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假的就別看它唄。這都是什麽廢話。


    花南瞥了一眼故作高深的三水,決定還是不要迴話,同為魔族,說不定他早就看出來了她的身份了。


    還有他身上那股類似有卿的氣息十分可疑,花南覺得不弄清楚不能輕舉妄動。


    閆涵,也就是三水的大餅臉看習慣了也沒那麽難看了,隻是那高深莫測還有些上揚的嘴角看得花南總覺得怪異。


    閆涵看著路上變幻的景色,看著花南道:“花兄是從哪裏來?”


    花南隨意道:“歸一派。”


    花南穿著著實是有幾分仙家的意思,看起來第一時間會想到是哪個門派弟子,和魔界一點聯係不起來。


    閆涵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是歸一派的弟子。那麽此次去月草鎮,想必是有緊急的任務了。”


    這打探的意味也太過明顯,花南怎麽可能告訴他。她隻笑了笑道:“沒有任務肯定也不去那是非之地。三水兄這不是廢話麽。”


    閆涵:“………”


    那個名叫翼兒的小孩一臉嚴肅地爬出車廂,坐在閆涵的旁邊。閆涵要摸他的頭,那小孩擰了一下閆涵的手。


    閆涵瞬間手被擰的發紅,疼得眉毛上挑,然後迅速若無其事地看了花南一眼,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真是太假了,花南閉著眼睛都知道那個三水的名字什麽的肯定是假的。魔族在外要是暴露自己的名字那簡直是大忌,這三水渾身上下從名字到長相,難說有哪一處是真的。


    花南的視線向下移。


    那個小孩……


    叫什麽,翼兒?


    三水是假的,那麽這個翼兒是不是也是別人假扮的呢?花南腦子放空了猜測,說不準是妖皇婁翼,都有翼字。但是很快就否定了。


    妖皇是什麽人,他怎麽會變成一個小孩子呢……這要是被妖界的人傳出去,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花南迴到馬車內,木裏圖和望舒安安靜靜地坐著。望舒一臉要睡著的表情。花南鮮少見他有什麽其他表情,本以為這望舒缺少七情六欲和無塵師傅差不多。但是後來發現望舒的重點在於他心裏有一個叫做菁菁的女子。


    一旦沾染了情欲,人就不可能保持一塵不染。情會迫使他改變,也好強製他認識到人間。


    不知道無塵師傅……


    花南搖搖頭,要把無塵師傅從腦袋裏甩出去。


    木裏圖測了測方位,道:“地方快到了。”


    望舒抬起眼,看著若隱若現的月草鎮的輪廓,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商隊很快停下馬車,讓它與月草鎮保持距離,同時幾人一齊看向這個迷幻又可怕的地方。


    月草鎮,陣法積聚的大規模會喪失所有原來的修為!能力。


    忽然就在靠近月操鎮幾步遠,忽然一陣刺眼的光芒迅速籠罩了望舒,望舒不料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見了。


    花南和百裏圖:“……”


    翼兒和三水也在看著望舒消失,也是一驚。望舒的存在感並不高,但是身上那股天狼的味道是沒法散去的。


    花南:“……望舒怎麽……忽然就被吸進去了……”


    木裏圖也搖搖頭:“上次我們來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的。月草鎮再陣法高超……”


    花南拿著琉璃簪在地上戳了戳她嘴裏喃喃有詞,很快發現月草鎮外也有陣法。隻是沒有裏麵那麽密集。時間久遠,這陣法斑駁了好久,臨時也沒有人能注意到,花南感歎望舒的運氣實在不錯,然後對閆涵道:“我們要進去了,是一起還是?”


    “不了。”三水的笑容有些奇怪:“既然選擇了他,不如我們就好好看著。”


    *


    是個宅院,坐落在都中西南街市,離皇城隻有一房之隔。世間極度的富貴尊貴和世間極度的卑微貧賤也隻有一房之隔。


    隔著的那個房子是有蘇氏紅狐蘇家,皇帝最信任的蘇沐秋,是皇城有名的美男,城西南沐秋與汝孰美?城內女子都會揚著手帕大喊:沐秋美!


