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鄭國泰與禮部左侍郎何宗彥、鄭貴妃體己太監崔文升、工部給事中賈繼春默然飲茶。


    崔文升掃了一眼何忠彥與賈繼春,這兩個老王八蛋,不愧是文官,這養神的功夫咱家愧不如人呐。得,還得咱家拔頭籌。


    他輕咳道:“侯爺,二位大人,咱家出宮的時間也不短了,要不咱家先行告退,你們接著聊?”


    賈繼春看他一眼,又淡淡看著鄭國泰到:“公公自便就好。”


    何忠彥一語不發,依然四平八穩地喝茶。他對鄭家毫無好感,月前提請皇長孫出閣讀書,鄭家同樣與他不是同路人。不過今日永寧侯打著鎮遠侯的旗幟相邀,聲稱有大事相商,何侍郎不得不來。


    鎮遠侯,牽涉的東西太過重要。


    一群油滑的東西,鄭國泰隻能嗬嗬笑道:“公公何必急於一時,本侯今日邀各位過府一敘,實屬無奈啊。”


    賈繼春不動聲『色』道:“一個小小的鎮遠侯而已,侯爺何須煩悶?”


    鄭國泰挑開了頭,賈繼春立即急不可耐地充當了出頭鳥。由不得他不積極,顧偉奇常年排行禮部和禦史的黑名單頭榜頭甲。奈何皇上對他的彈章常年留中,讓禦史言官們恨得牙癢又無可奈何。


    如今永寧侯似乎要出手,他如何能不積極。


    鄭國泰目『露』恨『色』道:“賈禦史深知我心啊,今兒老夫打開天窗說亮話,昨日老夫遭受了奇恥大辱啊!若不掃平了顧老匹夫,老夫難消心頭之恨!”


    崔文升蹙眉道:“既是如此,侯爺為何還要讚賞顧家,甚至不惜退還顧家家財?”


    這正是眾人不解的地方,這與鄭家一貫的畫風不符。


    我能告訴你,我特麽險些菊花不保嗎。鄭侯爺單純的不爽和不足為外人道的恥辱,卻是引發一場超乎他想象和控製的超級風暴的開始。


    鄭侯爺皮笑肉不笑道:“因為本侯高風亮節,一碼歸一碼!”


    這個臭不要臉的,眾人鄙視不已。


    何忠彥目光深沉道:“侯爺好一招暗渡陳倉呐,如此定讓鎮遠侯放鬆警惕,而後可以一刀封喉。”


    賈繼春、崔文升明顯智商餘額不如何忠彥,此時方才恍然大悟。崔文升不跌道:“侯爺高,實在是高,這個悶棍打得著實漂亮。”


    看看,這就是粗人和文化人的區別,在文化人口中打悶棍也能顯出一股子文雅淒美。


    賈繼春鄙視了崔文升一眼,然後精準定位道:“侯爺,鎮遠侯肩負乾清宮和東宮安危,想要動他,恐怕不容易啊。嗬嗬,大家知道的,咱們禦史和禮部彈劾顧老匹夫的折子,這麽多年都要堆成山了,可老匹夫不照樣活得滋潤無比?”


    何忠彥眉頭皺成了川字,凝重道:“不錯,鎮遠侯深受聖上寵信,要他出醜不難,若要他徹底倒台……難啊。”


    老狐狸,鄭國泰冷哼道:“好!那老夫就隻要他出一個醜,出一個下不了台的醜便好。”


    何忠彥凝聲道:“願聞侯爺高見!”


    這才是商議大事的樣子,鄭國泰悠悠道:“顧老匹夫不是負責聖上和東宮的安危嗎?如果乾清宮發生了一些連聖上也感覺危機重重的事……”


    三人眼前一亮,妙啊,鎮遠侯有著聖上毫無保留的信任因而強大無比,但他的強大也是他脆弱的根源。一旦皇帝不再信任他,鎮遠侯便成了沒有爪牙的老虎,到那時便成了砧板上的肉,想怎麽剁便怎麽剁。


    這就叫釜底抽薪!


