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建於禦花園中央一座假山之上,是後宮中地勢最高的建築。


    十六個身強體壯的太監抬著步輦,在一大群侍衛、太監、宮女、樂姬的簇擁之下,將皇帝送到了望月亭上。


    步輦穩穩地落下,俞廣忙不迭地上前去扶。


    皇帝睨了他一眼,並沒有伸出自己枯瘦的手。


    “俞廣,你這兩天不是打翻豬腦羹,就是打翻杏仁茶,不是被門檻絆倒,就是鞋底打滑……”


    他老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逝,擺了擺手,“你自個兒都這樣了,還是別來扶朕了。”


    俞廣低著頭,陰鬱的眼中盡是怨恨之色。


    舉止恭順地福了一禮,退到三步之外站定。


    再次抬頭,眼中的怨恨已被謙恭所替代。


    兩個宮妃打扮的女人巧笑嫣然地上前,一人一邊托住皇帝的手肘,合力將他扶了起來。


    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一切都已安置妥當的望月亭。


    扶著皇帝在鋪了薄毯的石凳上坐下,兩位宮妃緊挨著他,動作純熟地,一個剝葡萄,一個喂糕點。


    六個宮女圍攏上來,兩個在旁邊打扇,兩個為皇帝捏肩,兩個為皇帝捏腿。


    三個樂姬於一旁跪坐下來,一個吹簫,一個彈琴,一個唱起了綿綿柔柔的小曲。


    夜風輕吹,送來一陣陣愜意的涼風。


    皇帝滿臉享受地眯起了雙眼。


    俞廣撇了眼天上半圓不圓的月亮,衝兩位宮妃不住地擠眉弄眼。


    兩位宮妃交流了下目光,微微點頭。


    “皇上,”剝葡萄的宮妃語聲格外輕柔地開口道,“聽說俞公公這兩天惹你生氣了是不是?”


    皇帝撐開眼皮,瞄了眼低眉順目的俞廣,並沒有說話,隻是很不滿地哼了一聲。


    “皇上,”喂糕點的宮妃語氣更加輕柔地道,“俞公公畢竟服侍了你十幾年,你就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饒了他這一迴吧。”


    皇帝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依然繃著,但神色明顯鬆動了許多。


    俞廣見事情有了轉機,忙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比任何時候都要響的頭。


    擠出一把老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哽咽著道,“皇上,老奴知錯了,求你,就饒了老奴這一迴吧……”


    皇帝神色越發鬆動。


    “皇上,”剝葡萄的宮妃接著道,“俞公公向來待你忠心耿耿,做事一直細致妥帖,你就饒了他這一迴吧。”


    “皇上,饒了老奴這一迴吧,”俞廣繼續磕頭。


    皇帝移眼看去,剛好看見他腦後花白的頭發,心底一軟,歎息道,“起來吧,朕饒了你這一迴便是。”


    “謝皇上,”俞廣聲音激動地高唿了一聲,再次磕了個特響的頭,站起身來。


    他走上前,將桌旁侍候茶水的一位宮女擠走,頂替了她的活計。


    夜風繼續吹拂,皇帝雙眼再次愜意地眯起。


    俞廣再次衝兩位宮妃擠眉。


    “皇上,”喂糕點的宮妃拿帕子揩了揩皇帝的嘴角,“臣妾聽聞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皇帝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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