨意好了。”


    她純粹是好心可坐在一角的藍青兒卻不樂意了,她端起一盅,走到龍一身邊,雙手奉上,笑語。


    “男人哪有不飲酒的,就算是不喝,可到了翠雲樓,也就會了。來,小公子莫怕,藍青兒今個教教公子如何千杯不醉?”


    她對著龍一詭秘一笑,然後就坐在了龍一身邊,端著酒盅一點一點的遞到龍一嘴邊。


    ……


    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有間小廟裏,光頭道長龍三民也端起了一盅酒,隻是他麵前的桌子上並沒有佳肴,有的隻是半碟鹹菜。


    可這盅酒他差不多舉了快一個時辰了就是不曾下肚,隻是不斷的長籲短歎,顯然心有難事。


    這事還得從昨日說起,老林頭看著廟宇修繕的差不多了,手低下的匠人來了也近半月。


    於是,昨日一早,他就給眾人放了兩日假。


    這些天,為了廟裏的事,從早忙到晚,加上龍道長總愛是不是添些麻煩。於是老林頭每日就更忙了,連嗬水的功夫都不敢耽擱,更別說喝酒了。


    今個人一閑,就想著喝兩盅,恰好龍道長也存了這份心思。雖然自從龍一走後,老林頭就不愛搭理他,可畢竟酒這東西,還是把兩人拉到了一張桌子上。


    請來作房的廚子也迴家去了,兩人在西麵的偏屋找了二斤熟牛肉,切成小片,也算做一道很好的下酒菜。


    可喝著喝著,不知何時就把話頭拉到了龍一頭上。


    本來,龍一一走,有間廟就冷落了許多,龍道長心裏空落落的,雖然沒能像龍一說的那樣,做一頓飯,能吃三天。可要不是有廚師,他還真打算這麽做。


    老林頭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喝了一口酒,就嗬嗬笑著。


    “龍光頭,這下不能了吧?硬要把龍伢子趕走,我看你這做師父的心還真狠呢!”


    他本是無心之語,可龍道長卻勃然大怒。


    “要你管個,你個死烏龜,龍一的事,啥時候輪到你說三道四?”


    “嘿嘿,看把你能的若不是我,當初你能找到龍一?”老林頭又飲了一盅,笑眯眯的盯著龍道長的光頭出神。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年咱倆走了多少地方,要不是你老愛睡覺,咱能等到這個時候嗎?”龍道長狠狠道。


    “好你個龍光頭,這麽說是怪我了?”老林頭把酒盅重重的砸在桌上,瞪圓了一對小眼。


    “不怪你,怪誰,當初不是你老拖後腿,咱大哥能受如此委屈?”龍道長眼睛也紅了,連剛端起的酒也被他灑的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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