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鐵棒渾身僵硬地坐在地上等待了一小會,發現對麵的饕餮並沒有發動攻擊,甚至在這麽長時間中連動也沒過一下。


    她急忙多看了幾眼,這才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白癡,自己嚇自己,係統娘都說饕餮已經不複存在,隻剩下半拉身子還被嚇成這樣。”


    原來謝鐵棒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冷靜下來後,稍微一想就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怪獸正是她冒著嚴寒來到雪州的目的——饕餮殘軀。


    實際上饕餮殘軀也並非昂首站立,而是僅剩下了腦袋和胸口、包括兩條前肢,正直挺挺地攤在斜坡頂部的泥沙中。


    隻是因為這殘餘的軀體依然無比龐大,才讓她一開始看花了眼,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凝神看去,謝鐵棒很快發現了更多細節,麵前的饕餮殘軀雖然屹立不倒,但從上到下已經完全變成了堅冰,一點皮毛都沒有保留下來。


    想來是當年的血肉經過長久的腐化已經徹底消失,現在剩下的形體不過是由殘軀中遺留的水靈氣凝結而成。


    除此以外,當她前進數步、更為仔細地觀察時,還發現由水靈氣凝成的饕餮殘軀應該受到過人為的破壞,羊頭和胸口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這些傷痕有深有淺,看上去應該是相當鋒利的劍型利器所造成的。


    破壞最嚴重的地方來自殘軀頭頂,那是一道橫跨整個殘軀頭頸部的巨大劍痕,幾乎將饕餮的腦袋一劍砍成兩半。


    透過這道劍痕,殘軀內部的構造清晰可見,果然如同謝鐵棒猜想的一樣,殘軀內外統統都被水靈氣構成堅冰取代,一點血肉內髒都沒剩下。


    整個饕餮殘軀身上唯一剩下、還像是生物組件的部分,就隻有額頂上那根灰不溜秋的獨角了。


    獨角上覆蓋著厚厚一層青苔和冰霜,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謝鐵棒一把視線轉移到它身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就是它!一定就是它了!”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她心中狂叫著,催動謝鐵棒用顫抖的雙手爬|上饕餮殘軀,並且想也不想就朝那隻獨角抓了上去。


    “這玩意好冰!”


    這是謝鐵棒最後的想法,緊接著便眼前一黑,抓著獨角趴在了殘軀背上。


    她才剛剛陷入昏迷,水下洞窟中就發生了劇烈的震動,無數沙石泥土混雜著發光珊瑚嘩啦啦地往下掉落。


    片刻之後,占據洞窟半壁江山的沙岸也在隆隆聲中開始緩緩搖動,饕餮殘軀所在的坡頂更是變得泥濘不堪,仿佛在刹那之間從結實的泥土地變成了流沙,帶著殘軀背上的謝鐵棒迅速下沉,很快就消失在了湖水中。


    這時,先前被謝鐵棒嚇跑的那些蝦兵蟹將們才從水中紛紛露頭,完全無視了頭頂不斷崩落的泥沙雜物,邁著緩慢而堅定的步伐重新迴到了一開始的位置,伏下|身子開始了新一輪“朝聖”。


    謝鐵棒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黑、很冷、又很長的怪夢。


    在夢中,她變成了真正的饕餮,那個號令群獸、無所不能的上古兇獸饕餮。


    不過真正的饕餮似乎跟傳聞中並不完全一致,比起一肚子壞水的窮奇、滿腦子殺意的檮杌和連自己有沒有腦子都分不清的混沌,饕餮顯得正常了許多。


    除了永遠都處於饑餓狀態、吃什麽都填不飽的腸胃,它隻有一項能力特別突出,那就是懶。


    沒錯,這頭以吞噬天地著稱的上古兇獸,骨子裏其實是個好吃懶做的家裏蹲。


    雖然肚子永遠都在叫餓,但它很不願意離開棲息地出門覓食,因為這樣會耗費更多體力。


    哪怕以它的能力能很輕鬆地捕到獵物,這些能量也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便會消耗一空。


    於是它想:反正出門捕獵也是餓,在巢穴裏呆著也是餓,為什麽不幹脆省點心,多睡幾覺算了。


    所以這頭兇獸便理直氣壯地當了家裏蹲,隻有實在餓得受不了、不吃點東西不行的時候才會醒來。


    它連替自己找東西吃都不樂意,自然不會有閑心搞什麽五神眾、跟強大無比的守護神獸搶地盤了。


    要不是窮奇、檮杌這幾個損友知道它好吃懶做,拿“跟我們一起搞事,搶到本源之力以後整天躺著啥事不幹都有人(靈獸)送上門來給你吃”的鬼話哄騙了它純潔的心靈,五神眾恐怕就隻有四神了。


    在五神眾剛剛掀起戰端的一段時間裏,饕餮的確享受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豪華待遇,它懶歸懶,打起架來還是毫不手軟的。


    但是好景不長,等到戰事陷入僵持階段,四大兇獸和愚公沒有了多少表現的餘地後,它的懶勁兒就又犯了。


    除土之眾外,另外三眾都在到處惹是生非,占領疆土和資源、大肆掠奪寶藏。


    隻有水之眾因為自身功法偏向防守屬性,而且帶頭大哥整天窩在據點啥事不幹就等著小弟們進貢食物,遠遠落在了它們身後。


    而且饕餮兇名在外,那些在外邊無惡不作的兇徒,到了它麵前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提出一句意見。


    漸漸的,水之眾的力量和凝聚力開始衰落,除了因為愚公而保守排擠的土之眾,五神眾中就屬它們實力最弱,幹的壞事也最少。


    但壞事再少也是幹了,饕餮最終還是逃不過守護神獸的製裁,在最後的神獸大戰中被麒麟用銳角生生撕成了兩半。


    一半碎裂成無數粉末、就此散落在天地間;另一半則被麒麟一蹄子踹落雲端,重重地摔落在玄龜穀底部,並且還在上麵壓了一座大山,令它永世不得翻身。


    饕餮已經屬於接近神獸的範疇,不再依賴心髒和大腦生存。


    它的神魂意識都在腹腔裏的內丹中,跟下半身一起被打成了碎片,讓殘餘的五神眾花費了兩百年時間才找迴大半,供奉在破界仙宮的饕餮宮中。


    落入玄龜穀的這上半身則僅僅是一具空殼,經過兩百多年的震壓,早已消解了十之八九,隻剩下一點水靈力還殘留在獨角中。


    不過它那些血肉也沒有白白浪費,在漫長的時間裏竟然將原本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逐漸融化,形成了這片極寒冰原。


    而剩下的那點殘軀則停留在冰下千尺深處,在諸多水生靈獸的頂禮膜拜下安安靜靜地等候完全消亡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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