    皇帝已經風燭殘年,如今最是敏感多疑,在這一個時間軸上,最恐懼也是最不能容忍地隻有一條:安全受到威脅。


    三年前的“梃擊案”,徹底斷了福王繼承大統的希望。在那一個荒唐的日子裏,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個叫張差的“瘋漢”手持大棒如入無人之境,穿過了無數關卡,躲過了重重禁衛,最後安然來到東宮,險些將大明王朝的太子活活棒殺。


    這一出荒唐而拙劣的刺殺鬧劇,在華夏曆史上絕無僅有,其漏洞百出的表演,倒與鄭貴妃兄妹的智商相符。事後雖然天子舍不得最疼愛的老婆和福王吃掛落,強令有關部門結案,以致堂堂太子遇刺,竟然隻有一個瘋漢子張差和兩個死太監問責!


    一出鬧劇將天子對鄭貴妃母子的偏愛展『露』無遺,不過,皇帝此後將東宮的宿衛交予鄭偉奇,也充分暴『露』了另一個問題:皇帝事先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這出鬧劇給太子留下好幾十平方心靈陰影的同時,也給皇帝留下了無數遐想的空間。鄭貴妃母子為了上位能夠刺殺太子,那麽鬼『迷』心竅之下……我這個至尊有沒有被安樂死的可能?


    鄭貴妃這個豬隊友的舉動,親手斷送了兒子至尊之路最後的希望,也讓朝野上下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和底線。


    如今的顧偉奇便牢牢守護著天子那條線,這就讓他成為朝中特殊的存在,官職雖不顯赫,地位卻是無比重要。


    這是顧家的鎧甲,也是顧家的軟肋,要掃平顧家,必須讓皇帝意識到他的安全防線再度出現了危機。


    老油條何忠彥已經意識到要害所在,賈繼春和崔文升還有些『迷』瞪。鄭國泰笑『吟』『吟』道:“崔公公,貴妃可是對你的岐黃之術讚不絕口啊,嗬嗬,咱們聊一聊?


    興許,鎮遠侯也會有求於公公呢。”


    ……………………


    經過了沉重打擊的顧小侯爺,一路生無可戀地來到一品樓。


    兒子悶悶不樂,顧維奇大笑道:“軒兒何故愁苦,今兒你是咱們侯府頭號功臣,為父允了,今日隻管敞開了尋樂子,老夫定然不會與你計較。


    一品樓咱們已經包圓兒嘍,如果你喜歡,老夫還能喚上十七八個春風樓的姑娘,看中哪個領迴家也行呐。


    明年你便虛歲十七,也是時候沾些葷腥了。”


    這尼瑪果然是親爹啊,顧子軒大喜過望,但下意識習慣地謙虛道:“爹瞎說啥呢,人家還是小孩子,十七八個會不會太多了,孩兒隻需要”


    老姚趕緊欣慰地讚歎道:“世子爺果然潔身自好,在你這個年紀隻需要大口吃菜大碗喝酒長身體就好,老爺何必做那拔苗助長的事兒?”


    十七八個紅牌姑娘,不要銀子的嗎?


    老爺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啊,老姚不住慶幸少爺懂事。


    ……隻需要七八個就好……就不能讓人把話說完嗎,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顧維奇從善如流道:“說得也是,來日方長嘛,軒兒到底還年輕,哈哈倒是老夫考慮欠妥了。”


    說話間眾人已經來到了富麗堂皇的一品樓,顧子軒就這麽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機會。


    一路來到三樓“天海一『色』”閣間,享受著帝王般的服務,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道道大菜流水價地呈上。


    扒原殼鮑魚、蟹黃魚翅、芙蓉幹貝、蔥爆海參、炸蠣黃、清蒸加吉魚、清湯什錦、『奶』湯蒲菜、九轉大腸、芙蓉雞片、糖醋黃河鯉魚一道道大餐『色』香味俱全,顧子軒卻是味同嚼蠟,提不起半分興致。


    作為一個藏身十五歲少年體內的摳腳大漢,比起吃大餐的,他對春風樓那些衣衫襤褸的小姐姐們興致更高。


    老姚這個殺千刀的,他幽怨地盯著姚崇古,老姚報以親切的微笑。


    作為京師唯一能跟主子同桌吃飯的管家,老姚對小侯爺的怨念毫無壓力。


    酒過三巡,姚崇古揮退了布菜伺候的姑娘,親自端起酒壺與顧子軒父子斟滿了酒。


    顧維奇凜然厲『色』道:“顧自道聽令,把守雅閣大門,不許一隻蒼蠅靠近半步!”


    “得令!”顧自道殺氣騰騰領命從事。


    布置妥當後,姚崇古舉杯一飲而盡道:“侯爺,世子,我鎮遠侯府已經命懸一線危在旦夕,還請侯爺世子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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