    蘇沐秋是個有了家室還桃花不斷的傳奇。


    在蘇家,蘇菁菁也是傳奇。是恥辱,是碎瓦,是爛菜幫子,是海底的石頭,是蘇家的邊緣人物,怎麽低賤怎麽渺小怎麽形容。


    而這新蓋的宅子,擠在斑駁的老房子和繁榮的蘇府之間,如春街小草非要從那岩壁裏冒個尖。蘇府不屑,旁邊王家倒是很熱心打聽,那偷偷摸摸的小廝爬了一半牆頭,屁滾尿流地跪在王家那個縱欲過度而麵容枯槁的老頭腳下,顫抖著說:“是怪物!怪物!”


    嚇得老頭差點斷了本就不多的生氣。


    廢話,望舒,敢爬他家牆頭,不讓你看見你故去的列祖列宗,欺負過的丫鬟乞丐,隻是讓你看見個骷髏對你微笑的親切場麵,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後者隻會讓你害怕,前者會讓你瘋癲。他還是太善良。


    “老爺!”蘇府侍衛急忙地向蘇沐秋常呆的安和堂奔去。


    地方未到蘇沐秋已經懶洋洋地支起身子以密語傳音,“發生什麽了這麽著急?”密語傳音考究功力,蘇沐秋已經是個記不清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了,此等小術法不費任何力氣。


    蘇沐秋微皺眉頭,他身後那倆穿金戴銀狐頭人身的丫鬟手上的絹扇便扇得更用力了些。


    侍衛踉蹌著越過門檻,伏身報告,眼睛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麵的,上頭那人無形的壓力和高貴的血脈哪一種都讓他的靈魂感覺到顫抖。


    “蘇……蘇菁菁她不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腹已然一緊,就怕上頭那人手裏的茶水不偏不倚地灑在他身上,重若千斤的水滴穿透血肉,那慘烈死法,他昨天剛見過,那人私底下向夫人傾訴皇帝如何,第二天被蘇沐秋參了一本,下午就拎進這安和堂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蘇沐秋眉頭卻舒展開,輕笑,“沒了就沒了。”


    後邊倆丫鬟也鬆了口氣,手上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這蘇菁菁不受待見蘇府人盡皆知,偷學幻術一股子狐媚味道,蘇沐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與他計較。本來以為是多少還有情義在,看老爺這態度竟然是不管不問罷了。


    倆丫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恥笑。


    侍衛伏著身道“是”,等著蘇沐秋下令讓他起身走了。


    可蘇沐秋的話讓侍衛如降冰窖,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時候,打在背上還有些暖和,卻偏偏每一寸皮膚都冷了。


    “如此小事這般著急,不合格。”


    老爺說不合格,就是可以廢了。在這個等級森嚴的蘇府,下等的侍衛就是砧板魚肉,任人宰殺的牛羊,倆丫鬟心領神會,放下絹扇把侍衛拖了下去。


    死個侍衛,見怪不怪的小事了。


    實際上除了這個侍衛,蘇府的其他人並沒有什麽反應。蘇菁菁的消失激不起一點漣漪,提起蘇菁菁蘇府的大小姐會一臉疑問,蘇菁菁是誰?


    花影橫斜的蘇府東牆,再越過一條半米的縫隙,用幻術把宅子重重包圍的蘇菁菁迎來她新的生活。


    與隔牆斑駁地掉牆皮的王家宅子相比,這兒房梁繞香,牌匾反光,井沿光潔幹淨,一看就是新蓋的房,新打的井。


    一美人撫著井沿以水當鏡如嬌花照水,纖腰盈盈一握,各種風流姿態。她眉眼裏都是驚喜和雀躍,宅子雖小,也無仆人丫鬟,卻都是按照她想的布置,眼裏不由淺淺淚光,感動至深了。


    “望舒,這禮物我很歡喜。”


    菁菁撫不夠這些東西似的,“你哪弄的銀子,還敢把宅子開在皇城蘇家旁邊?”


    望舒眼神寵溺,言語輕柔,“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這皇城裏麵你采買也方便,不用再跑那麽遠的路了。”


    菁菁聽聞一笑,“我是妖,你也是妖,一點路程算什麽,那林子於我們而言半個時辰不到就能橫穿過去。”


    望舒搖搖頭,“你喜歡人的生活,我自是不願意你再迴林子裏去。”


    似是還有愧疚似的,望舒對著菁菁笑言:“還是買晚了,竟讓你忘不了林子裏的生活了。”


    菁菁提起舀子就佯作要去打他。一時間小宅小院笑語不斷,平安且安然的味道。


    半晌打鬧累了,望舒攥著菁菁的手拉她進屋坐下。屋子不過三座,一作炊事煮食用,一作茅房,中間最大的隔成兩房。靠西邊的書房,靠東邊的廂房,廂房與廚房之間修了小廊,廊外兩邊開滿了金黃的油菜花,望舒指著那花說到:“吃菜對身子是好的,我知你也不喜吃肉。改日揪了它炒菜,也不麻煩去一趟集市。”


    蘇菁菁捂嘴笑了,“你個傻子,油菜花開花了便不能吃的。”


    望舒怔住,“不能吃嗎?”


    菁菁笑得直不起腰來,“你若想吃的滿嘴花粉,菜葉滿嘴苦澀,我也可炒了你嚐嚐。”


    他煩惱道,“這可怎麽辦。”


    菁菁擁住他道,“不礙事,菜花也漂亮的很,作觀賞再好不過。”


    美眷在懷,長勢甚好的油菜花金黃豔麗,一瞬間比皇帝的袍子還亮堂幾分,心情好風景自然也好,望舒歎,人生如此還有何求?


    菁菁在望舒懷裏快被哄睡了,迷迷糊糊地笑說“我這是比孩子還嬌嫩了。”然後又嘟囔著,“你為我考慮那麽多,我拿什麽給你呢?”


    望舒啞言失笑,心念道,拿個孩子,拿個家。或者根本什麽都不用,在她身邊就已經是救贖了。


    他悄步把菁菁放在床榻上,桌案床鋪都是最簡單的樣式沒有什麽花紋,挑的檀木做的怕菁菁睡不安穩有助眠功效。


    這床幔金銀勾絲,是菁菁得知要遷居而晝夜趕做的,這錦被龍鳳呈祥,是跟鯉魚小妖天天趴石頭上照著日光月光學的,技法拙劣,在望舒看來卻價值連城是宮裏禦用繡娘也比不了的。


    他想要光明正大,但是奈何生活總還有那麽一些不如意。在皇城定居冒了十萬風險,蘇府不足為懼,怕的是要取他項上人頭的各種勢力。他的銀子是接暗殺活計攢的,因為需求急迫多少漏洞較多,殺人多了,良心也不安穩,就怕哪天有人吊在房梁上對他粲然一笑抹了他的脖子。


    他是不怕死,菁菁可怎麽辦?好在一直遷居完成也並無動靜,想必皇宮之外,多有顧忌,也料想不到他會如此大膽。


    不過少數時候他會清醒地想,這幻境又能堅持多久呢?


    在這裏贖罪自欺欺人,終究還是心甘情願在陷阱裏不願意走出去。打從進來的一瞬間,他就知道這是假的,有時候假的反而能讓你快速地接受了,想象的那些不敢在現實中做的事情,在假的裏麵要做個遍。幻境的目的就是留住他,癡人竟能自欺欺人地和幻境達成了共同的目的——一個想騙你進去,一個不想出來。


    為了騙自己這不是幻境,望舒選擇吃人,暗殺的時候那些死去人的鮮血噴灑在手上,粘膩滾燙,恍惚分外真實。花南的那句“殺人償命”偶然想起來,望舒竟發現自己夢裏夢外都是血債。


    門外街道司的人辦事,敲門毫不客氣,望舒怕驚醒菁菁關了門,快步走到門口,也不打開門栓。


    聲音冰冷地隔著門板,望舒已經看的清楚,那人捧著簿子唿道“出來登記!”


    望舒開了門迎人進來,把門栓再次扣的死死的。


    看見望舒周身不凡的,和這宅子已是不符了,身上的料子更是少見,薄紗如煙的黑色,暗自襯度了一會兒轉眼賠笑“這不知怎麽漏了你們的信息了,這宅子先前也沒看見過,您看把這白卷填一填?”


    望舒一看那簿子,詳細記著哪哪房戶,幾家幾口,名字年齡清清楚楚。巧了,雖然不是什麽大事,於他卻是忌諱的。


    望舒忽然展露出笑來,看得他不知所雲恍恍惚惚,再看四周已經換了街道,他捧著白卷,“我要幹什麽來著?哦,去那家。”然後晃晃悠悠地到別處去了。


    菁菁在屋內聽得明白,不過歎氣再次沉沉睡去。


    在她身邊,他無形中已經學會怎麽保護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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